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侬软语》一壶白干

3、第 3 章

　　次日一早。
　　还处在朦胧睡意中的秦远就受到了顾驰的消息轰炸。

　　【顾驰：帮我找个房子，必须干净，光照度强。】
　　【顾驰：苏城哪里能买衣服？】
　　【顾驰：这附近哪里有商圈？】

　　兴奋了一整夜的顾驰见秦远压根儿没有理会他的消息。
　　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出房间，奔到楼下秦远的房间，使劲儿的拍起门来。

　　感受着外面震天的拍门声，秦远夹着怒火拉开大门。
　　“哪个不要命的打扰我的清梦……”
　　话还没完全说出来，微眯着的眼就率先睁圆。
　　强行压下即将出口的脏话，转口道：“顾导早上好。”不太清晰的几个字让秦远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二十分钟。楼下等。”
　　顾驰瞥了秦远一眼，撂了一句话后，就走了。
　　观望着顾驰悠哉悠哉的背影，秦远心中只有一句：救命啊。

　　他的耳边忽然回荡起顾驰上一任助理临走前的话。
　　“顾导是个没有什么要求的人，非常省心。”
　　“顾导是绝对不会没事找事的，他话很少。”
　　“顾导的助理只需要提醒他每日事项，格外轻松。”
　　他真的是信了他的鬼。

　　二十分钟后。
　　秦远一下到酒店大堂就看到正端坐在椅子上的顾驰。
　　顾驰修长的指尖随意的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不过，他英挺的眉毛却在慢慢的向内收敛，好像有点儿不耐烦的样子。

　　下一秒，秦远感受到了自己手机强烈的震动感。
　　他算是明白了顾驰那点子不耐烦是针对谁的了。
　　麻溜的冲刺到顾驰的身边，笑嘻嘻道：“顾导。”

　　见秦远来的还算及时，顾驰站定起身。
　　“走，陪我去买衣服。”
　　看着已然走出一段路程的顾驰，秦远整个人都彻底凌乱了。
　　敢情他把他叫醒，是为了买衣服？

　　女生宿舍。
　　因为今天是周末，没有课，颜慢一早就爬起身。
　　她今天要去医院看奶奶。

　　拾掇着桌面上要带的东西，却在双眼略过那把藏蓝色的伞时，泛起为难。
　　她好像来不及赶回茶社。
　　她更想多些时间陪陪奶奶。

　　再三犹豫之下，颜慢改了今天的行程。
　　她决定先回一趟茶社。

　　匆忙赶回茶社的颜慢正巧遇到老板娘。
　　“晓晴姐，早啊。”
　　袁晓晴很少能在这个点看到颜慢，略感惊诧的应下那声早，又连忙追问道，只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慢慢怎么这个点来了？”

　　一想到要麻烦别人，颜慢就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昨晚有个客人借了伞给我，我今天有事儿来不及回来，麻烦您帮我把伞还给人家。”
　　颜慢边说边从书包里取出那把伞。

　　袁晓晴见小姑娘紧张兮兮的，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
　　听完才觉得有些好笑，这孩子脸皮是真的薄。
　　一把从颜慢手里接过伞，包揽下这个不算大的小任务。

　　“慢慢，那你和那人说下，伞在柜台这里。”
　　“我没有他联系方式……”
　　颜慢的回答让袁晓晴愣住，看着小姑娘愈发无措的小脸，只觉得好玩儿。

　　“那你们约的几点？”
　　“我们约的晚上……”

　　没了办法的袁晓晴只能选取最简单直接的办法，看脸找人。
　　“那你给姐说说，那人长啥样。”
　　“他比我高了一个半头，白白瘦瘦的，穿的简单的白衬衫，头发不太长，笑起来挺好看的，手也挺好看的。”

