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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送花灯 ...

  •   定国公府来人到灯笼坊后,许意潇吩咐多拣价格中偏上且材质好的灯笼拿,特别是那些具有童趣的最为昂贵的那些却没拿多少。

      掌柜的对此很感激。

      她领着一行人来到靠近外城城门的土地庙。

      土地庙外观残破不堪,香火早已断绝,现如今是东都最大的乞儿聚集处。

      她走到天井处往四周查看,全是断壁残垣和斑驳蛛网。

      余光所及处,顾景轩与陆昭都跟了上来。

      她绕过天井中布满绿苔的大水缸,来到正中的屋子门口。

      放眼望去,漆黑的屋内全都是些年幼的乞儿,一些沉默不语,另一些小声谈论着什么,就像在这个普天同庆的上元佳节,他们失去了快乐和热闹的资格。

      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小姑娘发现了许意潇,磨磨蹭蹭地来到她身旁,怯懦地用稚嫩的声音行礼:“小姐,请问您来此处为何事?”

      刹那间,屋内一片寂静,小姑娘的声音显而易见地将所有乞儿的视线引至门口。

      许意潇见刚才还处在放松的孩子们一下子精神紧绷,一个接一个地排着队来到门口行礼。

      那些年幼的孩子衣不蔽体,头发板结生油,一副害怕的模样。

      她微微蹲下身,视线与他们齐平。

      在触到孩子们嫩生生的眼神那一刻,她终是有了泪意。

      这些孩子和阿兄的长子尧哥儿一般大,前世她与翠柳在许家灭族之时冒险送尧哥儿出东都城,期间为了躲避追兵,有几个东都的乞儿替她们扰乱追兵的视线。

      最后尧哥儿还是在劫难逃,而那几名被无数羽箭射中的乞儿,她也没能看清他们的脸。

      许意潇含着泪花,粲然一笑,释放善意:“姐姐来给你们送元宵花灯。”

      她示意奴仆将灯笼全部拿进屋子,瞬时屋内一片敞亮,让人产生温暖的错觉。

      孩子们眼里都带着向往与难以置信,有的甚至伸出手想去触摸那些花灯,可手没触到就收了回去,只消半晌又都垂下头。

      许意潇温柔地说:“大家不要嘛?”

      孩子们一个个忐忑不安,一开始向她行礼的小姑娘对手指,瞟一眼许意潇身后两位雍容华贵的男子,害怕地嗫嚅说:“不要了,我们没钱买!”

      “姐姐不要钱!只要你们都给我一个拥抱。此外,拿到花灯的你们能不能在遇上其他行乞的孩童时也送上祝福。这样可好?”

      小姑娘将双手在破烂的衣服上揩揩,道:“可是我身上脏,会弄脏你的衣裳。”

      许意潇笑开:“衣裳脏了还能再洗,能有多大事。”

      “真的吗?”小姑娘一扫不安,眼里放金光。

      “嗯,每个人给我一个拥抱,才能换一盏花灯哦!”许意潇伸出双手,敞开怀抱。

      头发散乱的小姑娘第一个奔向的怀中,哑声道:“谢谢你,姐姐!”

      一个个孩子给了她大大的怀抱,他们每个人都抱着花灯笑开怀。

      许意潇不知道前世那几个于她有恩的孩子长什么模样,但她希望上元节这天他们能感受到温暖。

      在重生后的第一个上元节,她希望在前世许府众叛亲离之际帮过她的人能够开心、快乐。

      不知从何时起,一身玄衣的陆昭也蹲下身,伸出双手。

      许意潇看见一个个孩子给他拥抱时,他下颚绷紧、动作笨拙,这让她暗暗笑出声。

      视线里没有顾景轩的身影,她知道他向来不屑于干这种无益于大业的事。

      送完灯笼后,许意潇刚准备离开,之前的小姑娘拉拉她的手,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许意潇,你呢?”

      “我叫小小,小大的小。”

      许意潇摸摸她稍稍细软的头发,“那可真巧,很高兴认识你!”

      离开土地庙的路上,许意潇三人一路无言。

      分别时,顾景轩再也藏不住疑惑,问:“你为何那么做?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许意潇冷然道:“殿下与臣女所做都无错,只是殿下在乎理智,臣女在乎情谊。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望殿下以后另寻志同道合的人。”

      “殿下可又曾想过,如果我们没有这些显赫的家世,我们与这天下普通百姓有什么两样?”

      顾景轩怔在原地,许意潇已然走远。

      陆昭一路将许意潇送回定国公府。

      入府前,许意潇突然回头,对他说一句:“世子,今日多谢!”

      陆昭神色莫辨。

      镇南王府。

      陆昭刚到琅琊阁,不一会儿墨玄求见。

      “爷,有人来访。”

      “知道了。”陆昭踱步到房中的红木圆桌前,慢悠悠地泡壶茶,端起茶杯浅尝辄止,动作极尽优雅。

      倏地,他将手中的茶杯快速往一个方向击去,道:“阁下倒是不请自来。”

      一股强劲的掌风擦过耳际,他敏锐地躲过,接上来人一掌,敏捷地提起腰间的绣春刀迎战。

      那人手握一把羽扇频繁变换招式,招招致命,他边守边攻,那人也随之变化。两人一来一往,打得难舍难分,势均力敌。

      房内充满物件掉地砸碎的声音,纷乱刺耳。

      两人不断调整身形和招式,最后一人将将绣春刀抵在另一人脖颈处,另一人露出扇子中尖锐的利刃压向另一人的眉心。

      陆昭冷声道:“霍公子这样还真看不出是个傻子。”

      “恐怕只有陆大人你一人看出,这一来,陆大人是留不得了。”霍询淇身穿身穿黑色夜行衣,脸上已没有上元灯节时的天真烂漫,反而是显而易见的狠绝与冷酷。

      霍询淇将利刃越发逼近陆昭的双眼,陆昭毫无畏惧地回望道:“霍公子既然答应今日来赴约,怕不只是想杀我那么简单。”

      “你今日叫我来,也怕不是与我说些废话这么简单。”霍询淇冷哼,打开手中的羽扇把玩,“你想对付肃王。”

      他肯定的语气并未令陆昭感到吃惊,陆昭沉声说:“你想重新回到北周夺权,二皇子?销声匿迹的北周二皇子在大域都城待了这么些年,当了这么久的傻子,感觉如何?”

