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时光》落木为雨

40、青涩如梦

　　庙会大大小小的活动，商铺都集中在庙前的空闲区域，
　　但庙里虽坐满了菩萨神仙，却也有个先后顺序，最受欢迎的是文昌菩萨的庙阁，平日也堆满人，文昌菩萨保佑学习，高中状元，想想菩萨保佑，终归要比那些大力补脑丸强。
　　来庙会前，袁丽华早就给苏棠招呼好了，一定得去好好拜拜文昌菩萨，考个好大学，却被苏平劝下来，说没有人晚上去拜菩萨的。
　　但苏棠一路上头都是昏昏沉沉的，也记不得什么事，就陪着李浩楠到处游荡。
　　夜渐深，庙会里挂的灯笼也亮了，零散的路灯明亮，有着些许灯火，隐隐约约照亮庙会里纵横交错的小径。
　　这里的空地还要感谢之前的房地产开发商，本来这块地要开放房产，后来镇上的居民都闹起来，说是毁老祖宗的东西，遭天谴。
　　但那开发商本不在乎，但居民和庙里的人三番五次地折腾，还有些老人直接就睡在工地，当地政府也管不了，久而久之，这楼盘也烂掉了，开发商也取消了承包。
　　一路上，苏棠手里提着一盏莲花型花灯，发着淡黄色的光，加上头有些昏沉，自己真的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但自己的手却是握得很紧，这也是她唯一能感到力量的事了，但看着李浩楠对这次庙会的新奇感，自己也不想煞了风景，默默地跟在身后。
　　提着的花灯，苏棠想起也只能一笑，还没到庙会，就在不远处听到了喧嚣，大小的卖东西的小阁都亮着灯。
　　还没到第一间商铺，就来了个老爷爷热情地寒暄，手里提着好几盏纸灯，“小孩子，你们也来庙会的？”
　　李浩楠走在前面先是没有回应，过了几秒才说：“对。”
　　苏棠走在后面，把老爷爷也看得模模糊糊，只是多听他说几句话，才看是街头的王大爷，也没多想，侧过身去，尽可能地多吸几口冷气，让自己清醒一点。
　　过了几分钟，苏棠不见李浩楠走也去，转过头去，看见李浩楠提着一盏王大爷手里的纸灯。
　　苏棠才意识到李浩楠肯定被王大爷骗了，虽然苏棠一直知道，这镇上的人大多会用这庙会来卖高价纪念品，不是个景点，但卖得却是一点不含糊。
　　“李浩楠。”
　　“嗯？”
　　他提着灯转过身，鹅黄色的灯光映照在脸上，沿着棱角，一直蔓延到耳畔。
　　苏棠慢慢发现，半年了，李浩楠变了很多，脸棱角也分明了，更褪去了些男孩的稚气，自己又是什么样呢？太久没有照过镜子了。
　　“怎么了？”
　　“你这个灯，可能被坑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浩楠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眼神，像是愤恨，或是伤心，也或是……可想到这些，苏棠觉得自己头更大了。
　　李浩楠看了会儿手中的灯，说：“不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吗？”
　　什么鬼！街头的王大爷，什么时候就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但看着李浩楠，苏棠还是不忍心揭穿，轻轻应和了句。
　　走了几步，李浩楠把花灯递给了苏棠，苏棠很是疑惑地接下，还来不及问，李浩楠先说：“你拿着比较方便。”
　　苏棠嫣然一笑，一个大男孩提着一盏花灯，看着也怪，当然也除了那些老大爷，手里那是一把一把的。
　　看过生龙活虎的舞狮，李浩楠的心情也变得舒适，这些都是以前没见过的，小时候待在一间间的格子屋里，就像是牢笼，一年四季只有电视和电脑成了外面的世界。
　　也是个牢笼，小时候，大人说，被关进监狱的人是孤独的，因为被锁在一个一个房间里，空无一人，只剩下孤独的自己和挖空的心。
　　若是没有人的家，那不就是牢笼吗？
　　只能束缚这内心，不能给予彼此温暖。
　　不远处围了一圈人，李浩楠围了过去，苏棠跑上前把灯递给了李浩楠，“我去一趟洗手间。”
　　因为身体的不适，让苏棠已然无法再陪李浩楠继续逛庙会，只能让自己找一个地方休息片刻。
　　厕所在最里面寺庙的背后，小时候经常赶庙会，这会儿找起来也不麻烦，虽然庙会人潮拥挤，但去里面的人很少，可能是太阴深了吧 。
　　就连白天去里面的人也很少，苏棠之前听外婆说，里面供的菩萨没多少香火了，但这庙却一直没拆。
　　一路上冷冷清清，不时吹来一股冷风，虽然有些骇人，但苏棠不适地只能一股脑地往厕所跑。
　　跑到一半，前面的灯坏了，但苏棠没带手电筒，本来想硬着头皮继续走，但这时胃里过于难受，只好蹲在一旁的大杨树旁吐了。
　　拂面吹来的冷风，倒是让苏棠清醒了不少，等苏棠缓过神来时，可身后阴森森的景象却让她胆怯，这时她又开始厌恶自己的清醒，不时寒风涌来，打在苏棠脸上，像是针般刺痛。
