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看系统开会[仙侠]》石录人

4、蜀山（四）

　　周葵猛地一惊：“妖！”
　　一边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凑过来：“真的？是什么妖！”
　　霍琦摇头：“没人知道，没人见过他的真身。”
　　另一个人推开之前的人冲上来：“妖有什么好听的，听剑仙吧，那剑仙是什么人？比刚刚那位戒律堂的还厉害吗？”

　　霍琦倒是好脾气，微微一笑，语气中也是神往：“剑仙，庄淮胥。”
　　“修剑最好的门派是凌霄剑派，可最好的剑修，在蜀山。当世唯一的剑仙，也是如今的天下第一。”

　　周葵来了兴致：“天下第一！”她的任务不就是做天下第一吗？就是要取代这个人？她立马追问霍琦，“很厉害吗？有多厉害？”
　　霍琦有些为难：“这要怎么说呢？那种前辈，我无法形容，我也只能说些我知道的事，百年前，堕仙大劫……”
　　周葵和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堕仙大劫，听起来就很恐怖啊。

　　“那是一场修仙界的灾难。那时，诸魔群出，灾祸遍地，无数前辈出山伏魔，众人皆以为诸事可定，混乱可解，可不久，那些前辈们竟然一齐陨落。那都是各大门派的镇宗人物，每一个都身怀奇术，这是谁都难以置信的结果。人们称之为——堕仙大劫。”
　　“此后，群魔反扑，整个修仙界水深火热，魔口面前，修士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庄前辈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他也在先前的那批除魔的前辈之中，人们都以为他已经战死，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一人一剑，面对魔潮也不退不退，始终站在第一列，拨云见日，杀透了那场长夜，杀出了一条生路。他剑仙的名头，就是这时候打出来的，当之无愧。”

　　“好！”
　　“是个汉子，我老马这辈子也不喜欢修仙者，可这人，我算是服他了！”
　　“你也姓马啊，跟那骗子一个姓儿啊！”
　　“姓马怎么了，老子从出生就姓马！”
　　还有人感叹：“没想到修仙界仙境一般，竟还有过此等惨烈之事！”

　　乍然而起的叫好声，吵吵嚷嚷的，霍琦都惊了下，他环顾四周，才发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人们听得津津有味，嗑瓜子比划做买卖不亦乐乎，简直比庙会都热闹了。
　　霍琦一瞬间都有些迷茫，他来这儿到底是干什么的？

　　“哎呀，小哥你继续讲嘛，”一个大婶笑着搂着自己怀里的女娃娃，“娃娃们都是要考上山的，知道多点也方便撒。”
　　周葵还看见了卖鸡大叔，卖鸡大叔一边筐里挑了个男孩，另一边筐里大公鸡直叫：“对啊小哥，行个方便，”他一拍脑袋，摸了个鸡蛋出来，“小哥，吃个蛋补补？”

　　“是啊，小哥，你就说嘛，刚烤好的红薯，香着呢，来来，尝一个？”
　　一时间，无数人往过塞东西，霍琦哭笑不得，赶紧拒了：“诸位听就好了，不用这些，”说完又顿了下，“这位大哥，你这蜜薯暖和，可否送我一个避避寒。”
　　那位大哥立刻与有荣焉，在周围一众人打趣下面麻溜递过去：“一个够不够，再来一个？”

　　霍琦微笑：“够了，都是些修仙界众人皆知的事，也没什么。诸位想听，我就说给诸位听。”
　　人群立马又是一众叫好。

　　“哎哎，小哥，然后呢，剑仙这么大功劳，是不是从此就称霸修仙界了，怎么不得封他个将军当当！”
　　“六子净瞎说，修仙界哪来的将军皇帝！你当是我们凡人地界呢？”

　　霍琦笑笑，继续说：“之后，魔潮虽除去，却仍有几个大魔做孽，此次魔潮，也是因几个大魔而起，剑仙前辈便去征讨大魔。”
　　人群再次倒吸一口凉气，周葵看着这些鲜活的人，也实在觉得有趣，无限流里哪有这么有意思的人，尤其那些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娃娃听的，现在一个个比娃娃们都起劲入迷，你挤我我挤你，叫好讨论，就差一个兴起扔赏钱了。
　　一个大人还嫌听不清，抄手抱起孩子就往后面放，嘴里还说：“儿，你还小，听不懂，爹先替你听了，过会儿给你讲啊。”

　　周葵都快憋不住笑，她一边看热闹一边分出神听故事，听着听着，就发现霍琦的手偷偷背过来，把手里的红薯从袖子里一扒拉，偷偷一滚，那个暖烘烘的烤红薯就滚到了她的面前，周葵肚子立马咕噜噜叫了。
　　周葵截住了那个红薯，缩在树下掰开悄悄吃，红薯冒着白气，实在好甜，她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天气也好极了。

