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望泱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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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泱推开半关的院门，院子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他转身插上门闩。明月高举于天穹，散落一地银辉，女子背影纤细瘦弱，黑长的发丝在夜色中飞落。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前将她的乌发抚平，望泱克制住了心底的冲动，宋玉悲的话在他耳穴回响。
他沉思片刻，轻声道：“如果你是，那我就不再转世投胎，永远守在你的身边。”
宋玉悲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黑暗中，这双眼眸依旧温和得好似浸了柔波。
“如果你是”宋玉悲突然发现，这句话能解释出许多意思，是因为是她，所以不再转世投胎，还是因为是他的妻子，所以不再转世投胎。
她突然有些不敢看望泱的眼睛，余光触及墙角那株葱绿的野草，叶片单薄，一点雨水阳光，便可在风中摇曳。
开口的刹那，嗓子灌进了风，宋玉悲咳嗽出声，眼角沁出泪光，她冷声道：“很可惜，我不是。”
望泱也说不出心中是应该失落还是高兴，该是失落多一点，至于为何失落，就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一夜无梦至天明，望泱照例比宋玉悲早起，宋玉悲洗漱好时，望泱也已将早餐备好。二人静默无声，各自忙活手头上的事。
院外传来敲门声，望泱将刷好酱的葱油饼放到宋玉悲面前，道：“我去开门。”
宋玉悲看了眼门口，心里估摸着是顾灼华来了。
望泱开门，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顾灼华。她穿一件粉色衣裙，散落的青丝用天青色茉莉玉簪挽起。
“望泱哥哥。”
“我们正准备吃饭，你来得正好。”眼前的顾灼华让望泱感到有些陌生，人虽还是同一个人，但望泱总觉得有哪里变了，至于是哪里变了，一定要说的话，那便是比先前成熟了许多。
葱油饼入口香脆，吃过后，齿唇留香，意犹未尽。三人吃过早饭后，便按照约定的时间，候在无极宫宫门口。
上万级台阶笔直而下，天气不甚明朗，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薄雾中，只见十几个衣裳陈旧的男子肩负布袋，轮廓在薄雾中逐渐清晰。
望泱将带来的葱油饼分给众人，王老伯咬了一口，虽没有刚出锅时候酥脆，味道确实实实在在的好吃。
宋玉悲道：“分两批人，一批人跟我走，一批人将剩下的米搬上来。”
王老伯按宋玉悲的话，将十二人的队伍，划分作两支，一支由他带队，跟着宋玉悲，一支由王意带队，继续搬米。
宋玉悲推开院门，院中男子转过身，二人在半空中对视了须臾，天眷涯轻笑道：“宋姑娘酿酒辛苦了。”
跟在后头的顾灼华听到天眷涯的声音，手紧紧攥住袖子，身子下意识朝宋玉悲靠拢。
“魔尊大清早便来拜访，所为何事？”
身后的村民一听来人是魔尊，面色一变，当即跪下，唯有王老伯还愣愣站在原地，不肯下跪，直到被身旁的人提醒，方才跪了下来。
“没什么大事，来看看宋姑娘酒酿得如何。”天眷涯微微抬起头，视线越过宋玉悲看向后头，“顾姑娘今日起好早，让本座白走一趟。”
宋玉悲牵住顾灼华的手，“我倒不知，魔尊合适与我徒弟的未婚妻这般熟悉了。”
天眷涯对上宋玉悲的眼睛，微微一笑，“本座数次邀宋姑娘与望泱公子一同用餐，奈何二位皆不得空，便只剩本座与顾姑娘，自然是熟悉些。”
他侧头再次看向顾灼华，道：“顾姑娘，是不是？”
顾灼华站在宋玉悲身后，蜷了蜷手，道：“多谢魔尊款待。”
天眷涯闻言笑了笑，道：“诸位起来吧，都是我魔界子民，不必行此大礼。”言罢，依旧坐在侍从拿来的太师椅上，懒洋洋地晒着日光，丝毫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天眷涯爱坐哪坐哪，宋玉悲管不着，顾灼华在她眼皮子底下，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她让村民将厨房一应酿酒的用具拿到院子里来，嘱咐道：“将米倒入木桶中清洗，清洗过后的米，不允许有丝毫的杂质。”
跪在地上的众人，听着几人的对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江姑娘吗？何时成了顾姑娘，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鬼一般是不会将真名告知外人。
众人依照宋玉悲的吩咐行事，雪白的大米倒入木桶中，发出“刷刷刷”的声音。待米倒好后，身后的人提来一桶水，“哗啦啦”往木桶倒，谷壳浮在水面，伸手将谷壳捞出，又用干净的棍子搅拌大米，经过数次换水，确认无杂质后将水倒出，添上干净的泉水浸泡。
太阳大了，天眷涯便让侍从将太师椅挪到廊下，跷着腿，抿着茶水，十分享受的模样。
正逢望泱提着一桶水从天眷涯面前经过，被天眷涯叫住了。
“望泱公子。”
望泱放下手中的木桶，廊下那人，一身鸦青色大氅，脸色苍白，一副痨病鬼的模样。
“不知魔尊唤在下何事？”
“不知望泱公子与顾姑娘是何时认识的？”他一只手撑住下颌，缓缓掀起眼帘，看向站在太阳底下的望泱。
望泱对上天眷涯的视线，只觉有一股强劲的威压向他袭来，迫使他跪在地上。他咬牙强撑着，直到牙关咬出了血，依旧不肯滚下。
天眷涯笑了笑，收回了威严。
“望泱公子好耐力。”
望泱身子一松，双腿却仍在微微颤抖，他将腿靠在桶身，止住腿上的颤抖。微微抬起下颌，春水般柔和的双眸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他温和道：“魔尊灵力深厚，不是我能仰望的。”
