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玫瑰》桑知枝

2、第 2 章

　　一整个学期下来，徐枝俨然成了江津的跟班。

　　不管他是上课、吃饭，还是外出拍景，徐枝都会出没在他出现的每一个角落，连摄影系的老师都对她眼熟了。一见到江津，就熟练地在他身边寻找徐枝的身影。

　　但江津还是没有同意，徐枝仍旧任重而道远。

　　“不过话说，你想要的真的只是让江津给你拍照吗？难道不是在追他？”周欣月发出了灵魂拷问。

　　徐枝眨巴眨巴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我这么想，是大家都这么想，你这状态真的很像是在追他。”
　　周欣月双臂环抱，认真想了一下，说：“不过你要是能把他追到了也不错，毕竟他颜好实力强，追到手不吃亏。再说了，他可以不给别人拍人像，总会给自己女朋友拍吧？”

　　听起来似乎是有几分道理，但徐枝摇头：“我没想追他，我只是想要他给我拍照，而且他这人，还真不见得愿意给女朋友拍。”

　　尽管她努力了这么久都没能说动江津，不过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要放弃的打算。

　　这个王炸，她必须拿下。

　　中午吃完了饭，她又去找江津了。

　　很多人都在关注他们是否真的能成功合作，因而还有很多同学主动向徐枝提供江津的最新消息，这让徐枝完美地把握了江津的实时动向。

　　她知道最近摄影系有一组作业的主题是《花》，为了完成这个作业，江津每天都泡在学校养殖园温室里。但他运气很不好，蹲守了四五天了，一朵花都没开。

　　徐枝推开养殖园温室的门，捕捉到了江津的身影，问：“你们系不是很多人都去植物园取景了吗？你怎么不去？”

　　“不想和他们拍一样的东西。”江津解释。

　　“可是你都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一朵花都没开。”
　　“那我就继续等，花会开的。”

　　他在拍摄上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固执，但徐枝是同样固执的人，她完全能理解，否则也不会为了让江津拍她一次，而执着了这么久。

　　“好吧，你继续等。”她耸耸肩，突然抖了个机灵，“如果等不到，你也可以拍我，不管怎么说，我也算一朵娇花吧？”

　　江津瞧了她一眼，低哑的笑声溢了出来，“倒也不用，花会开的。”

　　温室里确实有好几朵玫瑰都长出花苞了，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花。徐枝走近了花苞最大的那朵，有几片花瓣已经打开了，不过要等它完全开花，还得等上好久。

　　“我应该可以帮你催熟一下。”

　　徐枝握住了花柄，在玫瑰的最顶端轻轻吹了一口气。几片花瓣被她吹散开，四舍五入还真是开花的状态。

　　“谢了。”

　　江津调好了相机数值，切到特写拍了好几张，却总觉得拍出来的画面普通落俗，画幅不断地放大又缩小，试图找到一个最美的构图。

　　直到镜头将徐枝框了进来。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红色的吊带裙，颜色和那朵玫瑰一样鲜艳，眸光落在玫瑰上，笑容咧得很大。在这幅画面中，江津忽然看到了他想要的生命力。

　　手指不自觉地按下了快门，徐枝终究入了他的画。

　　像是有感应一样，徐枝抬起头，愣愣地问了句：“你刚才是不是拍我了？”

　　“没有。”

　　江津的视线难得躲闪，徐枝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凑到他跟前去翻看照片，果然找到了刚才拍的那一张。

　　“这不是拍的很好吗？要不然就拿这张当作业交上去？”

　　她竟然没提要江津给她拍照的事。

　　平时总觉得烦，现在她不说，江津有觉得心里跟蚂蚁爬似的难受，主动说：“我刚才拍到你了，你不想我给你拍照了吗？”

　　“当然想——”徐枝顿时狂喜：“你的意思是愿意给我拍了？”

　　江津点了下头，“你明天还是穿这条裙子，我给你拍一组人像。”

　　徐枝不明白，“既然还是这条裙子，为什么不今天拍？”

　　“我今天要回去准备道具。”
　　“什么道具？”

　　“玫瑰。”江津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刚才发现，你很适合玫瑰。”

　　他不会说，在他眼里，徐枝就是一朵玫瑰花苞。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这朵玫瑰以最绚丽的姿态绽放。

　　-

　　学校论坛最近爆了一条大新闻，说是徐枝捧着一大束玫瑰向江津表白了。

　　徐枝还是不爱关注论坛，那些关于自身的绯闻都是通过周欣月知道的。

　　“他们还说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江津马上就要给你拍照了，这是不是真的？”
　　周欣月特别激动，她一开学就开始期待江津和徐枝合作了。

　　听了她的话，徐枝无奈地笑：“他们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我们没有在一起，不过照片嘛，确实已经拍好了，过几天就能发出来。”