　　霍琦讲到征讨大魔，忽然叹了口气：“剑仙前辈一只只大魔斩过去，杀到了最后一个，那是一只被魔气侵染的凶残怪鸟，害人无数，剑仙前辈连日征战，成功将其斩杀，可也身受重伤，他撑着剑再次出现的时候，白衣浴血，告诉人们，妖魔已除，今后可以安心了。那时，剑仙在所有人心中，真的就是仙人，拯救万民于水火的仙人。堕仙大劫，千难万险，大劫之后，剑仙就是唯一的仙！”
　　“修仙界人人都在欢呼，可剑仙前辈自己却险些没救回来，是蜀山掌门连夜绑了济世门的医修到蜀山，才终于保住了这位第一剑仙。”
　　霍琦话落，周围寂静无声，许久都没有人说话，在场几乎所有人，平生见过的最离奇之事莫过于这次入山考核，霍琦描述的那些早就超过了他们想象的极限，他们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描绘出那位剑仙的风采之万一。

　　许久，有小女孩稚嫩的声音问：“哥哥，真的有神仙吗？”
　　人们这才被叫回神，有人好心回答：“妮儿，这哥哥说的仙，不是真的神仙。”
　　小女孩被人回话，却好像被吓到了，怯生生赶紧退了一步：“哦，哦。”
　　那人都怀疑自己太大声了，他长得很凶吗？

　　周葵看见小女孩，一阵牙酸，才觉得真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这小女孩竟然就一身单衣，还破破烂烂的，比起来自己都算是富豪地主了。
　　风一吹，小姑娘直打哆嗦。
　　周葵赶紧朝小女孩招招手，小女孩头都不敢抬，估计根本看不着，周葵上手把人拉到火边烤着，生怕再晚点这小姑娘就直接冻成冰块。

　　小姑娘挨着火，吓得又缩了回去，周葵也不会安慰，肉痛掰下半个红薯过去，小姑娘才终于鼓起胆子看她，看一眼，就哭了。
　　周葵这下头都在疼，这小姑娘咋回事，她不会看孩子啊。可周葵刚有点为难，小女孩竟然自己擦了眼泪：“我，我不该哭，谢谢恩人，我给你磕头。”

　　周葵赶紧把人拉住，指指霍琦：“火堆是他的，红薯也是他的，谢他，不用谢我，也别叫我恩人，怪别扭的，我叫周葵。”
　　小姑娘这才慢慢抬头，看着周葵，就像要把周葵记在心里：“周葵，谢谢你。”她犹豫许久，“我也有名字，我叫高泠七。”
　　可高泠七说完，就又缩成了一团，周葵都担心她这胆子要怎么去考核，书里好像也没有这号人啊。这孩子能不能考上？要是考不上可怎么办呀？不会饿死吧？

　　周葵胡思乱想，只能先拍拍高泠七：“快吃吧，待会凉了。”
　　高泠七点点头，一口一口啃起了手里的红薯。
　　周葵有点头疼，她现在也是个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小可怜啊。

　　“小哥，小哥，你还没说，真的有仙吗？”
　　霍琦听人喊了几声，才赶紧把视线从周葵那边收回来。
　　还有人争辩：“修仙修仙，不能成仙他们还天天修什么？都能飞了，飞着飞着不就上天成仙了？”
　　“我看庙里供奉的也都是修士，哪来的仙，要是真有仙，怎么不供奉仙人？”
　　“小哥，你到底说，谁对啊。”

　　霍琦只说：“庙里供奉修士，是因仙踪难觅，塑像的人只好拿些修士的样貌充数。”
　　“你的意思是……”有人咂舌了，“真有……神仙？”

　　“修仙之路，何其艰险，非大气运不可得，自修仙一说已有数千年，也未能探明究竟。”
　　“可，若论飞升者，千年前倒真有一位，那也是当世至今，唯一飞升之人。”

　　人们激动了：“那人叫什么名字！”
　　“仙人封三昧，雷劫折杀人，多少前辈惊才绝艳，却死在雷劫之下，功亏一篑。封三昧之后再无飞升，修仙界却从未有一人畏缩不前，那是千万人修行一生，无上所求。”

　　人们都惊呆了，他们接触到的，是一个从未接近过也永远无法接近的世界。
　　立马有人迫不及待问：“对了小哥，这个封三昧，是哪三个字啊，我们回去也供上，这可是真仙人呢，说不准真能庇护咱们。”
　　霍琦微笑着，耐心蹲在地上，一个字一个字写了出来，人们赶紧找炭条抄下，有人没地方写，直接就写在了自己的衣服上，转眼又写到了孩子衣服上，高兴拍手：“有仙人庇护，我儿一定能中了。”
　　有人直呼狡猾，赶紧也给自己的孩子写上，写完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行了行了，说完剑仙了，”这时候，一个人忽然从人群挤出来，“该说掌门了吧，小哥，我问问，那掌门是个妖，怎么没人见过真身，难道他不动法的吗？妖总不能一直是个人样吧？”
　　说话的竟然是最先凑过来震惊掌门是妖的，他到现在都记着呢，瞧着不听完，恐怕一整晚都得瞎琢磨。

