《姹紫芳华》无良的过客

4、凤来化形名长琴

　　自人族诞生，又过了好些年，当年派往人族的神族，陆续的回来了。年岁久远，人族已经传了好几代。人们记住了神族的功劳，却已经不太清楚女娲这个甩手掌柜到底做了什么有恩于人族的事情了。人族没彻底忘记女娲，还多亏了伏羲厚道，让人族供奉女娲。女娲却很不满。在她看来，人族是她创造的，是她的私产，别人横插一杠子，算是怎么回事！别的神族一声不吭，就分薄了她的香火，这样委实过分。最过分的是伏羲，他没帮自己讨回公道不说，竟然也伸手拿好处！伏羲想说，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己这个妹妹兼妻子了。她到底是怎么了！
　　伏羲和女娲的纷争，紫华是从来不会插手的。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东西要学，忙得很。
　　洪涯境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紫华的外貌，已经从八九岁的女孩子长成豆蔻少女了。神族的生长周期很长，所以，真的已经过了好些年了。
　　当年被关起来的素女，自然，也早就放出来了。或许是因为在苍云宫受了委屈，她和这里的人生了嫌隙。她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多。听说她和娲皇宫的人走得很近。紫华听闻，微微挑眉，不置可否。玄女狠狠地拧了拧眉毛，因为出身来历，终究没说什么。
　　这一日，许久不曾在紫华面前蹦跶的素女跑了回来，兴致颇高地说：“凤来化灵了，凤来化灵了！我们快去看看吧！”说着，将手伸向紫华手中的书卷。
　　很不幸，这个时候，玄女另有事情要忙，紫华不得不自己应付素女。紫华避开素女伸过来的手，淡漠地说：“不过是个琴灵，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好吧，她知道素女这么兴奋的原因。其实，在知道自己的居住地叫做“洪涯境”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某些东西。那个生生将她一个剧情党磨成练级狂人的游戏，她印象深刻。人类提出了平行空间的观点。无数文采斐然的作者为穿越编造了各种各样的解释。紫华不知道哪一个正确，哪一个错误，更加不知道，是否每一部文学作品都对应着一个世界，她只要知道如今身处的这方世界是真实、完整、独立的就够了。至于所谓的剧情，不过是一幕已经知道结局的戏剧，她甚至提不起围观的兴趣。就像她说的，“不过是个琴灵”。就算那琴灵得到天道的特别照顾又如何？世界这么大，还能个个都是太子长琴不成？她也能猜到素女为什么会来找自己。祝融是神族的帝君，他的地方，怎能让素女这样一个仙子随意进出？素女想要去围观太子长琴，就需要一个身份高贵的神带她过去。素女虽然好友无数，却都不过是仙。她唯一能说上话的神，就是紫华了。
　　“那是长琴啊，长琴啊！”素女明显还很激动，她无法理解紫华的冷淡。
　　紫华隐在广袖中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她冷漠地说：“哦，长琴？祝融帝君已经给他取名字了？不知素女如何得知？”
　　素女闻言，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紫华微微一笑，说：“素女连祝融帝君的私事都如此清楚，探望凤来琴灵，当是不成问题。”脸上虽有笑意，目光却渐渐冰冷。有些事情，不管是怎么知道的，一旦说出来，就会惹来麻烦。素女，确实应该好好教训一番了。
　　素女神情焦急，却说不出话来。她向来不懂看人脸色，自然看不出紫华的警告。
　　这时候，收到紫华传信的玄女走了进来，拉走了分外闹腾的素女。
　　待素女活力十足的声音渐渐远去，屋内再没有旁人，紫华略一沉吟，开始施法和娲皇宫中的草木沟通——命魂牵引之术，她已经好奇很久了。当初女娲造人的时候，她没赶上——或者说，有天道相护，她没敢做小动作——这回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她怎会放弃？偷窥？那是什么？能吃吗？
　　果然，不久之后，祝融找到了女娲。紫华满意地偷师到命魂牵引之术，也解了心中的一个谜团。
