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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尸海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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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下过雪的夜空，干净透亮，青山阴郁地卧于天地之间，圆月高悬，照亮一方后土。雪白的坚冰挂在屋檐下，凝结出晶莹的水珠。乌鸦啼叫，水珠滑落，颤抖着映出周遭的景色。
“你们要什么？只要不伤我妻儿性命，要什么我都给你们。”话音刚落，隔壁的院子便传来声悲惨的叫喊。
隔壁的成铁蛋媳妇今年刚生了个儿子，李铁蛋高兴得不得了，刚才这声音就是李铁蛋他媳妇发出来的。大雪天罗地网般落下，成冬意识到李铁蛋一家已遭遇不测，这群杀手怕不只是冲着他们一家来的，而是冲着整个村子来的。
成冬朝妻儿喊道：“你们快走，我拦住他们。”说罢，便举着扫帚，冲上前去。
成芸牵住女儿的手，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最后看了眼丈夫，拉着女儿的手快步往后门跑去。
一群鸡鸭扑腾着翅膀，顾不上是否踩到它们，匆匆推开后门，往人少的地方跑。
“磨剪子咧～戗菜刀。”是磨刀人，村长前不久请了磨刀人来到村上，却一直没来，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来了，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忽得戛然而止。
成薇被娘亲拉着往外跑，她跑了好久也没看到爹爹从后面跟上来，忍不住喊了一声：“爹爹。”
一层薄冰凝在山茶花的花瓣上，闪烁着晶莹的光。鲜热的血落到雪地上，成冬死前，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割破的喉管吱吱冒血，成冬听到女儿的喊声，嘴角动了动。
刺客听到声音，对视一眼，“还有一对母女，继续搜。”
成芸一只手捂住女儿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成薇，不要出声知道吗？”
成薇身体不住地打战，她想起黑衣人手上握着的刀刃，她和娘亲离开了，但爹爹还留在家里。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她将脸颊埋在母亲的胸口，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角。
脚步声越来越近，成芸搂着女儿，心里打着鼓，仿佛听到了杀手拔剑的声音。不能再等下去了！她猫着腰，牵着成薇小心地绕到外面去，杀手都跑去屋子里搜人去了，外头反倒是空荡荡一片。
放眼望去，只见冰天雪地里，几十个人的尸体被堆成一座小山，一个念头飞快在成芸脑中掠过，她牵着成薇，跑到尸堆旁。
“薇儿你躺上去，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知道吗？”
成薇懵懂地点头，钻到死人堆里，看着过去熟悉的脸庞，挨着他们躺下去。
成芸搬动尸体，将他们压在成薇身上，就在这时，黑黢黢的村道上，走出几道挺拔的身影，她身形一顿，血液直冲脑门，偏过头躲过杀手的视线，小声对女儿道：“薇儿，不要说话，不要动知道吗？”
成薇闭着眼睛，尸臭味萦绕鼻尖，她听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像是夏日扯烂的绿叶般响亮。血滴在她手上，温热的，一滴又一滴，成薇忍不住睁开眼睛。
娘亲面朝着她，胸口有个血红的窟窿，面朝着她倒下。
杀手又在附近转过一圈，“这附近可能还有人，再仔细搜搜。”
雪已经停了，四野一片寂静，刺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成薇躲在娘亲的怀里，一点点感受娘亲的体温在快速消散，娘亲死前呢喃着，气若游丝地叮嘱，“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好好活着。”
四肢被冻得一点力气也没有，成薇费了好大劲才从尸体堆里爬出来。
断壁残垣处火光隐隐，空中盘旋的老鹰蓄势待发，叼走一只断臂，放眼望去，残肢断臂俯拾皆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散发浓烈的臭味，还未来得及闭上的眼珠流露出浓浓的恐惧。
她嘴巴徒劳地张开，想要喊出声，才发现嗓子发不出声，她想跑，才发现脚像生了根般定定立在原地。
村落外，有一红衣男子踏月而来，银白色忍冬纹交织于袖口，撑一把纸伞，挡住了月光。他走近，月光模糊了面容，成薇抬起头恰好与男子对视。
她身子瘫在草地上，回过神后，连滚带爬站起身，心想这怕是地府里的鬼差，特来索她命。
男子瞧见她狼狈的模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开口对成薇说了他的第一句话：“我不是鬼。”
成薇急急刹住脚步，脚尖撞上石头，人摔倒在地。她冷静下来，想说话，张口才发觉没有声音，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摇摇头。
男子走近，开口道：“你不能说话？”
她点头。
成薇借着月色终于看清了男子的长相，眉峰凌厉，眼角微微上翘，站在月光下，“想让我带你走？”
成薇站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男子，她点点头。
男子从嗓子里发出一声轻笑，“你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会，我为什么要带你走。”
成薇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她扯住时川的袖子，嗓子呜呜呜地发出声音，却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话。
