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时光》落木为雨

24、青涩如梦

　　走出千米距离的五十步如同是拔了猫的一根毛，谁会在意，当然除了猫，只有它才知道毛有没有少，步伐有没有走。
　　接下来的几天，没了什么作业，苏棠每天都会到吴奶奶的小书店帮忙。
　　帮忙整理一会儿书，上次看这里乱糟糟的，也难怪没了什么生意，本来天时地利人和都不怎么占，还是捯饬一番的好。
　　擦了擦书上面的灰，吴奶奶年迈，有些活也干不了，只能打打下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叫苏棠别忙活。
　　苏棠却笑着说：“这几天没事，来帮帮忙，以后也好选书，上次太乱。”
　　吴奶奶也笑了笑，很慈祥的样子很多年也没有变。
　　打扫这间小书店，看起来面积不大，倒也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苏棠足足在书店花了两天，才打扫得勉强整整齐齐的，还把各种书分了类，人忙起来后，也就没时间去想那些烦心的事，这个看起来更加充实而有意义。
　　打扫的途中苏棠还发现一个镂空木雕，圆形的，比光碟还小，但看上面浓浓的包浆就知道年头不小了，看着大大小小的孔洞，像是一个潦草的字，苏棠在手上来回比划，竟然是个“楠”字。
　　都说是极度想一个人，才会什么都联系到他，就帮吴奶奶打扫一下屋子，也能遇到李浩楠的楠字，苏棠觉得自己已经是病入膏肓。
　　她也明白自己又何尝会去怪他，但总觉得自己很不甘心，自己还是不能释怀，可苏棠又觉得自己好是小肚鸡肠。
　　不知不觉中，苏棠自以为和李浩楠的距离在拉近，李浩楠也也给了她这样的错觉，还是说会一错再错？
　　对于那个在光辉下骑着脚踏车的背影，苏棠还是会有第一次见他时的悸动，可是每一次的心跳都会拉长余音，拉长，拉长……处于一个临界点。
　　苏棠举起小圆盘，窸窸窣窣的柳叶间透过的光撒在上面，衬出上面凹凹浅浅的花纹，小小的上面竟也可以雕出四种不同的花，细细打磨得很是精致，似乎把春天也挽留在了上面，吴奶奶看着她手上的圆盘，直径走来。
　　“糖糖，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吴奶奶从苏棠手中取下圆盘，紧紧地贴在胸口，像是在抱一个小孩，古铜色的肌肤和它相互衬托，恰到好处的融合，脸上洋溢着幸福感。
　　苏棠指着刚刚收拾过的书架，“被压在那下面的。”
　　“难怪一直找不到，自己还真是老糊涂了。”
　　“这对来你说很重要吗？”
　　“对。”
　　一个字，从吴奶奶嘴里说出来，变得多了一丝沉重，似乎在她一旁的时间被她沧桑的声音所震撼，屏住了呼吸。
　　“这是我老伴雕的，好看吧。”
　　“嗯。”
　　苏棠拼命地点头，不仅仅是去应和吴奶奶，更重要的却是那个物件确实雕得好。
　　“我老伴生前是我们那里有了名的木雕工，没有人不喜欢他雕的东西，那也是他一生最风光的时候。”
　　吴奶奶脸上露出笑容，不像是对苏棠的那种如清泉般的慈祥，而是一种苏棠第一次看到的笑容，感觉好真实，好开心。
　　“上面的楠字是什么意思？”
　　苏棠回想起儿时那个拉扯红连衣裙的小女孩，不过她不用再抬头，还要低着点头，看着微微驼背的吴奶奶。
　　吴奶奶还是会慈祥地笑着，再去解答，“这是我家老头子留下的，他这一生有两个遗憾……”吴奶奶走向门，口，看着门前斑驳的街道，老街处于安详之中。
　　没了夜晚的凄凉，白日里的老街还是很惹人爱的，街道上的来往的人不多，几乎看不到一辆汽车驶过，温和地像是涓涓细流，静谧的像是清风拂面。
　　“一个是没能见到孙子……一个是这辈子都没用楠木雕过花。”吴奶奶的手紧紧攥着小圆盘。
　　吴奶奶还有孩子吗？不用猜也能知道吧，可奶奶一直都没谈起过，而他又会是怎样的存在。
　　“这本来是留给孙子的，可……”
　　吴奶奶的眼角从刚刚的弯曲到现在的湿润，这两种样子是苏棠第一次在这个总是微笑的老奶奶面前很少见到的。
　　可能这是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吧。
　　“那你为什么不给他呢？”
　　吴奶奶擦了擦眼角，笑了笑，走了开，“没见过，也不知道有没有。”
　　吴奶奶把小木盘放到柜子里，苏棠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撑着头发呆，木讷的眼神看着街道上跑来跑去的小孩，就像是看到儿时的自己。
　　又觉得自己才16，还不是怀念过去的时间，但晒晒太阳，还是很惬意的。
　　看着那些小孩，无忧无虑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多愁善感，也越来越像王娜所说的林黛玉了，满眼的风花雪月。
　　苏棠回想起自己当年还是那个看着公主故事的小孩，苏棠也好想回去。
　　吴奶奶走到苏棠的身后，拿了把高度差不多的木凳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粗糙的质感让苏棠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眼奶奶，也安心了很多。
　　“奶奶，当你觉得一个人对你忽近忽远，时而亲热时而冷漠，是怎么回事呀？”
　　“你有什么愁绪吗？”
