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我要多说几遍》二鱼有鱼

27、第 27 章

　　之所以会知道道具有问题这件事，是因为他无意听了一嘴汪沁淇和别人抱怨：“哎呀，这棵树没设计好，一点儿都不人性化，我都快要勒死了，在里面又闷又热，我不想演这个了。”

　　后来在走道又听见她撺掇班长：“和李亦乐同班这么多年，她都没和我们怎么亲近，不如借此机会，同学们之间多熟悉熟悉，交流交流，还有哪些跑龙套的角色就她演可以了。”

　　说完还看向他，问了一句：“苏爷，你说是吧？”

　　那时苏越没有做多想，知道李亦乐演大树后，想着：【如果树真有问题，她会说的。】

　　然而演完也没见她说，以为她瘦小些，无影响的。

　　等看到她那副惨样，他就知道自己想得大错特错。

　　李亦乐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若她不想说，半点儿风声都不能从她嘴里漏出来。

　　他真没见过这么闷头闷脑的人，若是别的女生，早就嚷嚷得满天下知，胡搅蛮缠也要将这棵大树换下去。

　　但是当事人都不觉得痛，他替她痛什么呢！

　　【早晚有一天我要给她颁个‘忍者神龟’的称号！】苏越在暗想。

　　*

　　李亦乐是挺能忍的。

　　匆匆忙忙回到宿舍，李亦乐在桌上抄起一个袋子，一阵风刮过似的冲进厕所，太着急了，没控制好力道，“啪”！门发出很大的响声。

　　董诗雅被吓得一抖，一把拉开床帘，吼了一句：“有病吧！”

　　又“唰”一下重重地拉紧，发泄自己的不满。

　　【影响到别人，被埋怨了。】李亦乐心里一咯噔，深叹了口气。

　　她真不是故意的。

　　她从袋子里掏出镜子，一看，妆果然化掉了，而且厚且长的头发垂下来，半隐半显间就像是一个脸要融掉的女鬼。

　　“哇呜……”李亦乐苦中作乐般冲镜子做了一个凶残的鬼脸，随后将长发绑起来，脖子上惨红一片，撩起衣服，在家时身上被阿嫲打的痕迹也还没消退下去，她自虐般重重地往伤口按下去，疼痛感如电流般顺着经脉涌向全身。

　　这是还活着的感觉。

　　她麻木地将妆卸掉，再洗脸，还没等上完妆，就听见门被捶得“咚咚”响。

　　“你可以了没！每次上厕所都要霸占那么久？烦死了！”门外是董诗雅不耐烦的声音。

　　李亦乐加快手中的速度，几分钟后，她一打开门，刚好董诗雅的手举在半空，明显是想再次捶门催促的动作。

　　根据经验，李亦乐身形一闪，蹲下身从她的手下穿过，避免了两人相撞的结果。

　　哪知董诗雅见她出来，刚刚那急得快要拉裤子的态度消失不见，她慢悠悠地转身回座位，还刷了好久的综艺都没有去上厕所的意思。

　　【她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李亦乐心里像被人锤了一拳，郁闷至极。

　　却又无法言说，也无处去说。

　　*

　　回忆又开始在脑海中播放。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宿舍几人的关系事客套中带着试探，后来慢慢熟络，差不多摸清了彼此的性情，也曾形影不离促膝谈心。

　　之前看别的女生们一起说说笑笑去打饭、手拉手去上厕所、光明正地在操场上排排坐看挥汗如雨打球的男生们……

　　那些专属于女生们的小秘密，她们那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的友谊，李亦乐也曾偷偷羡慕过。

　　可是羡慕也无用，她从来没有拥有过一个真正的好朋友。

　　她有时会幻想着自己有一个闺蜜该有多好，有时又坏心思地安慰自己：【其实她们也没有那么好，戏里都这么演的，三个女人一台戏，等着吧，总会有闹翻脸的一天。】

　　颇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嫌疑。

　　犯了七宗罪里的「嫉妒」之罪。

　　大学和宿舍女生们的情谊，是李亦乐第一次融进女生的圈子里，她觉得女生们的友谊真是虚伪又真诚。

　　可以在你痛经时在旁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亦会在你出糗时哈哈笑个不停；可以为了追某个男生深夜畅谈出谋划策，亦会在你失恋时将男生骂得狗血淋头、不识明珠；可以在你想逃课时帮忙点到打掩护，亦会在上一秒你难过，下一秒她问你“睫毛膏是什么牌子？很防水啊。”，上演的是塑料姐妹情。

　　李亦乐是个木讷的，也不太习惯和别人亲近，和她们在一起，通常就是一块沉默寡言的背景板，别人说十句，她才说一句的那种。

　　但是置身于那些热热闹闹欢欢乐乐的氛围中，听她们分享彼此的小秘密这样感觉，偶尔也会被提问一句：“你觉得呢？”

　　李亦乐觉得拥有朋友的感觉挺好的。

　　但这种「好」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李亦乐要做兼职，在外跑来跑去的，帮整个宿舍取快递忘了是什么时候成了她的任务，只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她们说不想出去，她自告奋勇帮拿了几次，后来发展成一有快递，她们就发个信息过来——

　　【亲爱的亦乐宝贝，帮我拿个快递，圆通，谢啦~】

　　【亦乐，中通哦~】

　　【记得在顺丰】

　　【韵达】

　　……

　　越到后面，越连个「谢谢」都得不到。

　　记得有一次，她忘记帮拿快递了，回到宿舍，汪沁淇一听，用娇滴滴的调子讨好着：“刚好我又洗完澡穿了睡衣，不想下去，你能不能再跑一趟？”