　　生怕给袁晓晴添麻烦的颜慢努力回想着昨晚见到的那人，恨不得将所有的细节都说出来。
　　但是，她记得的真的不太多。

　　听着颜慢认真的描述，袁晓晴顿时想笑。
　　她说的这些特征，在街上随手一抓就是一把。
　　瞥着颜慢那张带着赧然的脸，袁晓晴只叹：这孩子瞧着就很实诚。

　　“行了，姐保证帮你把伞送回他手上。你快去看余老，顺带帮我带个好。”
　　茶社里所有人都知道，周六是颜慢固定去医院的日子。
　　而她去看的那位，也是他们都格外尊重的人。

　　“一定带到，今天谢谢您了。”
　　再次和袁晓晴道谢后，颜慢才兴冲冲的跑走。

　　当颜慢赶到医院公交站时，余丽湘已经走到了医院的门口。
　　她穿着病号服，眼巴巴的看着对面的公交站台。
　　四目相对的一瞬，余丽湘发现，小孙女的眼眶略红。

　　瞧着朝自己热络跑来的颜慢，余丽湘嘴边噙着绵连的笑意。
　　“慢慢来了啊。”余丽湘用着沙哑的声音说着。
　　颜慢听着耳边传来的喑哑，心微疼。
　　奶奶唱了一辈子的评弹，却在最后的时间里得了咽喉癌。
　　这种感觉，比什么都让人崩溃。

　　为了拦住奶奶继续说话，颜慢双手环住她的胳膊，迅速开启了话痨模式。
　　“奶奶，我们一起回去。”
　　“奶奶，晓晴姐让我和你说她想你了。还有廷叔他们，也都想你了。”
　　“奶奶，爸妈他们的巡演就快结束了，暑假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奶奶……”

　　弘扬商场。
　　秦远头顶着大批量异样的眼神紧跟在顾驰的身侧。
　　感受着各种小女生投射来的好奇目光。
　　秦远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哪有两个大男人一起逛街的。
　　换他自己，看着也觉得诡异啊。

　　眼瞅着顾驰即将步入下一家男装店，秦远壮了壮胆子，凑到顾驰的身边。
　　“顾导，这家店一看就不行，老气。”
　　对着门口摆出的几件经典款给出建议。

　　就在秦远以为顾驰会批评自己的时候，顾驰还真的停住了脚步，往前走了。
　　很快，顾驰又转了脚步想要进另一家店。
　　秦远连忙找补道：“顾导，这家也不行，你看看这五颜六色的，俗气。”

　　顾驰的再次转步，让秦远窃喜，他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减重之道。
　　但凡顾驰想要进的店，秦远就各种损损损。
　　只要他不买，只要他不进，秦远就乐得慌。
　　毕竟，拎东西的，不是买的人，是他！

　　一个小时后。
　　早就疲惫不堪的秦远拖沓着愈发沉重的步子。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顾驰这么的，乐此不疲。
　　视线从顾驰的背影拉回到自己的胳膊上。

　　大包小包，从衣服到鞋子到配饰，应有尽有，就连领带夹这种小配饰，都买了一堆。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顾导是个购物狂魔。
　　妈妈啊，大佬真的不是人，他压榨他虐待啊……

　　或许是良心发现，顾驰莫名的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看被丢在后面的秦远。
　　见顾驰终于想到自己，秦远老泪纵横的小跑过来。
　　可惜，期盼是美好的，事实是残忍的。

　　“秦远，你先回去，对了，记得去联系余丽湘。”
　　“还有，不用找租住的房子了，你帮我找几个楼盘的介绍，我要直接买房，最好是在南苑茶社附近。”
　　“下午你再去一趟苏城电视台，和他们讨论一下增加人手的问题。具体的履历你先看，看完再给我筛选。”

　　顾驰连珠炮似得话，让秦远一下更比一下心痛。
　　他前一秒竟然以为顾导的驻足是因为心疼他。
　　他以前看顾驰，觉得他头顶光环。
　　他现在看顾驰，只觉得他像个魔鬼。

　　认命的看着顾驰再次离去的背影，秦远仰天长啸。
　　他要画个圈圈诅咒顾导。
　　他这种压榨人的人一定追不到昨天那个大美女。

　　熟知，都快消失的没影儿的顾驰竟又慢腾腾的回来了。
　　他犹疑的看着秦远胳膊上挂着的那些东西。
　　细细的在心里盘算着还差什么。

　　“顾导，您买这么多东西，来得及穿吗？”秦远再也忍不住了。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男为悦己者容。”
　　说完，顾驰又消失了。
　　徒留哑然的秦远僵化在原地。

