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鬼和胆小鬼》司青子

51、51

　　走到宿舍楼下，姜玖听到背后宋一叫自己的声音。

　　“姜玖。”

　　她和顾笙一起停下步子，回头看过去。

　　宋一慢慢走过来，眼睛漆黑，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仿佛压抑着某种情绪。

　　可他最后只是平静说道：“你受了伤，这段时间搬过去和我住吧，我可以照顾你。”

　　“不用，没必要，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姜玖觉得有些夸张，拒绝了。

　　“我会好好照顾九九的，你放心。”顾笙有些阴阳怪气，还在介意刚刚他不告而别的事情。

　　“让你照顾岂不是更让人不放心，保不准需要你的时候，你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忽略她的敌意，宋一依旧看着姜玖，“你是因为我受伤的。”

　　姜玖：“话不能这么说，和你没关系。”

　　顾笙一脸大大的疑问，“因为你受伤？什么意思？”

　　姜玖怕她炸毛，连忙安抚道：“不重要，罪魁祸首是郭佩，其他的没必要讨论。我想休息了，笙笙我们回去吧。”

　　顾笙自然一口应下。

　　姜玖又看向宋一，道：“你也回去吧，今天受到惊吓，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我想和你单独说会话，可以吗？”宋一语气很轻。

　　姜玖面露犹豫，思考着。

　　“九九说要休息，想聊天改天再聊。走啦。”顾笙挽着姜玖胳膊，强硬拉她走了。

　　顾笙现在对宋一很有意见，也不知道他刚才干嘛去了，去的时候没个理由，现在回来也没个解释。

　　被拉走前，姜玖回头看了眼宋一。

　　他站的很直，身形高瘦。头发有些凌乱，额前落下碎发，遮住半只眼，里面是深邃看不透的神色。

　　再往下，她目光微凝。

　　他的上衣微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发生的意外。衣领处有一处微小的血渍。右手手背有擦伤痕迹。看起来像被清理过，擦去了血痕，但还是有受伤的痕迹。

　　“你回去吧。”她心微动，对他道。

　　顾笙看姜玖一直盯着他看，以为她不舍，不由得感叹：“看你没出息的样。九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了啊。”

　　喜欢…吗？

　　姜玖不知道。

　　在她答应他的时候，是因为已经心动了吗。如果是，又是什么时候呢？

　　是一开始的见色起意、一见钟情，又或者是后来的相处陪伴、日久生情？

　　她想起她曾经对宋一胡口所说的话，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冥冥之中，结果好坏，在看到的第一眼时就有答案了。

　　第一次见到宋一，在学姐的那张照片里，她的心跳加快了吗……

　　因为顾笙今天提到，姜玖才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心意。

　　恍惚中，她回道：“我只是看到宋一好像受伤了，有些疑惑。”

　　她沉吟，“他送我去医院的时候还没有呢。”没有衣领的血渍，没有手背的擦伤。

　　毕竟，郭佩用匕首伤了她后，直接瘫软在地上了。后面两人也没有发生摩擦。

　　救护车上，他还是好好的。在他说有事要处理，不告而别的时候，也是好好的。

　　姜玖不由得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她问顾笙：“刚才在医院，你看到宋一的手受伤了吗？”

　　“没啊。”

　　“可刚才有。”

　　“有吗？”顾笙迷茫，“我怎么没看到。”

　　“有擦伤，皮都破了，那一片都泛红。你没看到吗？”

　　听她的描述，似乎也就是一点小伤。顾笙无语，“九九，你自己伤的这么严重，还担心他呢？”

　　“和你比起来，他这种程度的伤不就是摔了一跤，蹭破了点皮的程度吗？也值得你这么上心？”

　　“你心疼心疼自己吧，你这个伤口，我都不敢看，太吓人了，你当时得多疼啊。”

　　“诶呀，其实也还好啦。”姜玖笑着安抚她，“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短路了，都没意识到疼痛。”

　　“又不是永远都不痛。”顾笙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全是九九受伤的着急和悲痛，“你知道我听说你受伤的那一刻有多着急吗，我真是快吓死了。”

　　“别担心，我命硬着呢。”

　　…

　　宋一在女生宿舍楼下站了许久，倚靠在树干上，垂头耷眼，露出嫣红的薄唇和冷白的下颌，耳垂上嵌着银色耳钻，颓丧又迷人。

　　有路过的女生过来搭讪。

　　宋一完全没心情搭理人，一脸烦躁，越过对方离开了。

　　女生不依不饶，斥责他没礼貌。

　　他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想，他已经够礼貌了，起码没把她推开。和姜玖待久了，让他脾气都温和了许多。

　　宋一脑海闪过一个画面。

　　他第一次见到姜玖时的画面。

　　女孩仰着水灵漂亮的脸蛋，一双眼睛明亮璀璨，笑着表白，说要追求他。

　　当时他刚睡醒，心情不耐，对这个陌生又突然的人充满抗拒。

　　他让她滚，他推了她。女孩的腰部撞在了桌子棱角处，她痛的表情都变了。

　　当时他毫不在意，现在回想，宋一懊恼地想给自己一拳。

　　同时庆幸。

　　还好她没因此生气，远离他。还好她没放弃。

　　可随后，宋一表情又僵住。

　　刚才无意听到的话，提醒着他……

　　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她的接近，她的坚持，她的爱意，她的一言一行，都是带着目的的。