　　就紫华对女娲的了解，这位人族圣母虽然喜欢做出宽和大度、仁慈善良的模样，她的心眼儿真的不大。若是哪天她突然大方了，那一定是在慷他人之慨。祝融是神农一系的帝君，他欣赏的是憨厚的神农，觉得伏羲太严肃，却也没有恶感。女娲那种小肚鸡肠的，他十分厌恶。女娲自然不会对这个看自己各种更不爽的祝融有多喜欢。事实上，这两位相看两相厌。所以，女娲答应祝融为太子长琴施展命魂牵引之术，这根本就是个奇迹。
　　素女提到凤来琴灵，紫华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心里存了一个疑惑。这一次，她借着娲皇宫的草木，观看现场直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这不过是一次交易罢了。
　　祝融是开天辟地之后，第一缕火焰化形，后天火精，火系修为，仅在先天火精化形的神农之下。女娲要祝融给她一份本命精华作为交换，她就帮太子长琴施术。给出本命精华，不过是损失些许修为，假以时日，自可恢复。命魂牵引之术是女娲的独家秘术，整个洪涯境，只有她一个神会。祝融略一思索，就答应了。
　　知道了其中的原委，紫华默默地想：若是太子长琴的命运真的如游戏中那般，那女娲封印焚寂，可就不仅仅是不厚道了。解了一个谜团，又有新的疑问诞生了。女娲是先天水之精华化形，修炼的是造化之道，她要祝融的后天火精做什么？紫华觉得，女娲正在计划着什么。女娲的行为，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考虑到日后女娲可能会带着信徒，定居地界，神体陷入沉睡，只能依附在凡人身上，紫华忽然升起了和女娲断绝母子因果的念头。只要她还是女娲的女儿，女娲做什么，都要算一份在她头上。她觉得，和女娲一起承担因果，很危险。左右也没什么母子之情，还是及早抽身为妙。
　　紫华以为，太子长琴的事情到此为止；这件事，自始至终，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她没想到，这样一个琴灵，竟然把整个洪涯境都折腾了一遍。
　　按照来历，太子长琴，就是一个出身很好的仙人。神族随手点化的仙人多了去了，多他一个，不算什么。问题在于，祝融视他如亲子。祝融是神族帝君，他的儿子，自然不能只是个仙。太子长琴的“父亲”祝融是神农一系，他又是由女娲施展命魂牵引之术的——女娲和祝融的交易，旁人自然不知道——这样，太子长琴一下子就有了很硬的后台。而这个时候，神族掌权的是伏羲。好了，这下子，三皇全牵扯其中了。这个时候的神族，已经不复最初的淳朴。他们按照远近亲疏、脾气喜好，分成一个个小团体。虽然还不至于有什么派系争斗，言行举止，亦要颇多注意了。
　　到后来，这件事已经和太子长琴没什么关系了。众位神灵讨论的话题，已经变成了，仙能不能成神。如果不能，祝融的“儿子”就是个仙。神族无法通过阴阳交/合繁衍。这样亲手制造的“儿子”，可比天道强行安排的“子嗣”亲近多了。难道要看着一大堆的高位神族，有一群种族为“仙”的儿子女儿不成？如果能，那好了，所有的大神都制造一大堆的“儿子”“女儿”，小神就看着昔日瞧不起的仙人，和自己拥有同样的身份，甚至更高一等。发展势力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制造同族，天道能同意吗？
　　祝融要为自己的“儿子”争取利益，他的立场很明确。神农没明确表态，对自己的下属，多有回护。女娲力挺太子长琴——会命魂牵引之术的只有她一个，将来诸神制造“子嗣”，都要欠她一份因果；新生的神族，都将视她为母。“神族之母”，可比“三皇之一”好听多了。这等好事，她自然是希望能成的。神族中对子嗣不感兴趣的大有人在，他们不愿接受曾经的仙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比一些小神还要高上一等。他们拧成一股，和某几位大神对上了。伏羲是神族的掌舵人，他不便发表意见。事实上，他现在担心的，不是新生神族的问题，他更关心，这件事，会不会发展成神族内乱。天道讲究制衡，他却没有看到能够与神族对抗的生灵。对于种族的未来，他很忧心。
　　洪涯境的喧闹，终于波及到苍云宫。一向清冷的苍云宫，也热闹起来。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素女再次被紫华找借口关起来了。
　　紫华年纪一大把，自然知道如何不动声色地推掉旁人的试探拉拢。但是，有一位，她是不能不理会的。
　　当伏羲当着众多神族的面，询问她的意见的时候，紫华知道，自己必须说些有用的东西了。