      霍询淇眸光顿沉,布满杀意,道:“你如何得知?”

      “我知道的比你认为的多得多。”陆昭坐到房内的圈椅上,“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我若是不答应呢?”

      墨玄待在琅琊阁外一直等候,屋内动静再大他也面不改色。

      良久,房门匡地大声被砸开,一个人影如同鬼魅幽灵般离去,气场十分强大。

      陆昭紧接着走出房门。

      “爷,这......”

      “无碍。”

      “府外的那几个还在?”

      “回爷的话,那几个探子自刚刚那人进府后就已经离去,这个时候估计已到肃王府。”

      “嗯。”

      若是霍询淇的身份这么容易暴露,那他平安无事地待在蒋怀音身边这么多年就成了笑话。

      陆昭悠远的目光看向远处,果然蒋怀音就是霍询淇的软肋,连半个死字都不能提。刚才的霍询淇与前世他遇见的那个疯子如出一辙。

      ***

      许意潇最近很忙,非常忙。

      阿娘将陈德派来给她,她多了个帮手,至少铺子伙计的选择与安排不用太过费心。

      陈德是她阿娘当年走南闯北时,一直忠心耿耿的伙计。这么多年来,他早就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却还是兢兢业业地打理阿娘的店铺,毫无怨言,是个老实人。.

      东都的店铺多为前后院分开,中间有个穿堂和天井,前边做生意,后边堆放杂物、做账房或者是仆役群房。

      许意潇在后院的账房内盘点近日去过的所有原料供货店铺,翠柳在一旁候着。

      “这家沉香不够好。”

      “这家缺肉甲香欠佳,做不了口脂用的甲煎方。”

      她将所有整理考察过的店铺逐一过目,最后挑出几个铺子写在宣纸上,对翠柳说:“你到时去这上面的铺子,按我所写的买来原料。”

      “是,小姐。”翠柳转身出门。

      适逢陈德恭恭敬敬地走进来,道:“小姐,照您的吩咐找来一些伙计,一拨在前院待客,一拨留在后院跟您学做脂粉,还请您亲自去过目挑选。”

      “不用了,德叔,您的眼光我信得过。”许意潇低头在宣纸上画一些首饰盒的样式,她自小虽说不专于女红,但看过不少闲书,也学过一段时间的山水画,画首饰盒上的纹样绰绰有余。

      “多谢小姐。只是这账房先生我怎么找都没人上门来。”

      许意潇笔尖一顿,“无事,继续找,总能找到的。”

      等到原料送到后,许意潇召集德叔寻来的那群曾做过脂粉的女子,一天天手把手地教她们做胭脂。她所教的这种做法是她自己前段时间按照古法书籍加以改进后得来的。

      第一日,她站在特制的大缸前将黄蓝大批放入缸里,一边拿杵子捣烂一边说:“先把黄蓝花捣烂,第一道用清水淘洗,然后再用酸浆水淘洗,之后将花过滤出来放在太阳下晒干。”

      第二日,她将干花拿出,再在旁边摆了一些草木灰和一盆清水。

      “将干花放进带有草木灰的水中揉洗,反复三次,取第三次时褪下的红色汁液,再加入酸石榴和酸浆水搅拌,边搅拌边加入买来的白米妆粉。红汁吸附在白粉上之后,让其沉淀,滤去上层的清汁,将下层的红浆倒入熟绢中悬挂起来沥去水分,胭脂就成了。”

      等到第四天,大家伙都不禁叹为观止,阴干的胭脂粉细腻柔滑,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陈德在一旁感叹:“小姐,老奴还从未在东都城里见过这种胭脂。”

      “以后就能经常见着了。”许意潇笑道。

      随后她将做口脂和唇脂的方法详述给将在后院做脂粉的那些女子,并告诫配方不得外传。

      此外,她还从怀中拿出一叠宣纸递给那些女工,叮嘱道:“所有的脂粉饰物全部按照我所写的去做。”

      “是,掌柜的。”

      许意潇听着这声“掌柜的”觉得分外舒坦,今生她再也不是肃王妃,也不单单只是定国公府的嫡小姐,而有了她自己的新身份。

      陈德突然想到什么,道:“小姐,还请跟老奴来。”

      她跟随德叔来到前院,现在的景象已经与最初的酒楼大不相同,桌椅早已撤走,取而代之的一排排分门别类的红木架。

      “小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订做好了这些木架。只是这铺子牌匾上该取什么名?”

      许意潇思忖片刻,抿唇笑说:“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就取名叫佳容阁吧!”

      她又道:“德叔,这段时间都是您忙上忙下处理这些琐屑的事务,给我帮了不少忙,您辛苦了。”

      陈德缓缓道:“小姐,这是折煞老奴,老奴能跟着夫人与小姐才是三生的荣幸。”

      他先时被夫人调来给小姐时,心里还是摇摆不定,毕竟小姐年纪不大,免不了只是想开个铺子玩玩。

      可如今观之,是他误判了。

      许意潇刚回身往里走,门前的小厮传来一阵叫骂声。

      “哪来的乞丐,还不快走,在这杵着做什么?”

      “你......你们这不是招账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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