　　一场有预谋的欺骗。

　　宋一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在外面情绪崩溃，他加快步子，想逃离学校，逃离阳光，回到自己漆黑封闭的房间。

　　他厌恶欺骗，尤其是感情的玩弄。

　　韩小芯因为宋至玮的变心而崩溃，而死亡。

　　他本该以此为戒，远离一切拿感情开玩笑的人。

　　可是……

　　宋一不敢开口戳破，他怕一挑明，现在的关系就断了。

　　之前不明白韩小芯为什么死守着变质的回忆，不愿往前走。

　　现在他也沉浸在她甜言蜜语的温柔乡中，不愿醒来。

　　而且……她是喜欢他的吧？

　　不然为什么要替他挡下那一刀的伤害。

　　没人知道，在宋一看到她愿意为自己付出生命的时候，他内心升起担忧恐慌的同时，又有多欣喜若狂。她的爱热烈得让他难以招架。

　　当时他想，这辈子他都离不开她了。他会永远珍惜，他会把他的命赔给她，他绝不辜负她。

　　可很快，就被一盆冷水泼在身上。冻得他猝不及防，难以置信。

　　火热的爱。

　　冰冷的谎言。

　　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这一晚，宋一躺在床上，情绪反复无常。

　　一闭上眼——

　　一会看到姜玖对他笑意盈盈、满眼柔情，一会又看到她冷眼旁观、表情轻蔑。

　　一会是她对他嘘寒问暖、痴情表白的话语，一会是她嘲笑他愚蠢好骗的声音。

　　她牵他的手，和他拥抱，同他接吻。又推开他，骂他，打他。

　　宋一睡不着，精神反复遭受折磨。像是在做一场清醒的噩梦。睁开眼，也逃避不了那些恐怖画面，

　　难怪她之前一直不愿意放弃，口口声声说会永远喜欢他，可后面却突然急转直下，态度变为冷淡疏远，不再热情似火。

　　原来是因为，之前所有的承诺都是假的。

　　当初她突然的冷淡，一度让宋一情绪低迷，作息混乱，发起高烧。江燃请她帮忙，她更是直接拒绝。当时宋一心情抑郁沉重，郁郁寡欢。

　　可这次不同。

　　这次他的血液沸腾着，在体内疯狂叫嚣着，他抑制不住地暴躁、心烦，精神亢奋，思维活跃。

　　根本睡不着。

　　一股难以发泄的情绪堵在胸口，迫切地想找到出路。

　　他想从床上跳起来，跑起来，想砸了身边的一切东西，想嘶喊，想尖叫。

　　宋一拼命忍耐，翻箱倒柜，找到一个白色药瓶。

　　他已经很久没有服用了。

　　微抖的手倒出药片，猛地塞进嘴里，水都没顾得上喝，干咽。几个药片被咽下去，剩下的噎在喉咙里，差点窒息。

　　宋一闭了闭眼，去冰箱拿出矿水瓶，灌了几大口。

　　冰凉液体灌进身体里，总算浇灭一些体内的邪火。

　　瘫在床上，宋一有些累，闭着眼，想赶紧睡过去。

　　不然，他怕自己会发疯，彻底控制不住情绪。

　　-

　　刚睡醒的姜玖，在迷迷糊糊中接到警察的电话。

　　因为受伤，所以她请了假，打算休息一天，没有去上课。

　　于是她一觉睡到了中午。

　　她下意识想伸个懒腰，左肩立马传来要命的疼痛感。

　　痛感提醒着她昨天发生的一切。

　　姜玖龇牙咧嘴，慢慢坐起来，都不敢用左边胳膊发力。

　　拿起手机，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刚想拨回去，屏幕便跳动着来电号码。

　　姜玖打个哈欠，揉着眼睛，接通。

　　“喂。”

　　听到对面的话后，姜玖表情呆滞，惊的不行，脑子都清醒许多。

　　警察找到了郭佩。准确来说，是接到了报案，找到了郭佩。

　　但不是姜玖的报案。

　　昨天在姜玖交代完事情起因后，警察便开始着手搜寻郭佩的下落。

　　可郭佩知道自己犯了事后，慌不择路地逃跑了，想要避开警察的搜寻。

　　于是他专挑没有监控、偏僻、人烟稀少的地方走。

　　春江市并不是完全繁荣兴盛，郊区、乡下、远离市中心的地方，有很多缺少监管、破败落后的地方。

　　郭佩跑到这种地方，利用视线盲区，很快就消失在监控中。

　　然而他并没有成功逃跑。

　　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在郊外一个荒废多年的废弃工厂里，他浑身失血、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

　　最后被一个流浪汉发现。

　　流浪汉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没想到就看到这个血腥的画面，慌不择路地报了警。

　　以郭佩的伤势，幸而被人发现，不然，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警察去了才发现，这正是被通缉逮捕的郭佩。

　　他被绳子绑着，头上套着麻袋，左肩、腹部被刺了一刀，身上是被打的青紫红肿的无数伤痕，打的人一定下了死手，他的全身骨头多处断裂，一只胳膊都扭曲着，摆着诡异的姿势。

　　警察到的时候，血流了一地，匕首还插在腹部。

　　很普通、很常见的水果刀，随处都能买到，上面没有任何指纹，周围没有监控、没有人口居住。

　　一时竟发现不了这是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