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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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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半糖桃花眼微微上挑,神色娇俏。
以为他要旧事重提,心道还好自己早有准备,赶忙挥舞起手中的购物袋,把里面的奶油果酱和曲奇模具摇地哗哗响,示意他东西都买好了:
“如果你是说曲奇饼干的事儿,喏,这周末我就做给你吃。”
糖槭树下,纪枫只是摇摇头,眼里一沉:“是别的要求。”
苏半糖对待纪枫总有股没来由得放心和偏信。知道他做事有分寸,从不得寸进尺,更不会对她勉强。于是,和上次一样,她想都没想,便率先点了头。
提起衣摆,笑意盈盈:
“嗯,你说?”
他顿了顿,仿若鼓足勇气,全盘脱出:
“下次放学,让我接你回家吧。”
天太黑,街道太乱,坏人太多。我陪着你,便可保护你不受危险,也不让今天的事情再度发生。
停滞,诧异,苏半糖再度被纪枫的“要求”愣住。
他的两次“提议”,说是“拜托”,却从未给她造成任何为难。
反而可以说是,几乎在变着法子替她着想。
她确实怕黑,也担心晚课后独自回家不安全,有时候公交末班车上只有零星几个客人,苏半糖每次单独走都会多次回头,总担心遭人跟踪尾随。
但她从未想过拜托谁送她一程。
纪枫课业繁重,同处一个屋檐下的他们经常一整天连面也见不着,她怎么好意思麻烦纪枫整天送她。任谁都会嫌麻烦吧。
苏半糖想起颜墨,当初信誓旦旦立下flag说“我送你上班”,结果不是让她自己打车就是背着她偷偷去机场见别人。
从那以后,她不再敢奢望任何人。
她已经习惯了淋雨,哪怕有人突然说要为她撑伞,她也只会受宠若惊地仓皇逃回雨中。
垂眸,迟疑,顿错,她瞪着湿漉漉的双眼呆望着纪枫,不敢随意答应,又不舍拒绝。
气氛如风吹落叶般缠绵拉扯。
末了,还是纪枫先退一步,柔和道:“仅限晚课。”
苏半糖眨眨眼睛,松泛了些,她一周的晚课也就两次,看起来似乎不会耽误他太多时间。
又犹豫了几秒,苏半糖可爱点头:
“那好吧,非常谢谢你。”
万分感谢,今天是,以后也是。
春风依旧喧嚣,深夜归路,纪枫走在她左侧两公分远,街区宁静,她能偶尔听见他炙热的呼吸,带来十足的安全感。
以后的他们也会如今天一样,肩并肩一起走过许多个旖旎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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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金融街。
纪楠并不擅长告别,却还是答应在临走前见颜墨一面。
她向来自由,来去如风,不拘礼节,也不困于情。她选择见他,与其说是心疼颜墨单恋她这么多年,不如说是对苏半糖怀着一丝丝愧疚。
大错当然在颜墨,可若不是她的存在,那个善良的女孩或许不用受那么多委屈。
推开法式餐厅的门,男人西装革履坐在琉璃窗前,手边放着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和他这么多年来每次见她一样,一丝不苟,极致浪漫。
可纪楠并不买账。
朱唇轻启,勾起笑意,她径直坐在他对面,透过柔和的灯光看去,颜墨憔悴了不少,脸颊肉眼可见消瘦下去,眼底乌青尚存,怕是状态很不好。
对待喜欢的人,即使再累,也能强撑出一副无所谓模样,颜墨看见她,眼里一亮,眉间舒缓:“楠姐,吃点什么。”
纪楠不饿,她很少吃夜宵,摆手道:“随便什么都行,说正事吧,我急着回去收拾行李。”
“啊。”对面的颜墨愣神,又很快调整回状态,笑言:“上次订单追回的事情,多谢你。”
纪楠摆手,眼里却露出几分耐人寻味的神色。
说是感谢,其实她也就是帮了颜墨一个小忙。无非是颜墨负责签署的由斑斓集团和外企的合作订单在物品数目上出了差错,工厂那边险些赶工延误。是纪楠提出让自家公司厂房帮忙赶制,才没白亏上千万的延迟赔款。
对纪楠而言算小事,对颜墨来说可就是挽回了一笔大损失了,如果被他父母发现亏了这么多,不知道要被训成什么样。
卖个人情倒不算什么。
纪楠只是好奇,颜墨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颜墨虽然比起其他富家子弟要浪了点,能力差了点,也不是商科出身,但平时大部分工作都完成得中规中矩。不至于犯低级错误。
上次年会演讲失误,这回弄错单子……次数未免太频繁了些。
就好像心不在焉一样。
纪楠轻抿葡萄酒,深红色美甲在玻璃杯壁上敲得踏踏作响:“颜墨,你怎么了?”
