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苏旧局》晃月光

4、第 4 章

　　他许久没有回话，就在费商周以为他不打算回答时，他才懒洋洋道：“确实认识。”
　　包厢里没他人，也不是不能说。

　　他们的生活是常年平静，无人涉足的荒野，苏岸扬的话是一颗激起涟漪的石子，湖面水花不断 ，鸟惊树晃。费商周忙坐近，语气难掩震惊与八卦：“什么？”

　　苏岸扬仰头，凸起的喉结来回滚动，饮尽杯中酒后他将杯子掷回茶几。身侧的目光像红外线，迫切又紧急盯着他。

　　他无视，像没骨头似得陷回沙发里，骨节分明的手从烟盒里抽出烟，熟稔咬在嘴边，垂头拢火，火光飞扬，在他的瞳孔前跳跃。
　　随后他将火机抛掷茶几上，‘哐当’一声，与腔调散漫的声音一并响起，“高中同桌。”

　　费商周回想电梯门口初遇，眼前人一本正经和人打招呼的样子，寻不到蛛丝马迹证明两人有旧情，“呵，你真会装，原来是假模假样自我介绍。”

　　“老同学而已，装什么了？八年没见，和陌生人无异。说不定人家都忘记我叫什么，自我介绍提醒一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费商周俯身接过他的烟盒，“记得这么清楚，一看就有猫腻，说说，你们曾经有什么撕心裂肺的爱情故事。”
　　苏岸扬咬着烟，猛吸一口，眯着眼，思绪随着烟雾缭绕一同升起.

　　他轻哼一声，“当年她暗中举报，害得我险些未拿到毕业证，自然深刻。”
　　费商周来了兴趣，连连追问。苏岸扬不理他，任由他不停发问，自顾自拿起手机翻看。

　　苏昂扬上辈子肯定干过特务，只要他不愿说，上酷刑都撬不出来。费商周泄气，直说：“好，你不说，你以为我就打听不到吗？”
　　苏岸扬挑眉，示意他随意。

　　费商周感叹：“我这个人，爱人才，尤其是才貌双全的美女。但可惜了，朋友妻不可欺。”他故作思酌，“不过严格意义上不是妻，况且我苏哥这么大度的人.........所以我有追求权吗？”他看苏岸扬的眼神多了丝玩味。

　　——

　　大早，姜今尧拿着书去了省图书馆。

　　ndiya不习惯用微信，给她发邮件，先夸赞她的能力，表达高度赞扬，再是与她分析国内的就业情况，从各种利益角度介绍入职他们工作室的好处和自由度，最后，诚挚邀请她加入他们团队，特意强调，如果她愿意，以后可以去巴黎发展。

　　姜今尧毫无波澜看完，这种饼，吃起来能噎死人。
　　她要先将今天的学习任务完成，没空顾及其他。等她再从书中抬起头时，残阳的余晖映着一片橘红，窗边的枝丫在夕阳和微风中摇晃。

　　她拍了一张发朋友圈：图书馆的落日。

　　点赞人七七八八，她扫了一眼。等她回家后，再看朋友圈，有一个新的动态提醒。点进去看，是一个不大熟悉的黑背景白色简笔画小狗头像，昵称‘su’，随后她点进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宣传未休纪的新款线香——鹅梨帐中香。

　　姜今尧看评论区，点赞的有邹韵然。
　　再往下翻，都是有关未休舍的广告。

　　十有八九是他了。

　　姜今尧回忆半晌，不记得以前有加他的微信。她将此人的名片截图，问陈沁雅：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姜今尧没见过他的动态，没有任何有关此人的印象。只能是加了她后删了，再偷偷加回来。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陈沁雅才回：不知道，怎么了？

　　姜今尧绕了个弯：好像是我们高中同学，但我一直没备注。如果不是认识的，我就删了。
　　陈沁雅：那我去问问。

　　陈沁雅和高中同学的联系更密切，她的性格随和好相处，不说话时显得很高冷，一说话就破功。一口平翘舌不分的塑普一下子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趁她去问话的间隙，姜今尧想起nydia的邮件没回复。
　　她很平静地敲起键盘：不好意思，nydia，我刚结束一天的面试............

　　简短几行，没拒绝也没答复，结合她今天的面试情况，和nydia解释中国就业环境。
　　陈沁雅发了张和班长的聊天记录，证实了他是苏岸扬的事实。

　　陈沁雅：我们班就只有班长和他加了微信，你们是怎么有的？
　　陈沁雅问：还有联系吗，同桌一年没见你们擦出火花，两人明明认识，却像老死不相往来的冷漠。怎么，有我不知道的瓜？

　　姜今尧：没联系，不熟。
　　姜今尧：要是有联系，我让你打听做什么？

　　当年陈沁雅忙着和自己的网恋男友发短信打电话，哪里顾及得到她。姜今尧也没和她们透露过和苏岸扬的往事，不值一提。

　　陈沁雅：真的不熟？那应该是他偷偷加的你。
　　陈沁雅：我想起来了，我们大二的时候建了同学群，好多老同学在微信群里互加好友，会不会是那次？

　　陈沁雅：全班的众目睽睽下，高三一年从没发现你们讲过超十句话，愣是将彼此当空气。难不成苏岸扬一直暗恋于你，只是你不知道。然后偷偷加你，关注你的动态。要是方月可，她能磕疯！