　　也或许是这般凄清的夜晚，苏棠第一次能声临体会地理解语文中借景抒情的手法，自己所做的一切，或许他都不知道，但自己的心里不知不觉用了几千牛的力，表面上维持现状都变得艰难。
　　眼前的一片漆黑，这是苏棠唯一能看到的，但她感觉到泪水的掉落时，却比黑暗更让她清醒。
　　这是为今晚的不幸和难受，不是为自己，那就为那个让自己勇敢的王娜吧，可苏棠越是这样想，心里越是难过，泪水像是决堤的水坝一般止不住。
　　“你怎么了？”
　　当苏棠抬起头时，李浩楠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位置，手中纸灯笼些微透出的光，映在他脸上，橘黄色的，温柔到那句话也没了什么寒意。
　　苏棠抹了抹脸上的泪，“你怎么来了？”
　　“我看后面太黑了，怕你不安全，就跟在你身后了。”
　　李浩楠走到苏棠跟前，温柔地将她扶起，放在到了自己的身后，半蹲着，“要是难受，就上来休息一会儿吧。”
　　苏棠惶然，似乎时间都能暂停几秒，但还是在自己没反应过来时，趴在他背后，这是她唯一想做的，也是她一直想做的。
　　在冷风中，两人走出一片黑暗，回到了灯火中，围在水池边的也只有稀疏几人，苏棠弱弱地说:“要去看看吗?”
　　“算了，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这句话在苏棠耳朵里，似乎要比自己病怏怏的话还要软绵绵的，心里的压力似乎也找到了答案。
　　“没事，我想去看看。”
　　李浩楠斜着脸看了眼苏棠，和她的眼睛，妥协着说:“好吧。”
　　老板是一个老奶奶，头上一半白一半黑，均匀地融合在一起，低头收拾留下的残局，到处都是竹圈和撒出来的水，不远处还有一两只死去的金鱼。
　　两人堆起的高度已经完全把低头的老奶奶压在了阴影下，老奶奶抬起头，说：“已经收摊了，这会儿只能单买。”
　　看着李浩楠背着苏棠，她慈祥地笑了笑，又低头收拾东西。
　　苏棠看着这位老奶奶，立马想起了吴奶奶，在每个傍晚，她也是这样收摊的，把背趴得低低的。
　　苏棠把手伸进自己兜里，把所有的零钱都递给了李浩楠，在它耳边轻声说：“不然我们也买些吧。”
　　两人看着摊位上也没剩下了，还有到桶底的金鱼，和一只大金钱龟，那只金钱龟大概是摆摊时放在最里面，都套不到。
　　李浩楠问到，“那只乌龟多少钱?”
　　老奶奶缓缓地挺起腰，笑道，“那可不是普通的乌龟，那是只金钱龟。”
　　“那么大的金钱龟，应该很贵吧。”苏棠犯愁。
　　“闺女，我今天最后一天摆摊，要是你想要我就便宜给你了。”
　　苏棠把钱递给李浩楠时，李浩楠没有收下，而是把苏棠给他的钱放在了苏棠的外套口袋里，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钱。
　　“我说过，要送一个礼物给你。”
　　“礼物？”苏棠迷迷糊糊地看着李浩楠卖下了那只金钱龟。
　　回去的路上，苏棠泛着迷蒙，但还是保持自己清醒，深怕着睡着一秒就少一秒享受，甚至幸运地觉得自己那个油腻腻的大包子没白吃。
　　“你好些了吗?”
　　李浩楠侧过头看了眼趴在后背的苏棠，病恹恹的。
　　苏棠强撑着精神，让自己不那么难受的样子。
　　“嗯，好多了。”
　　“因为那个包子？”
　　苏棠停顿了半会儿。
　　“不是，回来时晕车。”
　　两人又相继沉默走了一段路程。
　　“李浩楠。”
　　“怎么了？”
　　“你为什么总是待人那般冷冰冰的样子？”
　　“我……”李浩楠背着苏棠的身体微微一怔，思索了许久，最后李浩楠缓了口气。
　　“苏棠，我还是想谢谢你。”
　　“为什么？”
　　“因为你成为我的朋友……其实倒也没有难说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和朋友相处，或者是身边人，我甚至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反应是对的，所以不搭理任何一个人倒也不会错。”
　　“为什么？”
　　“因为没有朋友……很长时间里，我习惯了一个人，你总不能期盼我自言自语的。”
　　苏棠在李浩楠的背后，听着他那么平淡地说出这些话，反倒让苏棠的心里如针般难受，但还是竭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
　　“其实没什么的，没有人值得我怪罪，但是谢谢你们，让我明白朋友也会主动地围绕在你身边……即便用那么冷淡的态度，你们依旧在身边。”
　　“嗯，你不止有我一个朋友，王娜，王川都是，况且你身边还有干妈，袁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