　　霍琦这下也为难：“蜀山掌门一向深居简出，我们这些人也并不清楚，只听说掌门是清风明月般的人物，蜀山上下都颇为敬重。”
　　那人想了想：“你是说，这掌门长得好？”

　　霍琦还不太清楚他的意思：“听长辈提起，都说掌门是位难得的人物，想来样貌应该是不错的。”
　　那人立刻恍然：“我知道了，话本里都写了，没想到蜀山仙人们也难过妖孽关呀！”
　　霍琦气恼：“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人一吓，赶紧作揖赔罪：“小哥，你也别气，我也是照着分析的呀，你们这位掌门是做了什么大事要事了吗？想想你们的剑仙，做了事那肯定是藏不住的，可你都不清楚，肯定是没做什么啊！”
　　霍琦气得要命，可也辨不出一句。

　　那人立马得意摸胡子：“你看看，你看看，妖怎么能做掌门，还让人都佩服他，给他卖命，不就是因为脸？”
　　霍琦气得直接站了起来：“蜀山上那么多前辈，皆是当世少见的奇才，怎么可能只看脸！你休要胡说！”

　　那人听了，皱眉沉思：“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想了会儿，一拍手：“有了！都说妖孽歹毒，玩弄人心，我看这位掌门除了脸，八成也是个心机深沉的，自己不办事，哄得蜀山上下为他效命！你们说是不是！”
　　人群立马也觉得有道理，一阵起哄：“说的有道理！”“没想到蜀山竟然有个这样的掌门！”
　　还有人劝霍琦：“小哥，别当真嘛，他就是开个玩笑，我们晓得的。”

　　霍琦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半天说不出话，忽然抬头喊了句：“林空鹿，你来说。”
　　周葵等人跟着抬起了头，看见片垂落的衣角都惊呆了，这么久了，竟然一直没发现树上还躺着个人。

　　霍琦往上又喊了句：“林空鹿，你师父是见过掌门的，你跟他们说清楚，掌门是什么样的人。”
　　林空鹿动了，可是人闪了下，面前没多出人，倒是人群里多了个懒散的背影，一堆人都朝着这边，忽然来个往外挤的，可别提多醒目，还配了把剑，来来回回这么多人，就他独一份。
　　人们挤挤挨挨，那背影不好走，一套手，就从卖鸡大叔那筐子里把大公鸡掏了出来，随手递还给大叔：“你的鸡。”一口刚睡醒的调子。
　　大叔赶紧侧身接住：“哎呀，谢谢谢谢，什么时候跑了的。”
　　然后这背影就顺势从大叔空隙那儿过去了，一路左绕右绕，竟然就这么轻飘飘成功走远了！

　　周葵叹为观止，只觉得一阵邪性，这究竟是位什么样的仁兄啊。
　　霍琦无奈又叹气：“别走远，当心睡过头！”
　　那背影瞧着不耐烦，可停了下，也就近朝树上一窜，没再走了。

　　霍琦自己揉揉脑袋，他没有拉到帮手，可周围人还在议论，只好上去自己辩。
　　周葵看着都直摇头，说实话，这些人才不管事实究竟是什么，他们开心了就好，他们有自己的理。

　　周葵实在不忍心，上去问：“哥哥，什么时候开考啊？”
　　霍琦就算气，也耐心回：“天亮后开考。”
　　“天亮，那快了啊！”

　　周葵一声落下，众人也立马望天，如今的天色已经黑透黑沉，一堆堆火光在夜里格外亮堂。
　　“呀，天黑了。”
　　“是啊，不早了，娃，走，赶紧跟娘回去。”
　　“走了走了，故事听完了，该睡了。”
　　呼啦啦，一会儿人就散光了，只留下愣在原地的霍琦。

　　周葵提醒：“哥哥也早点休息吧。”
　　霍琦长叹口气：“我不该讲的。”
　　“哥哥你讲的有意思，我们听乐子，这些东西都太远了，我们当故事听的。”
　　霍琦看周葵一眼，叹口气，又慢慢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如今仙凡有别，没有往来，只有嫌隙，我们切身的事情，他们却只当话本子上的闹剧。我都知道，我只是觉得，不该这样。”

　　“那该是什么样呢？”
　　霍琦笑了：“这你可难住我了，漫漫仙途，我不过萤火一只，我也不知道啊。”
　　他起身，朝林空鹿的方向走去：“姑娘你们该睡了，夜里湿寒，我记得林兄那边有多余的衣服，我去给你们拿来。”

　　周葵靠在火边，腿边是个依旧缩着的高泠七，她觉得，这个冬天果然还是有点冷的，不过，起码冻不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