男子眸光一变，甩开成薇的手，他冷冷看向成薇，“再敢碰我一下，你这条命就不用要了。”
男子走了，成薇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跟上去。爹爹娘亲都死了，村子也被烧没了，她一个小孩子如何在这世道生存，况且眼下下着大雪，说不定她还没走到镇上，就已经被冻死了。
横竖都是死，不如跟上去，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男子回过头，看见小姑娘依旧跟在身后，他转身时，她便停在原地，垂下脑袋，一脸做错事的模样。
他接着往前走，小姑娘又跟在他身后。
他停住步子，冷声道：“你不怕死吗？”
成薇站在漫天的飞雪里，看着时川，点头又摇头。她这条命是爹爹和娘亲拼死护住的，若是就这样死了，便是不孝。可现如今，天地间，只剩她一个人独自前行，又叫她如何不害怕，倒不如随爹爹娘亲一块去了。
成薇咬咬牙，是生是死总有一搏，她颤抖着身子，快步跑向男子，冻得通红的手，颤颤巍巍地再次握住男子的袖子。
这一次，他没有甩开她。
他们穿过漫无边际的雪地，月光在前边引路，幽暗高大的群山将他们环绕在小小的天地中，夜风拂面，男子漆黑长发打在成薇脸上，她小心翼翼地撇去。
“我叫时川。”夜色中传来男子冷淡的音调，成薇点了点头，她不知道时川是否看到了她点头的动作，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也没想要她的回答的意思。
不知走了多久，成薇感觉脚已经不再属于身体的一部分，只是靠着惯性在往前走，她暗自咬牙坚持，不敢说出来，生怕时川知道后会不悦，把她抛下。
“可是累了。”头顶传来男子的声音。
时川蹲下身子，视线落在成薇脸上，嘴上说着关切的话，眼神却是冷淡的，瞧见她因为困倦不住落下的眼皮，眸光一转，露出些许笑意。他揉了揉女孩乱糟糟的头发，把她抱进怀里。
出乎意料地温柔，成薇将脸埋在时川胸口，鼻尖传来淡淡的木质清香，她紧紧抱住怀里的伞，小心翼翼地抬眼。月光落在他精致的容颜上，好似连老天也偏爱这么个人。
困倦排山倒海地袭来，成薇靠在时川的肩上，沉沉睡去。
成薇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家客栈的房间内，时川着一身墨色广绫长袍，坐在窗前，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淡淡道：“醒了。”
成薇正欲发声，却没能如愿，她将手放在喉管上，一点点抚摸上面起伏的轮廓。
雪花飘进来，时川关上窗，“今日是除夕，带你出去玩。”
成薇从被子里爬出来，穿上鞋。
时川的手抓住她的手，他的手很冷，一路牵着她下到客栈的一楼，出了门。
入眼是漫天的雪花，街上行人流窜，熙熙攘攘，长街数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做工精致的花灯横挂街道，是成薇过去从未见过的繁华。
“带你去买身新衣服。”时川道。
成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上面沾染上大片的血渍，一块接着一块，若不是她身上披着时川的衣服，此时怕是被街上的人押送到官府去了。
时川领着成薇到成衣铺买了件现成的衣服换上，又带着她上酒楼吃饭。
时川进来时一身气势不凡，纵然身上的衣饰普通，依旧掩盖不了通身的贵气，京城多的是达官贵族，不少朝廷重臣穿着都十分简朴，因此店小二并不敢懈怠，恭恭敬敬将时川请进包间。
店小二站在一旁报菜名，时川听到合适的，便让店小二都上一份。
他掀起眼皮看了看成薇，问道：“有什么想吃的？”
成薇犹豫片刻，指了指酒楼窗户对面的面馆。
店小二接话道：“小姐要的面我们酒楼也有，公子可要上。”
时川摆摆手，“不用，你将我先前点的东西都上全。”说罢，丢了一锭银子给小二，领着成薇到酒楼对面的小面馆去了。
成薇从未到过这样繁华的地方，来往都是打扮华贵的行人，街道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街道都要宽敞，两侧街道的楼房无一不是飞阁楼台，琼楼玉宇，唯有那一方狭小的店面，依稀有着记忆里熟悉的模样。
她过去与爹娘赶集，就会到这样的面馆吃上一碗面，想起爹娘，不由眼眶一热，泪水便涌了上来。
时川瞧见，笑道：“怎么还委屈你了，到这样的面馆吃饭。”
成薇摇头否认，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朝时川扯开一个笑。她一件嫩粉色彩绣齐胸襦裙，又在外头穿了件雪色的狐裘，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软糯可爱。
时川移开视线，面馆的主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翁，灰白头打理得十分干脆利落，看到有人来了，扬起一抹笑。
“公子带妹妹来吃面？”
放在过去，时川绝对不会来这样一家面馆，人情味太重，并不适合他这样的人。
时川淡淡应了声，“上两碗阳春面。”
面端上来，洒落青绿的香葱，在冬日升腾起股股热气。成薇将手放在蒸腾的热气上，脸上带着喜悦的表情。
成薇搓了搓手，拉过时川的手，也放在蒸腾的热气上，然后亮着眼睛看他。
时川没有理会小姑娘满脸的喜悦，而是拿了筷子，塞到成薇手中，开始吃面。
老翁继续在一旁忙活，木盖掀开，涌出一大股蒸汽，弥漫在空气中，屋外的雪天罗地网般地落下，面条的香味填满整个口腔，时川动作优雅，速度却很快，成薇仍在用筷子挑面条。
时川没有催促成薇，而是耐心的等着成薇吃完。
冬日的天本就黑得快，吃过面后，出门的时候，暮色已经笼罩了整座北京城。来往的马车渐渐多了起来，是京城中有名望的大臣赶到紫禁城中参见宫宴。
锣鼓声骤然响起，成薇打起了精神，拉着时川的手，挤到人群中。手艺人嘴里不知含了什么，双颊鼓起，只见他朝手中的火束喷出口中的东西，一瞬间，火花四溅，漫天都笼罩在明亮的色彩中。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时川立在人群中，遥遥看了一眼，突然抱起成薇，脚尖轻点，身形灵活，飞快地越过两侧的街道。
“人跑了，快去追！”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