　　下午三点，南苑茶社。
　　顾驰坐在昨晚的位置，看着昨晚的那根柱子，回想着昨晚躲雨的那一幕。
　　一想到今晚可以再次见到那个人，他的心就再次狂跳起来。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让顾驰觉得难熬。
　　他惬意的饮着茶，听着远处传来的曲调，好不自在。

　　在顾驰将一壶茶饮尽后，他发现天色开始慢慢黯淡下来，窗边的位置让他更好的看到了整条路。

　　这条路上都是些老旧的建筑，好像是特意根据周围的环境重新打造。
　　不远处，还有一条老河，一到晚上，河里就会有夜游的船只，让前来游玩的游客体会何为水乡。
　　桥岸边垂摆着的柳树，还有被高高挂在路边的红色灯笼，老旧的石砖，满眼的瓦片，偶尔传出的男女软调，都不自觉的让人沉溺到江南婉约的美感中。

　　抬手，看了看表盘上的时间，已经快六点了。
　　奇怪的是，顾驰一天的激动在这一刻，变成了紧张。
　　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从来不曾生出过怯意。
　　却在这一刻，钻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他如坐针毡，就连眼神里都带了些焦虑。

　　前来为顾驰添茶的服务员见他在这儿坐了快一下午，忍不住搭话。
　　“您是来旅游的？还是特意来听评弹的？”
　　“来听评弹的。”
　　“那您真的来的巧，今晚可是最有名的章老师过来，她在这一行快有三十多年了……”

　　服务员后面说了什么，顾驰一句也没有入耳。
　　他只觉得，那个入行三十多年的人，一定不是他想要见的那个。
　　紧张不安的感觉被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取代。

　　“麻烦问下，您知道昨晚唱评弹的……”
　　就在顾驰准备开口打听有关消息的时候。

　　茶社万年不用的大喇叭里响起一道凌厉的女声。
　　“下面播放一则寻人启示：男，一米八零以上，身材高瘦，长相英俊，手指修长。请有以上特征的男性到一楼柜面位置领取您昨晚友情借出的雨伞一把。”

　　喇叭里的话在整个茶社内重复了三遍。
　　服务员小哥一听，偷笑起来：“晓晴姐这找人的本事还真的是一流。”
　　顾驰埋头，所有想要出口的话全都被卡在了喉咙里。

　　他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寻人启事的对象很可能是秦远，但是他不得不去试试看，他不想放过任何一种和她认识的可能性。
　　于是，顾驰硬着头皮往一楼的柜台走去。

　　只是，当顾驰抵达一楼的时候，排队的人数超出了他的想象。
　　望着已经窜到门外的队伍，顾驰满头黑线。

　　他是不信的，这群人昨晚都借伞了？
　　明显就是来碰瓷的。
　　他是不会给他们得逞的机会的。
　　本还不好意思的顾驰大跨步的朝着队伍的尾巴走去，加入到了队伍中。

　　袁晓晴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么多人来排队。
　　不过，她自有妙计。

　　“伞什么颜色？”
　　“黑色。”
　　“不对，下一个。”

　　“伞什么花纹？”
　　“斑点。”
　　“不对，下一个。”

　　听着一堆在鬼扯的排队人，袁晓晴耐不住脾气了。
　　拉扯了上一个被她赶走的男人问道：“你们把时间浪费在排队上面干嘛？”
　　“因为长相英俊啊……”

　　盯着那个小帅哥的脸，袁晓晴总算是明白了，这是一种迷之自信。

　　“伞什么颜色？”
　　“藏蓝色。”
　　“伞借给谁了？”
　　“女，深青色旗袍的，黑色簪子。”

　　早就没了兴致的袁晓晴一听到正确答案，立马抬眼。
　　哇，超级大帅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