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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掌掴 ...


  •   这头气氛正是融洽,暂且不表,且看另一边,闻人珏因着近日公务繁忙,为诸多事务缠身,忙碌到戌时方才下衙回府。

      他刚步下长廊,人还尚未踏进到西院之中,便听闻远处院落中传来一阵瓷器碎裂之声,清脆又刺耳。
      男子的怒吼声若割破静谧夜空的刀锋,响彻于整条长廊,之后又有女子低低抽泣,呜咽声细弱如哀笛。

      闻人珏神情疲惫,闻声抬手轻抚眉心,抬眸朝远处淡淡地瞥去一眼,脚步未顿地继续向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一个穿着二等丫鬟服饰的女子立于院门外,神情焦灼,像是早早便在等候着什么人。
      此时正巧眼尖地瞅见了那道穿着锦袍的身影,见他神色淡然转身似要离去,连忙上前几步,提声呼唤道:“郎君留步!”

      “郎君,您请留步,夫人有请。”
      婢女赶上前来,气喘吁吁地朝他躬身行礼。

      闻言,闻人珏这才彻底顿住了脚步,面上神情说不上有多好,就连素来带笑的嘴角也微微下撇,透露出肉眼可见的厌烦情绪。

      “她素来不喜吾掺和他们二人之间的事,吾倒是不知,她今晚会有什么话要同吾说。”他长身鹤立,垂眸俯视着那名婢女,语气不善,“你可知晓昔日假传主令之人,都是何种下场么?”

      月光森凉,将那婢女的脸庞照得格外清晰。

      她此刻面色惨白,眼角泪痕尚且未干,头上发髻凌乱,双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力开口。

      闻言,她颇有些狼狈的低下头来,声若蚊蝇地道:“杖刑……亦或发卖。”

      “不错。”
      闻人珏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又要离去。

      婢女咬了咬银牙,像是暗暗下定了什么决心,扑通一声跪于地面,抬手抓握住了他的袍角。

      “郎君!”

      染有些许血迹的面上倏然落下两行泪来,女子语气带有哭腔,吐字不甚清晰地同他解释道:“可二爷今天喝了好几盅酒,动起手来一点儿也不晓得收敛着力道,您今晚若是不过去,夫人恐怕真的会没命的……这事,这事若是被传到外头去,对您的名声、与闻人府的名声到底是……”

      闻人珏眼底泛起阴郁之色,神光晦暗寒凉,喉间蓦然发出几声哂笑。

      当真是讽刺,世人以兰泽闻人氏夫妻和睦、子女恭孝传为一桩美谈,殊不知,这美谈佳话背后却尽是肮脏不堪的底色。

      闻人世家尽产疯子,金玉外表之下全都收敛着一副狰狞嘴脸。

      他们也只有夹着尾巴做人,不叫本性暴露于世人眼中,方能被外人所接受,安然享有眼下的一切权与名。

      那笑声中透露出的沁骨寒意,叫跪着的婢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强忍着拔腿逃离的欲望,怯怯地松开了抓着他袍角的手。

      闻人珏静默片刻,终是在她希冀的目光中转了脚下方向,不急不缓地抬步朝那处院子走去。

      愈靠近主屋,耳边那尖细的哭声便愈是清晰,吵得人心烦躁。

      直待皂靴踏入房中,一个巨物迎面便向他脚边砸来。

      黑影在空中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伴随着轻微的呼啸声,似预警着即将到来的巨大冲击。

      闻人珏仿佛对此早有预料一般,从容自若地往后退开了一步,恰好叫那瓷瓶在距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坠地。

      刹那间,瓷瓶破裂所发出的响声几乎能震破人耳膜,价值百金的宝瓶四分五裂,瓷片犹如爆竹炸开,于地面四溅,闪烁着冷冽光芒。

      瓶裂水迸,闻人珏被溅了一身水珠,眉宇间却未有一丝波澜。
      唇边的那抹笑意仍旧完美无缺,像极了一尊形容俊美,却毫无生气的玉雕观音像。

      “谁许你进来的!出去!”见未砸中他,闻人二爷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颈间青筋暴起,如若一只咆哮的野兽大张着双臂嘶吼。

      他静静地目视前方,打量着自己那满脸怒容的父亲。全然不为他的话语所激怒,语气仍是淡淡的。
      “吾不是吩咐过,莫要叫二爷沾一滴酒的么,他神志不清,你们这些下人难道也被猪油糊了脑子,跟着神志不清了么?还不快将人带下去,灌几碗醒酒汤。”

      “逆子!你胆敢……”
      身后的众侍从皆立于原地面面相觑,只有合一闻令上前,对闻人二爷的喊叫置若罔闻,将帕子往他嘴上一捂,制着四肢将人强行拽到屋外去了。

      房门被带上,屋室之中又复寂静下来。

      室中的烛台早已被人扑灭,闻人珏亲自点了一盏灯,手捧着烛跋于漆黑室中行走。
      皂靴平稳的踏过瓷片,发出细碎轻响,如若鼠啮之音。

      循着那饮泣声,他于屏风后头中寻到了二夫人。

      烛火下,妇人神容惊惶,双眼红肿,眼角湿润,满是淤青的双手环抱于胸前隐隐发颤。这般狼狈之态,叫人全然无法联想起她往日光鲜亮丽的贵妇人模样。

      见到眼下此景,闻人珏说不清心下是何种感受,沉默了半晌,终是于她跟前缓缓蹲下身来,低声唤道:“母亲……”