　　读高中时大家都没有手机，大二的时候班长章铭易建了微信群，然后群聊短暂的热络了一段时间。她被邀进群，不过都是潜水。只有两个高中好友，陈沁雅和方可月在群里艾特她时，她才冒过一两次泡。

　　确实也有一堆老同学加她好友，应该是那次。

　　姜今尧：收起你的脑补能力，没有的事。
　　陈沁雅：或者是你暗恋高中同桌八年，所以才为避嫌不在公众场合与他有接触。说不定你们私底下........【狗头】

　　姜今尧：............别做医生了，编剧行业需要你。
　　陈沁雅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那你说说，为什么单身这么久？二十五年，就谈过一次。要么心里还有前任就是性取向有问题，再难道说，你喜欢的人是我？
　　她发了一个惊恐的表情包。

　　姜今尧在大学短暂谈过一次，没走心，没有所谓的痛彻心扉，撕心裂肺的情感波动，分手纯因为男方奇葩。

　　姜今尧选择不回复，搁下手机看中央台播的动物世界。

　　猎豹警惕盯着猎物——低头吃草的落单羚羊。在它看准时机，猛然发动攻击的同时，羚羊也开始拼死奔跑，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早在猎豹虎视眈眈时，羚羊也早就有了警惕之心。

　　姜今尧看了无数次，但还是为羚羊捏了把汗，
　　猎豹誓死要将猎物拿下的决心，羚羊本能的求生欲让它拼死往前。好几次，猎豹要追捕到它时，它又猛地加速。

　　几个来回的生死角逐后，羚羊体力不支，就在猎豹以为要得逞时，它一个急转弯，‘砰’地一声，猎豹撞在大树上。

　　姜今尧解锁手机，陈沁雅后来又发了一条：认真问你个问题。
　　姜今尧：嗯。

　　陈沁雅：你高中的时候有没有谈一场瞒着所有人的恋爱？
　　陈沁雅：十八岁前，你的初吻在不在？

　　初吻..........
　　她的初吻在哪一年来着？

　　她回想片刻，思绪被拉回八年前，脑海浮现一些往事。

　　大概高三下学期，三月左右，校园的林荫大道在冬季只剩下枯木一片和地面残落的枯叶。高三学子匆匆来往两点一线，无暇顾及。

　　学校后山有石梯小路直通山顶，是平时大拉练的地方。半山坡有个休息亭，往休息亭里面走是一小片密林。关于密林的恐怖传说很多，没人敢过去。

　　无论传得怎么玄乎，也只是普通小树林，穿过小树林后连着另一片山头，山头脚下是一中后街。山头周围一些自建楼房稀稀落落存在。

　　其间一套二楼带独立小院的自建楼房，那是苏岸扬的秘密基地，也是她的。

　　房子主人住在市中心，这套山头老宅空置许久，苏岸扬知晓后便租下来，当做他平日的秘密空间，房租每月两千，对于用家长副卡的他来说，不算什么。

　　隐于山间的小别墅，推开门就是连绵不绝的山脉，风景一绝，还带独立小院。苏岸扬觉得自己赚翻了。

　　下午放学到上晚自习的间隔，她喜欢在院子里写作业，而苏岸扬时常捣鼓他弄来的洋机器。有一次冬日暖阳的傍晚，山头火红一片极其好看。

　　苏岸扬捣鼓投影仪，在斑驳的墙上放起电影，抽去姜今尧的数学书，“就放松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不学习，跟半天不吃饭一个道理，不影响！”

　　高三时期的她很焦虑，怕自己一刻不学习就跟不上。但在他坚定的态度下，她被他半推半搂坐到院子里的旧沙发上。

　　两人并着坐，残阳将他们的发色映成橘红色，苏岸扬的瞳孔成了琥珀色，他的笑正好逆着光。

　　那个画面，姜今尧记了很久很久，时常在梦里梦到一个模糊面孔，但余晖，琥珀瞳孔，少年恣意的笑，很是清晰。

　　姜今尧问他：“电影叫什么？”
　　苏岸扬翘着腿，校服裤子在他的腿上短一截，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随意搭在她身后的沙发沿，“初吻。”

　　“哦.....”姜今尧面上无表情，却莫名红了耳朵。

　　电影开始，两人没了交流。
　　姜今尧看得入迷，他何时靠近都不知。等发现时，对方的头已经靠在她的肩上。她僵硬一瞬，对方懒洋洋的声音：“有点累，靠一下。”

　　那一刻，她的心脏像被微电流击中，酥酥麻麻，血液里都带着电流感。
　　到后来，发生的一切她的脑子都是麻的，甚至将电影情节和现实混在一起。

　　不过她记得很清楚的是，那天晚自习她迟到了，是曾近鹏的晚自习。而苏岸扬旷了整个晚上，第二天被批斗了一早上。

　　后来，她学了法语，又看了一遍这个电影。女主很美，叫苏菲玛索，这是她的银幕首秀。整个片子讲的是少女的青春悸动，是懵懂少女的初恋。第一节法语课时，老师让大家自取一个法语名，她脑子里蹦出来索菲玛索的名字，因此取了个近似的名字。

　　她从回忆里抽身，回复陈沁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