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
-
自从韩黔之献药，果真如他所说，每隔几日就要觐见、请平安脉，勤快得很。
乘机哄陆盈霜吃药丸。
吃吃吃，迟早要完。
“娘娘脉象一切安好，强劲洪沉，想必隆冬来临之前一定会有好消息。”这日韩黔之请完脉，胡编一通安抚。
皇后娘娘果然显现出欣喜之色：“韩太医吉言，届时本宫重重有赏。”
韩黔之俯首，满脸堆笑，躬身退出去。
呵，皇后娘娘脉象结迟濡涩，有散缓之相，这是不间歇服用血风藤的缘故，想要有孕？
绝不可能。
近来正阳宫也没有宣召旁的侍御医的意向，韩黔之自诩聪明透顶、计策已成，十分得意。
如今就等着皇后身子彻底毁掉，再不能生养。
如此一来，他闺女的好日子指日可待。
韩黔之简直已经瞧见泼天的富贵近在眼前。
若是他闺女的儿子能被封为太子，他这个外公的好日子还远么？
如此想着，韩大人足下生风，连脚步都轻快几分。
昭德殿中，藏在屏风后头的韩继凝走来为陆盈霜解毒。
浓浓一碗汤药奉来，陆盈霜愁眉苦脸：不得了，这时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土地没有被污染过，中药材药效菁纯，一个个都苦得不行。
韩继凝规劝：
“娘娘，虽说娘娘没有真的服下血风藤，可是伪造脉象的几味药材也有轻微毒素，娘娘须得尽饮这盏解药才行。”
原来什么服用血风藤造成的散缓脉象，是韩继凝另下药方伪造而来，糊弄韩黔之罢了。为的是先稳住他，好方便她们动作。
陆盈霜也晓得厉害，叹口气，一闭眼囫囵吞下。
韩继凝奉来一叠蜜饯，她连吃好几枚才压住喉咙里乱窜的苦涩劲儿。
殿中两人默默一刻，韩继凝又端饴糖调的茶汤，陆盈霜呷一口。
须臾，韩继凝垂着眼睛问：“常言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时候到了么？”
陆盈霜端着茶盏颔首：“快了。”
……
如此一段时日，过完八月望的祭月节，又过完九月头上茱萸节，太医署令韩大人俨然成正阳宫红人。
传闻皇后娘娘稍有食欲不振、睡眠不安的毛病，都要传韩大人看一看才安心。
此消彼长，这头红火，总要有人尝尝冷清滋味。
太医署得着重用，谁人受冷落呢？
尚药局的侍御医们。
也不知道这韩太医令给皇后娘娘灌着什么迷魂汤，原本是偏信韩太医，后来连侍御医们的面都不大见，压根儿不许他们诊脉，脉案也不打殿中省过，一味只依赖韩太医。
这日，陆盈霜遣内侍给河阳王府送帖子，请李沣到望仙台一叙。
甫一见面，李沣大吃一惊。
他近来忙着蜀中秋涝的事，不得空进宫探望，上回见到霜儿还是祭月大礼，犹记得那时霜儿六披在身，一身宫装总领嫔妃命妇拜月，是何等的风华如倾，犹如盛世最耀眼的一枝牡丹。
可是今日是怎的？
只见霜儿丰盈白皙的面颊白得极不正常，敷一层白的脆纸一般，胭脂和口脂又极红，两颊如驼，但是一丁点往日康健的风采都没有，反倒好像病气遮掩。
“霜儿？”
李沣十分关切：
“近来身上不爽？怎瞧着面色不十分好？”
陆盈霜一听心里美滋滋，这是上官妹妹和菀露联手作的妆，故意把健康的、白里透红的脸色遮去，涂得脸白白的、嘴唇红红的，一副燃着的病鬼样。
她口中道：“不曾，谢父亲关心。”
李沣看似十分狐疑，嘱咐几句勤加餐饭之类的话，又问陆盈霜今日请他来所为何事。
陆盈霜眸中作忿忿之色，道：
“若非有忠臣指点，可要吃人哄骗暗算！父亲有所不知，殿中省一起子侍御医着实可恶，不好好办差罢了，竟然倒卖库中名贵药材，谋私利！”
原来是为着几个不长进的奴才，李沣问：“办差不上心，霜儿如何得知？”
陆盈霜一五一十：
“从前就觉着尚药局所晋汤药无甚效用，如今才知他们是偷工减料。只看从前我病得垂危就知道，在家时我自来强健，怎么进来好端端忽然病重？”
偷工减料？谁说的？陆盈霜半句没提韩黔之啊，没有啊，咱们可没说。
可是只消稍微打听便知，近来是谁往正阳宫跑得勤快。
李沣接道：
“你幼时确实没生过大病，一直康健得很。”
看看闺女不虞的病容，李沣安慰几句。
陆盈霜道：“尚药局诸人，大约还是从前在琼蕊手底下过得太自在。”
李沣一听这声气即知她是看不惯，想换人。
其实无甚大事，不过是处置几名侍御医，又有什么大碍？
李沣当即拍板：
“不得用的奴才如同秋冬的蒲扇，留着无用，霜儿如今执掌六宫，罢黜几名侍御医算什么？”