　　说着抬头看向李亦乐，意思不言而喻。

　　可是那天李亦乐跑上跑下回来累得跟呼哧呼哧喘气的牛一样，满脸疲态，浑身细胞估计也是瘫了，此刻恨不得立刻躺床好好休息。

　　她不想再跑一趟。

　　那时她第一次拒绝王沁淇的请求。

　　哪知汪沁淇听后，脸一沉，嘴一瘪，没好气地说：“之前都记得，怎么就这次忘记了呢！这点小忙都不肯帮，不肯就算了，我又不是非得求着你不可！”

　　说完她风风火火地换好衣服，一脸不爽地出去了。

　　李亦乐猛然被甩了这么一个大脸子，累瘫的细胞都被吓得一抖擞，神经紧绷起来，转念之间，委屈的情绪铺天盖地涌来。

　　她真的是忘记了。

　　又觉得憋闷，不禁反问自己：【她怎么能那么理所当然让我拿快递！我是她的仆人吗！她给钱了吗！】

　　李亦乐想起了“升米恩，斗米仇”的典故，满是感慨：别人习惯了你的帮助，日子久了便会受得理所应当，如果哪一天停止帮助，则会招来怪罪记恨。

　　可明明，她原本可以不帮的。

　　事后，虽然汪沁淇没有在说什么，但是女生的友谊就是这么的微妙，大家也不扯破脸皮，但是就是再做到以往那般和好如初了。

　　本来李亦乐就嘴笨、话少，性格怪癖，暗流涌动间，姜盼和董诗雅默默选择了站在王沁淇那边。

　　有一次董诗雅要去拿快递，李亦乐顺口说：“诗雅，也帮我拿一下快递。”

　　董诗雅夸张地比划了一下，连连摇头说：“哎呀，我要拿两个快递，都是很重的，只有两只手，你那一个拿不了。”

　　会被她拒绝，李亦乐是没想到的，因为之前不管是帮她拿快递、拿背包、那外卖……只要能帮忙的，都不曾拒绝过她的要求。

　　“我的快递很小件，不重的。”李亦乐不死心。

　　“真拿不了，毕竟我是个柔弱的小女子，你想累死我啊。”她开玩笑着说道，但意思却很明确：她不想拿。

　　等她回来一看，呵，那两件快递就是两件衣服般的大小重量。

　　【还真是重呢。】

　　李亦乐难免觉得寒心，原来女生的友谊真的很浅薄。

　　还有一次，当四个人并排走时，忽然姜盼提醒她鞋带松了，等李亦乐系完起身，发现她们走了好远，小跑着才追上去。

　　【原来在这场友谊中，我就是那么可有可无，无关要紧的啊！她们就不能等一等么！】

　　在一次《商务英语》课上，老师布置了一个四人为一组的小组作业，按照以往，都是她们宿舍四人组队的，可是那一次，她们找了另外一个队友，面对她的疑问，才后知后觉般「惊呼」：“啊！你还没有找到人组队啊？可是我们组凑够四人了耶。”

　　“我们都忘记你了，要不你问一下班上其他人吧。”

　　看着她们用似天真的口吻，以拙劣的演技硬生生演了一段「失忆」的桥段，李亦乐还有哪里不明白：她被排除在外了。

　　当她们不主动找她时，她就默默地跟在后面，默默地听着、看着、感受着，像是被一个屏障隔离在外面，那些热热闹闹欢欢乐乐的氛围是怎么也融不进去了。

　　如果维持一段关系你觉得很累，那还是放弃吧。

　　【我也不是非要朋友不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她想。

　　三人心有灵犀般默默疏远了李亦乐，她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也不上赶着讨好，又默默地缩回了角落。

　　和成群的大雁对比，像是一只落单的孤雁。

　　瞧着挺可怜的。

　　可人都是喜欢阳光、开朗、积极向上的人，李亦乐却恰恰和这些名词相反，大家又不是拯救苍生的圣母，都是俗世里的凡人，自然是对这一类孤僻的人避而远之。

　　*

　　但是在同一个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会有摩擦，她们嫌李亦乐每次霸占厕所的时间太久，李亦乐亦觉得她们晚上十一二点不是对着手机咯咯笑，就是聊天聊得哈哈笑太影响睡眠了。

　　大家好像对彼此都憋着一股火，却又顾忌会不会撕破面子而不得发作，怎么看对方怎么不顺眼。

　　有一次放假回来，董诗雅嚷嚷着：“唉，我那里行李都放不下了，只能放这里了。”

　　然后一股脑儿将她的行李堆放在中间的走道上，而刚好那个位置，是李亦乐上下床的地方，只空出了一双鞋的空间。

　　【她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李亦乐虽然气得肺都要炸，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她什么都没有说。

　　那时的李亦乐，怂、怕惹事、死脑筋，还憋着一股劲——【我就不信她看到我这么艰难地上下床，她不会良心不安！】

　　若是自己做了违反良心的事，她就会难受好久，所以推己及人，她难免也希望董诗雅能「良心发现」。

　　可直到大四了，李亦乐发现，董诗雅身上就没有「良心发现」这回事。

　　记得有一次，宿舍刚好只有董诗雅在睡觉，像是怀着报复心理般，她出去的时候，重重将门一摔，那声响，就是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相信里面的董诗雅也是，可能还会骂出几句国粹。

　　然后那天她心里忐忑了一天，良心受到极大的自我谴责：“【我不该这样的，太冲动了，就算是报复回去，也没有觉得开心，谁睡觉时都不希望被打扰。】”

　　满满的愧疚感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直至今日想起来，还是没有痛快的感觉。

　　果然，做坏人坏事，心理素质要很强大才行。

　　她还没有学来那一套。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