　　紫华目光扫过狠狠瞪着自己的女娲、笑容温和的神农、面目阴沉的祝融，还有众多等待自己的回答的神灵，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太子长琴是谁？我不曾见过，如何评断？听闻他是琴灵化形，叫来弹一首曲子听听吧。”伏羲尚不敢轻易评断，她怎么能随意发言？还是避重就轻，就事论事吧。
　　这样轻慢的态度，惹得祝融不满。女娲更是狠狠的皱眉，再次确认，这个女儿粗鄙而无礼，不讨人喜欢。
　　“既然吾儿有兴致，就传太子长琴吧。”伏羲状似随意地说。伏羲自然不介意给自己的女儿一点面子。事实上，到目前为止，紫华对这件事的处理，很合伏羲的心意。就是不知道，后面的事情，父女俩有没有默契了。
　　不多时，那位在游戏里折腾了紫华好久的上古乐神走了进来——当然，现在他还不是乐神。紫华略略打量了太子长琴一番，就低眉敛目，静立一旁——哪家女儿会一个劲儿的盯着男人看？紫华自认还是有那么几分教养的。若说对太子长琴有什么印象，紫华的评价是：看着挺儒雅的，身上的缨络比自己还多。神族的目光集中在这位仙人身上，他恍若未觉——这定力倒是不错。不卑不亢的行礼，太子长琴取出古琴，不急不缓的弹奏。
　　待到一曲终了，伏羲偏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说：“吾儿以为如何？”
　　“如此技艺，当得起‘乐神’二字。”紫华声音清冷，神情淡漠。
　　“此言甚合朕意。”伏羲点点头，说，“便封太子长琴为乐神吧。”
　　祝融的“儿子”，太子长琴成了神族。可是，他高贵吗？人家正经的公主可以随意的招他来弹琴。说他不高贵，他又是伏羲亲封的乐神，实实在在的神族。若说他这位置来得不正，人家是靠着高超的琴技上位的，不是裙带关系。说来得正当吧，他用琴曲讨好了神族的公主。好吧，太子长琴目前的处境有些尴尬。紫华不会为此愧疚，只要这份尴尬没落在自己和亲近之人的身上，她就十分满意了。况且，这一次，她也帮太子长琴说话了不是？
　　随后，伏羲又公布了仙人封神的条件：拥有独一无二、难以超越的技艺，或是建立天大的功勋。
　　毫无疑问，这场争执，伏羲早有了自己的决断。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说出来。紫华将这个机会送到伏羲的面前。这对父女合作愉快。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已经可以参与神族的事务了，或许只是想要奖励女儿在这一次事件中的优秀表现，伏羲给紫华安排了职位：司云仙子，管理云霞雾气。
　　司云仙子是一个很不错的职位。若是紫华想管事，行云布雨，她都可以插手。若是她不想管，亦有其他神仙代为运作。紫华自己则觉得，伏羲给了自己禁空的能力：腾云驾雾的，直接散了脚下的云团；直接飞天的，用云雾裹上，保证什么都看不见——当然，你可以用神识扫描，不过，你又能坚持多久呢？或者说，维持长时间的神识外放，你还剩下多少战斗力呢？神族的职位不仅仅是一个封号，它能让任职者借用对应的天道的力量。力量的行使，并不需要花费本人多少力气。
　　伏羲真的很照顾这个女儿——也有可能，伏羲没想到那么多阴险的主意，他只是给自家女儿找了个闲职而已。是的，这也是照顾的一种。
　　这次的事情，祝融不满紫华的态度，却不得不欠下一个人情。这让他很是不爽：果然是女娲的女儿，这两个女人都十分的不讨喜。
　　在瑶山水湄弹琴的新晋神族还没经历凡尘的挣扎淬炼，无法理解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对这位渺云仙子，他轻易的给出了评价：略显骄纵。
　　此事终了，紫华再次过上了平静的生活。一直到太子长琴被贬下凡，她也只见过他这么一次。所以，后来遇见的时候，她没认出这位不算故人的故人，亦是情有可原的。
　　被关起来的素女苦练鼓瑟，这让不明所以的玄女大感意外。紫华知道了，没说什么，只是把素女放了出来——琴瑟和鸣吗，有什么值得奇怪的？随她去吧。
　　因为无辜被关，素女和紫华闹起了别扭。被放出来之后，她在苍云宫停留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怀着对某些事物的向往，她经常跑到瑶山寻找剧情人物。但是，瑶山，那是山啊！那不是一个小土丘！游戏场景里，就那么一个水潭，都能装下一条龙。真正的瑶山又有多大呢？加上爱惜儿子的祝融设置的阵法——让我们为素女仙子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