陆盈霜唇边笑意展露，笑道：
“还是父亲疼爱霜儿。”
又道：
“虽说如今忝掌宫中诸事，可是霜儿也知道宫中经营大不易，担心稍一不慎坏父亲的大局。”
我是怕把爹爹您的人给撸掉呀。
宫里谁是李沣的人，陆盈霜心里跟明镜一样，可是她知道，却绝不能让李沣知道她知道，因此才有今日一问。
问完……
父女两个又说几句，李沣并没有提哪个侍御医的名字，意思是任你处置，陆盈霜开心了，笑嘻了，从望仙台回宫立刻下手。
她召来尚药局管事，按照萧婕妤给的名册，清退七七八八。
当然也没有全打发，也混着几个没在上头的名字，掩人耳目。
好了，尚药局从今往后清净了。
不过这只是第一步。
老人儿腾地方，就要有新人填进来。
趁着这个时机，陆盈霜召太医署四科的医博士、医师觐见开试，说是擢选新任侍御医，顺理成章。
更加顺理成章，皇后娘娘相中韩美人的弟弟韩绍凌。
还是顺理成章，十一月初旬的一日，李沣刚从蜀中巡堤回京，惊闻他家霜儿病倒了。
其实也不算惊闻，早前见霜儿的脸色就像有疾在身，如今发出来。
接下来李沣听见一则消息，才算真正惊着。
新任侍御医韩绍凌密告河阳王：
有人暗中献血风藤，哄骗皇后娘娘服用，因此皇后娘娘才生病，幸好发现及时，要不非得落个再难生养的局面。
！还有这事！李沣大怒，谁要害霜儿的子嗣，岂非坏他的大事！
韩绍凌没留情面，把自家老爹供出去。
李沣是什么人，当即亲自带着人进宫问陆盈霜。
陆盈霜初时不信，说死说活坚信韩太医令是好人。
后来剩余的一枚珠玑丸被搜出来，当场查验，血风藤被明明白白验出来。
陆盈霜佯装大怒，连说要把老东西千刀万剐，还要把韩绍凌也赶出去。
李沣拦住。
进宫前韩绍凌已经把幼时遭遇供认一遍，言明愿大义灭亲，只要能为王爷解忧。
父子成仇、手足反目，旁人或许不信，李沣却没什么不信。
弑父、杀嫡母的事儿他都干过，还有什么不信？
河阳王千岁反倒觉着此子大有可为，教陆盈霜留在尚药局当掌事。
陆盈霜一副“既然父亲发话”的样子，把人留下。
她父亲扭脸的功夫，和韩绍凌互看一眼，心照不宣。
她的“病”自然是假的，这一出是早筹备好的戏。
聪明人，不会相信塞到眼皮子底下的“真相”，相反他们会疑心、会不信，他们更相信自己的观察，信自己揣度到的人心，信自己拿捏住的弱点。
李沣就是这样的聪明人。
那你聪明咯，我谢谢你。
至于韩黔之，身居太医署令又如何？连辩驳求饶的机会都没有，没得悄无声息。
李沣下的手，毫不拖泥带水，虽说韩夫人撺掇堂姐陆棠华哭哭啼啼，李沣也没有留情面，指使手下把韩黔之勒毙，对外只说急病暴毙而亡。
还对陆氏道：“她姓陆，不然陪着一起死。”
陆棠华与韩夫人相顾失色，悻悻闭嘴。
说这韩黔之，同样是“急病”，当年韩继凝和韩绍凌的娘，还有姐弟俩事后悄悄置棺下葬，韩黔之只有草席裹身，乱葬岗上化为野兽腹中食，果真苍天饶过谁。
私底下唐卉问韩继凝：“解气没有？”
当然解气，不过韩继凝道：“皇后娘娘好计策，此乃一箭双雕之计，既不动声色除掉我爹，又清洗尚药局人手。”
唐卉颔首。
这两桩原本不难办，尤其皇后娘娘是中宫之主，处置一个太医令和个把侍御医有什么难？
难的是，不使河阳王起疑。甚至拔擢韩绍凌还是过河阳王的手。
唐卉把这个利害说一说，又道：
“皇后娘娘是给你弟弟送保命符。”
韩继凝道：
“我自然知道。我记皇后娘娘的情。”
当然要记，为娘亲报仇雪恨，不仅如此，阿凌如今多在宫中走动，姐弟俩可时时见面，怎么不好？韩继凝深深呼出一口气。
自此，她看顾陆盈霜的脉案药案更上心，陆盈霜投桃报李，为她母亲迁茔建蘸，对她弟弟也重用有加。
姐弟俩一脉相承，都是利落性子，都有一手好医术，都感恩念情。
韩绍凌比他姐姐活泼，所学也庞杂，时不时进献吃食话本，很得陆盈霜喜欢。
然后……
陆盈霜的“重用”和韩绍凌的“效忠”掀起一些不大不小的风波。
陆盈霜第n次向李青珩举荐，说如今侍御医里有可靠的人，又有真才实学，皇上的隐疾或许可请韩御医瞧瞧。
隐疾什么的，李青珩已经解释到无可解释。
但此时顾不上，他忍不住问：
“皇后好像很喜欢这位韩御医？”
啊？陆盈霜一愣，这是怎么说的？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第 41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