　　过了三天，她发出了那组照片。

　　照片上，徐枝穿着红色的吊带裙站在傍晚的湖边，手里碰了一束玫瑰花，昏暗的光线使画面变得模糊，脆弱、悲伤的情绪从中渗透出来。

　　但只要一看徐枝的眼睛，又会感知到蓬勃的，不屈的生命力。

　　这是时隔一年半，江津拍摄的第一组人像照片，质量相较他过去的作品一点都没差，而徐枝也因为这组照片，粉丝几乎当天就翻了一倍。

　　“怎么样？我果然没让你失望吧？”
　　徐枝又去摄影系教室找了江津。

　　他没回答，也问：“我也没让你失望吧？”

　　他们都没有说话，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就能在彼此的眼睛里找到答案。

　　这时候老师正在讲台上点评《花》的那一组照片，徐枝旁听了一会儿，迟迟没等到江津上交的作业，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你交的是哪一张照片？”

　　江津没看她，“反正不是你那张。”

　　徐枝单手撑着下巴看他，笑弯了眼，“你说谎，老师早晚会讲到你拍的那张。如果真的是那张——”

　　她故意把调子拖得很长，江津一看就知道她又有想法了，“你想怎么样？”

　　“就把那张原片发给我，这是你给我拍的第一张照片，我要保存起来。还有，你以后也要给我拍照。”

　　江津垂着眼，嘴角不经意上扬了些，“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给你拍的。”

　　“一言为定。”徐枝趴在课桌上笑。

　　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但她还是很好奇江津交上去的是那张照片。

　　当看到她的脸出现在教室的大屏幕上，她还是捂住了嘴，偷偷冲着江津笑了起来，眼眸都笑得弯弯的，耀眼夺目，像刚刚绽放的玫瑰。

　　徐枝和江津的合作持续了三年。

　　这三年，江津为她拍摄了很多照片，这些照片都被粉丝称之为神图，浏览量都是以亿为单位。到了大三下学期，徐枝迎来了事业的高峰期，甚至还拿到了国际时尚模特经纪公司的橄榄枝。

　　她都没有和妈妈说，首先把这则好消息告诉了江津。

　　“你觉得我要不要答应？感觉签了公司以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了，不管做什么都得听公司的。可是这家公司的资源真的很棒啊，说不定去了以后，我也有机会出现在杂志封面上了。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她的话会很多，一个人能讲上好久。但江津好像从来不会嫌她啰嗦，总是静静地听她说，偶尔给出一点回应，让她知道有人在听，她不是在唱独角戏。

　　等她将纠结的情绪抒发得差不多了，她问：“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啊？做个摄影师？”

　　“当然要做摄影师，不过在这之前，我打算出国留学看看外面的世界，现在已经在做准备。”江津如实回答。

　　这是徐枝从来没想过的方向，她并不擅长学习，所以一开始就把学习深造这个选项甩得远远的。

　　但是听了江津的话，她忽然有点心动，“不如我们一起出国，这样的话，到了国外我还能拉着你给我拍照。”

　　江津看了她好一会儿，点头：“好啊。”

　　从这天开始，江津除了自己准备留学申请资料和考试以外，还带着徐枝一起泡在图书馆里复习。任凭风吹雨打，他们从不缺席。

　　关于准备留学这件事，徐枝也没和妈妈说过，她想等成功之后给妈妈一个惊喜。

　　后来，她庆幸没有和妈妈说过这件事，因为她确实不是学习这块料，江津拿到了两所学校的offer，而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没有在江津面前流露过半分失落的神色，况且本来也没什么好失落的。就算学业不如人意，至少她还有令人羡慕的事业。所以她在江津面前一直是很开朗的样子，很坦然地接受了他们终将分开的事实。

　　只有在江津即将离开的时候，徐枝拉住了他，“你给我拍了那么多照片，我们都没有合照过。”

　　“那我们合照一张吧。”江津替她说完了没说完的话。

　　这张照片是徐枝拍的，用的是她的手机自拍，没有什么拍照技巧，把两个人的脸都拍得很大，故意咧得很开的笑容在这张照片上特别显眼。

　　这就是他们唯一一张合照，江津登机之后，才由徐枝发给了他。

　　再次回到学校，身边已经没了江津，徐枝自然而然地换了别的摄影师。
　　不差，但也真的没有江津强。

　　徐枝的粉丝早已被江津的技术折服，胃口都被养刁了，照片质量的下滑直接导致了大规模的掉粉。她为此换过很多摄影师，但都没能拯救她日益减少的粉丝量。于是她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家模特经纪公司。

　　时间已经过了太久，公司早就找到了更好的人选，不打算再给她机会。

　　机遇一旦从指缝溜走，就再难遇见。接连的失败磨光了徐枝所有的信心，毕业后，她还是在做颜值博主，但她再也拍不出曾经那样触人心弦的照片，只窝在了她的小房间里，与一堆直播设备相伴。

　　再灿烂夺目的玫瑰都有花期，走过了最耀眼的日子，剩下的就是干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