“什么?”大抵从未被她这般问过,颜墨漆黑的眸子微沉,不解道。
纪楠很少卖关子,既然决意谈,就得切中要害,于是坦言:“你最近魂不守舍,是因为苏半糖吗?”
“怎么会。”
他几乎脱口而出。
未经思索回答问题,大多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答案太简单,要么是早已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
颜墨恐怕是第二种。
自诩倾心纪楠多年,习惯性将苏半糖视作无关紧要的存在,从未正视过这份感情的他,嘴里说着不爱,内心却早已被她的离去撕扯到支离破碎。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纪楠都懂,他却仍在自欺欺人,故作坚强无知冷笑道:“楠姐,你都知道的,我对你……”
“没可能。”
纪楠放下酒杯,神色比冰雪还凉薄几分,语气决绝:
“我早说过,我的人生规划里没有爱情,也不会喜欢你。”
“所以。”
她起身,率先前往吧台处,干脆利落叫了结账:
“颜先生,还请你遵从内心,珍惜眼前人吧。”
说罢,拂袖而去。
纪楠当然不想让颜墨去找苏半糖复合,她只希望这个过度执着又傻到可笑的男人能重新正视他自己的内心,起码,别再对不起下一个姑娘。
折腾到这么晚,又是工作又是当心灵导师的,纪楠觉得累了。离开饭点吹吹风,神清气爽后,她才想起拿出手机,给纪枫打了个电话。
“喂,你姐我明晚回加拿大,来机场接我啊。”
本想着这小子前几天才拿上驾照提了新车,肯定巴不得开出来四处显摆,必定欣然同意。谁知那头的纪枫压根没考虑,直接给她拒绝了。
“别,让玛莎来吧。”
纪楠诧异,不解问道:“为什么,你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声音晦暗不明道:
“明天,苏半糖姐姐有晚课。”
所以,他要去接她。
一阵妖风刮来,风里带着沙,吹得纪楠被呛了一口,接连打了好几个打喷嚏。
好冷啊,心也拔凉拔凉的。
她轻咳两嗓子,耐人寻味地缓缓开口:
“纪枫,我是你亲姐姐吧?”
“嘟嘟嘟……”谁知电话那头只剩下忙音,他早已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这小子。
纪楠只好独自上了车,背靠在舒适软垫上,无奈再去联系玛莎。
[你说,纪枫这孩子,怎么还双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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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边的苏半糖,留学生活已经完全步入正轨。
经历超市那晚的意外,苏半糖的心态反而看开了些,糟糕的事情总会出现,转机也会来,比起在路上遇到坏人丢掉性命,辞职分手出国这些,或许根本不算什么。
随着加拿大天气转暖,语言学校的课业也越发繁多,纪枫如约会在每周的晚课下后前来接他,有时是一周两次,也有时是一周三次。
每当她收好背包推开教室的门,都能很快捕捉到他熟悉的身影。或许是在楼前的香樟树下看书,又或者正靠着疏篱望星。
苏半糖会理好衣摆飞速奔向他,散落披肩的发,雀跃,心安,远远朝他挥手,笑眼盈盈:“久等啦!”
他也朝她笑:“姐姐别急,你可以不用跑的。”
今天一如往日,苏半糖照常撒腿奔来,被他毫无怪罪地叮咛半句,然后照常不知悔改,轻快走在最前面。
“你知道吗纪枫,人偶尔需要奔跑,促进血液循环,心情也会变好。”
“你跑太快啦,姐姐。可以等我一下的。”
苏半糖回头,见他压根没“跟不上”,反而步伐都没迈开,才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有些好笑。真是的,纪枫体力那么好,怎么会追不上她。
于是她变本加厉,干脆真小跑起来,穿过光秃秃的电线杆,穿过开满繁华的春树,穿过风车,穿过车站,抛下那句“我先走啦”,然后狠狠钻进春天里。
她不想停,更不会回头。
脚步乘风,就像把一切都抛下,抛在那个寒冬,然后气喘吁吁,回到花园,跌坐在春日蓬松轻软的草地上,大汗淋漓,发丝凌乱。
她才不会想纪枫会不会等在原地,又或者有没有追上她。
跑得快的不会等待步伐慢的,就像风不会停,纪枫也不必陪着她突然任性。他可以狂奔,也可以信步,走上他自己熟悉又舒适的轨迹,优哉游哉,随心所欲。
谁又会为谁停呢。
苏半糖闭眼,意兴阑珊,明月当空,她将墨色的发瘫在背栏外,靠着白色秋千,摇啊摇。
身体悬空,双脚伸展,一晃,又一晃。
她荡不了很高,平衡感也不太好。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空中摇晃,感受夜的微凉,浅闻风信子香。
直到千秋的摇幅微微变大,背后传来熟悉的温热,恰到好处的力道,有人将她轻轻推起,一下,再一下。
她确信,又迟疑。不愿回头,却忍不住开口:
“是纪枫?”
“嗯。”他答。
“是纪枫,外加两个冰激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