　　吴奶奶和蔼地看着她，戴着副重重的老花眼镜，又转头看昨天的报纸。
　　“没……没有。”
　　吴奶奶笑了笑，放下了报纸，揉了揉苏棠的头，“你从小没什么不敢问大人的事，也不会问我。”
　　“嗯……”
　　的确是大事，对于当时的苏棠而言，可有些事却不能对谁说，因为她会知道除了感同身受的人之外，还能有谁会支持她。
　　很多时候，苏棠遇到一些事，她更宁愿对吴奶奶倾诉，有些事告诉妈妈，或许会引来不必要的争执，但吴奶奶却会和蔼听她倾诉，再劝导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苏棠对这个非亲非故的奶奶有了这般的亲切感，虽然没有超过亲生，但也相差无几。
　　就连当时王娜早恋到时候，苏棠也有一点的不理解，便对她诉说了心事，但没说是谁，就说是一个最好的朋友，吴奶奶也告诉她：
　　如果她真的是你最重要的朋友，那你也应该支持她一切的决定，尽管有些在你看来很不合理，但她选择了，就有她的理由。
　　“还是你最好的那个朋友吗？”吴奶奶问到。
　　“算……算是吧。”
　　苏棠也不知道，他们的界限太模糊了，但也是模糊，把她与那些完全隔开的相比，拉进近了太多。
　　“如果是你的好朋友，他的疏远亦或是靠近对你们的关系应当是没有恶意的，有时候你无法猜到别人心里真实的想法，就像他或许也不知道你会这般想。真正的朋友，不要期盼他的一举一动完全按照你心里预定的方式进行，而是学会分清彼此的界限，这样才会长久。”
　　“真的吗？”
　　苏棠一下站了起来，差点撞到了一旁的吴奶奶，又伸手稳住她，触碰到她的肌肤，像是贫瘠的土地，又是古树的枝干，沉淀了很久，才会这般沉稳的睿智。
　　听完吴奶奶的话，苏棠心里的疙瘩似乎解开不少，或许是自己的固执把李浩楠的一举一动都过度解读，似乎从来没有直接征求他的意见。
　　在小店的门口，放上一个小板凳，手上捧着一本书，伴随着孩子的嬉笑声，低头看书，却恍惚了眼睛，暗自窃笑，又戛然而止，直到倦鸟飞过瓦房的屋顶。
　　苏棠结束了这个下午，走在离开老街的石板路上，看着两旁的枯柳树枝，又陷入了新的沉思……我是不是他的朋友呢？
　　吴奶奶摸了摸手臂上崩出的青筋，脸上淡然一笑，看着远去的背影，她走向柜台，看着那个圆盘，回想起苏棠的眼神，她便知道那小糖糖已经都长大，她见过那眼神，还是她儿子的眼中，那又是多少年前了。
　　“这向来不是什么大道理，而是把心胸开阔了，就不会狭隘地抓住那些细枝末节的事不放。”
　　也是她所明白的……
　　风从窗口灌入，拍打在手臂上，李浩楠感到一丝刺骨，关上窗户，再拿起笔时，也早也没了心绪。
　　眼神聚集到一个字上，就像是手中的水笔，墨水都凝聚到了笔尖，成了一颗小墨珠，再落到练习册上，渲染开来，如同石子在水面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曾散去。
　　看着面前的物理题，只觉得是数字和汉字的组合，什么公式和规律，如同风中的蒲公英，零零散散的，拼凑不到一起。
　　从那天晚上散步回来后，李浩楠明显感到苏棠在刻意躲着他，李浩楠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原因。
　　家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妈妈整天呆在电脑旁，手里拿着手机，说着一些他耳熟能详的数字和报告。
　　他瘫在座椅上，深深地吸气，看了眼一旁的垃圾桶，还有旁边矮柜上从小书店买回来的一摞书。
　　愣神许久，李浩楠最后决定出门倒个垃圾，顺道散散心。
　　对于现在的感觉，他也是在熟悉不过了，感觉爸妈的公司进入正轨之后，妈妈就没日没夜地开会，仿佛就是为开会而生，爸爸到处谈生意，走遍各地，就像是没巢的鸟。
　　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们宁愿把时间都放在工作上，对于他而言，在一起早已不是有多少时间，而是能不能见面。
　　如果不是他的生日，家长会，他很少去打扰他们，有时连过年也可能在工作，这次回来也不是他的意，只为了他妈妈一句，我陪他回去念高中。
　　但也还不是像以前一样，热衷于自己的工作，但整天能看到，心里也已是很大的慰籍。
　　可幸运的是，这一次他能遇到几个朋友——苏棠，王川还有王娜，虽然自己有时候会跟不上他们的节奏，有时会表现出很嫌弃王川，对苏棠冷淡，但因为他们的陪伴，李浩楠早适应这样的氛围，也想与以前郑重说句再见。
　　对苏棠突如其来的沉默，李浩楠顿时手足无措，会比想象中的更加迷茫，收拾房间里垃圾，只剩下……敲了敲她的门，没有反应。
　　“妈，我进来了。”仍然没有反应。
　　李浩楠叹了口气，打开了门，看着她妈妈面对着电脑，离得很近，感觉快要贴上去了，手中的鼠标不停地摆动，像是空中的落叶，摇摇晃晃。
　　他蹲到一旁的垃圾桶旁，收拾了垃圾，套上了新的垃圾口袋，准备离开卧室。
　　“浩楠，你等一下。”
　　袁丽容放下了鼠标，使劲眨了一次眼睛，从钱包里拿了一百块。
　　“我一会儿有个方案要处理，晚饭自己解决一下。”
　　“那你要吃什么，我打包回来。”
　　“我不用……一会别来开门了，我在工作。”
　　“知道了……”
　　李浩楠提着垃圾袋，缓缓走了出去，脸上戴着重重的面具，毫无表情，却还不及宁静的犀江，也有时会有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