      话音未落,一个耳光伴着呼啸声向他面上招呼过来。

      动作利落,毫不留情。
      像是一把利剑,直透人心窝,叫他的灵魂都疼的有些麻木。

      赵氏对周身的低气压浑然不觉,抬起一双纤长凤目,恨恨地斜晲他了一眼,厉声道:“逆子,你怎可这样待你的父亲!你这是不孝!”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彻于空荡室内,久久不去。外头等候的下人们皆缄口结舌,纷纷屏住了呼吸,噤若寒蝉。

      闻人珏被打的偏过头去,发冠歪斜,几缕墨发从中垂落,挡住眼前视线,也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每每如此,次次如此。

      他于幼时记事起便立誓要保护好自己的母亲,可得来的永远只会是她的责怪,她的怨怼。

      她怒斥他的不孝,却全然不肯将罪责归于那个真正伤她的人身上。

      身上尚且留着伤痕,眼下又这般急切的要为那人脱罪辩驳。

      呵呵,这身份尊贵的妇人早就为‘情’疯魔了。

      是他尚且愚昧的心存期望,仍对她留有恻隐之心,天真的以为世间至少还有生母会爱他。

      妇人声嘶力竭地咒骂着,挥拳往他身上砸去。

      闻人珏抬掌轻松掐住了她的手腕,哑声笑道:“双亲不睦多年,父亲每回醉酒便要对您动手施暴,次次是我出面阻拦,方才叫您安然无恙的活到了如今……儿子不孝也这么多年了,不曾想,您竟是到现在也还未认清事实么?”

      “逆子,你……你走!”
      赵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戴着镯子的手扶于胸口,一下一下地顺着气。

      闻人珏对她投来的厌恶目光视而不见,修长手指从袖中取出一条帕子,动作优雅地擦拭着脸庞,指尖力度之大像是在擦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

      他随手将那抹方帕弃于地面,起身往外头走去,一边垂眼低笑道:“也是,你们已于人前装恩爱和睦也有多年了,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想来都已是习惯了。无论我怎么劝,您都不肯与他和离……那便受着吧,咱们二房且一直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吧。”

      “待二爷酒醒,便送他回屋歇息。”

      他抛下这句话,迈开长腿,跨过门槛出门去了。
      对于后头的咒骂声,再是充耳不闻。

      侍从们跪倒一片,神情恭敬的目送他离开。

      *

      晚间凉风急吹,却实难扑灭心头暗火。

      经历了方才这一遭,闻人珏心下烦郁,面色阴沉地抬步朝自己住处而去。

      归途中正巧路经一座小园,放眼望去,但见其中竹木丛萃,又有风亭水榭。月光洒在湖面上,银波闪烁,宛如一条银河铺展在水榭周围。

      他未做多想,凭着自己的心意往那清池边走去。

      吹着凉风,四周皆是寂不闻声,惟有一侧的游廊中有两道脚步声格外清晰。
      有人立于廊下低声交谈,话里话外频频提到了季氏。

      ……季氏。

      他薄唇启张,回想起那张昳丽花容,神情不由得有些许微妙,顿住了步子,负手立于石阶下静听了片刻。

      因他未曾刻意隐去身形,待那二人走近时,方才发现了他的存在,忙噤了声匆匆向他行礼。

      “免礼。”闻人珏长身鹤立,面上神情淡漠。

      “你们二人,方才在聊些什么?”
      他眼中隐约透露出一股煞气,叫人不敢轻易直视。

      静默片刻,一人咽了口唾沫,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回公子的话,奴才们方才在聊,吴管事……”

      “吴管事?”闻人珏薄唇微启,神情莫测,“可据吾方才亲耳听闻的内容,你们二人聊得乃是长嫂,又与这吴管事有何干系?”

      二人面色苍白,知晓方才随意说的闲话当真叫主子全给听去了,如若不老实交代,恐有灾祸临头,因此俱是面色紧张地垂下头,只得声若蚊蝇的向他复述了一遍。

      “哦?你是说,吴辉将要收长嫂身边的中官为徒,欲扶持他为闻人府的下一任大管事?”

      “此话,此话奴也是听别人口中说来的……”

      他长睫垂落,乌眸中神情难辨。“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既是胡乱听来的,之后切莫再乱传。即使此事是真的,那中官到底也是宫里出来的,净过身的人倒确实比那吴辉更适合出入前后院,无甚么不合适。”

      他话里有话,俩人却是不敢仔细琢磨,忙不迭跪下,求饶道:“奴才们知晓了,往后再也不敢碎嘴了。”

      “且饶你们这一回,下去吧。”

      “是。”

      待人走远,隐于暗处的合一上前几步,低声道:“主子,东院那边传来消息,道是明日午时会送几个仆役入院中侍奉。您看,是该拒了,还是留在外头,做些洒扫庭院的活计应付着?”

      闻人珏指节于桌面轻轻敲击,凤翎睫羽间投落下一层浅淡的阴影,仿若迎着烈焰绚烂而开的荼蘼,诱人又危险。

      “将人留下,吾倒要看看,那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可千万别让他失望才是,
      南陵来的淑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掌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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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喵~走过路过,客官瞧一瞧咱的美味预收~ 古言→→《妾心渴》   【绝艳撩人病娇贵女 * 落魄白月光夫子】   唯有郎情,方可解妾心头渴。 幻未→→《少女的把戏》   【墨发雪肤东方瓷娃娃 * 神秘绅士偏执狂】   墨离,自东方江淮富贵温柔之地而来。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