他话中虽带谦意，却无端叫人察觉到锐气，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匕首，出鞘前的最后一抹柔和。
“我与灼华自幼父母相识，还在襁褓之中，便定了亲事。”
天眷涯闻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上去十分不悦，特别是听到“亲事”二字时。他敛眉冷声道：“望泱公子能有顾姑娘这般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不过望泱公子的福气怕是不太够，听相归说，你们的亲事吹了。”
话落，天眷涯想到相归讲到二人婚事告吹时的画面，不由心中升起一丝喜悦，他眼角弯了弯。
“如此说来，顾灼华便称不上是你望泱的未婚妻。”
天眷涯这般打听询问，若是望泱再看不出他对顾灼华有意，便真如宋玉悲所说——榆木脑袋。
他性情虽温和，但到底是有脾气的人，甚至颇有些自不量力的脾气，接连受了几次天眷涯的挖苦嘲讽，心中早已升起一团怒火，有意皆顾灼华奚落天眷涯，便道：“婚事虽然告吹了，但我与灼华，自幼相识，天地不认同也无妨，我们心中认同彼此便可。”
天眷涯握住太师椅的扶手，手上的青筋隐隐浮出，显然是气得不轻。他“噌”地一下站起来，刹那间，院中碎石浮起，花草晃动。
“望泱公子好大的威风啊。”说罢，浮起的碎石升腾到半空中，带着凌厉的罡风，眼看着就要打在望泱身上。
“且慢。”
空中碎石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住了一般，凝住不动。
宋玉悲袖子一扫，悬在半空中的石子落在地上，一声一声，好似冰雹坠地。
“徒弟，师父没有教过你吗？凡事不要逞强。”望泱眼眸微动，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子。直至此时，望泱方才真正地感受到，什么叫敌强我弱，手无缚鸡之力。
他不甘地握紧拳头，垂首道：“徒弟知晓了。”
宋玉悲对上天眷涯探究的视线，道：“徒弟无状，多有得罪，还请魔尊见谅。”
天眷涯闻言，男人的自信心自然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懒得去管这师徒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懒洋洋坐在太师椅上，撑着额角，翘起二郎腿，道：“宋姑娘替本座酿酒，这点小事，本座自然是能容得下的。”
“多谢魔尊。”宋玉悲拽了望泱转身进了屋子，一巴掌直接打在望泱的脸上。
“不是告诉过你吗？万事不可逞强。”
宋玉悲这一巴掌并不疼，像是蚂蚁轻轻咬了一口，但若不是宋玉悲，望泱此刻早已魂飞魄散，不存于世了。他有些沮丧道：“我错了。”
宋玉悲闻言，面色稍稍缓，“怎么？打不过别人，就不想说话？”
望泱被宋玉悲戳中痛处，愈发觉得难堪，他从未像此时这般，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是。”
宋玉悲从未见过像望泱这般实诚的人，不由地笑出声，她道：“你们人界不是有句老话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如今才几刻钟，你便想报仇。”
望泱对上女子戏谑的眼神，因天眷涯带来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在心底消散。
其实他几乎不会将心中的情绪表露给外人看，做臣子的时候，他是天子手下的孤臣，他也曾有过无数个不坚定，无数个恐惧和后悔的时候，但他只是将这些情绪埋藏在心底，等着时间一点点将他吞没，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重头出发。
他沉吟许久，问道：“你信我吗？”
宋玉悲道：“我信不信你重要吗？”
重要，该是重要的，望泱循着心中的声音，道：“重要。”
宋玉悲眸光落在男子清俊的面容上，此刻的他褪去了往日温和的外表，展露出隐藏在身体内的刀锋。
“罢了，再有下次，我不会再救你。”
望泱闻言，抿了抿嘴，“知道了。”
出门的一瞬，宋玉悲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道：“我劝你还是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力气，和魔尊抢一个女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望泱一愣，他什么时候要和天眷涯抢女人，旋即想到先前对天眷涯说的话，心底慌乱，正要解释，却见宋玉悲已经走远了。
望泱立在原地，想着要如何与宋玉悲解释，直到走到日头底下，他才反应过来，他根本不需要向宋玉悲解释什么。
望泱瞟了眼廊下懒洋洋的背影，咬咬牙，如常走到天眷涯身前，提起先前落下的桶，余光瞧见天眷涯得意洋洋的模样，也不搭理，转身走开了。
薄雾散去，艳阳高照，米已经全部运到院内，村民早已耐不住热，将上身的衣物脱了个干净，露出流畅紧实的肌肉，汗水覆在麦色的肌肤上，闪着耀眼的光。
王老伯提着一桶水，从望泱身旁经过，他光着膀子，常年外出劳作，将他的皮肤晒得又黑又粗糙。他一手握住桶底，一手抬起桶柄，倒水的动作干净利落，就连望泱想要上去帮忙也无从下手。
一旁站着的宋玉悲看见王老伯腰间挂着的半块玉佩，上好的红玉被雕刻成四瓣紧挨着的花瓣，若是一块完整的玉佩，组合起来该是朵完整的彼岸花。
宋玉悲见到这半块玉佩，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三千年前，她第一次与那人相逢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望泱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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