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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纸上谈兵的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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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年少之时，许嘉怀一度沉迷奥数物理。
他遇到过很多难题，也不是次次都迎刃而解，但无论过程如何，无论花费了多长时间，无论夜夜的废寝忘食，他最终都会解出来最正确完美的答案，这是他曾最寂寞却最喧嚣辉煌的时光。
沉迷之际，少年却听到了一句话，他听后久久深思仍旧解不开这个谜题。
还是那个排排玻璃窗外绿荫浓重的夏天，燥热的日光直射阳台，两个女人在说着闲话侍弄花草。
刘明湘问，“怎么了，又愁眉苦脸的？我的茶不好喝？”
王淑仪叹息，“不是，就是今天狠狠地罚了一个学生，心里也怪难受的。”
“嗐，罚就罚了，自己怎么还难受了？你又不是第一天当老师？”
“哎，这个学生很勤奋，就是脑子笨，是真的笨，数学怎么学都不会，再怎么勤奋还是不及格。”
刘明湘无所谓的语气，“这样的学生不多了去了？”
玉淑仪摇着头，“我就是觉得教育问题，你说这小孩儿，别的科目都挺好的，要是因为数学连高中都考不上那多害人啊？再说，就那什么反比例函数，学完不就完了吗？谁出去用的着？我们当时可是学的好，你看出来后谁用到了？学那玩意到底有个什么用？”
话音渐渐淡了。
少年眉心皱了一下，手里的笔再也拿不动了。
短暂的周末后，他又被送回洛阳的奥数班，老师发现他上来开始走神，也不再像从前那么积极。
“遇到什么事了吗？”
年迈的老师不希望他最得意的学生思想跑神。
“有什么意义呢？”
许嘉怀仰头，眼睛直视。
“嗯？”
“我的意思是，解开这些题目有什么意义呢？”
少年把听来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日光把年迈教授的脸庞照的深邃，他低头沉吟片刻。
“为什么会说数理于生活没有意义呢？等你到了更高的殿堂，你会知道它们能够改变整个世界，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因为现在的你经历的挫折几乎为零，如果你坚持下去，那么等你以后遇到任何难解的挫折了，你都会相信你能透过荆棘和疑雾找到最终光明的出路，如果你现在连纸上谈兵都坚持不下去？那你怎么会相信你能抵御未来生活的险阻？”
这句话后来成了许嘉怀终身学术生涯上的座右铭。
他从来没有解不开的数理题，他也不信他抵御不了生活的险阻。
军训的最后一日，少年浑身还都是汗，操场上的典礼仪式十分喧闹，他带着温甜躲到寂静处盯着她默写入学考试的单词。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他浑身都是刚刚刺杀营表演完的汗珠子，许嘉怀不是很想接这个电话。
可来电人是秦老师，英语培训机构的老师，把空闲房子免费给他们住的人。
“喂，老师，我刚军训完，怎么了？”
电话那头有些支支吾吾的，“嘉怀，就是，那个房子啊，嗯，本来是婚房嘛，他之前也不结婚就一直住在单位，就昨天，他突然说有女朋友了，新工作就是在海淀那边，想跟女朋友同居，所以你看看，要不老师再帮你找个别处的房子？就是，得你自己出房租了……”
汗珠大滴大滴的从额头滚落，他眼睛有些模糊。
“好，没事的，这些天多谢谢老师了，那我们这个礼拜三搬出去怎么样？”
“不慌不慌，周六之前搬出去就行，真是对不住了，老师帮你在这边再看看吧？合适的话我随时联系你。”
“老师客气了，好，谢谢老师。”
手机上沾了他的汗水，烈日当头，可他浑身却都冷了起来。
他手头只剩三百六十块钱了。
去做家教的工资要到十月中旬才发。
许嘉怀忍不住握紧拳头，汗珠顺着突起的脉络流下去。
他出神的盯着烈日炎炎的天空。
侧脸突然有异物触碰，许嘉怀猛的回神看过去。
温甜把默写的生词本递给他，踮起脚，另一只手那些纸巾轻轻触碰他额头的汗珠。
“你很热吗？”
许嘉怀摇头，“小鬼，我发现你长高了哎。”
温甜双眉一冒，“你就没想过是你变矮了吗？”
许嘉怀:“……”
深呼一口气，他接过单词本，然后“哐哐”拿书敲了温甜的头。
“错几次了？”
“哪有？我肯定是全对的！”
“你自己看田野这个单词是不是少了一个i？”许嘉怀把本子递给温甜。
温甜不满地把嘴撅的老高，反复对照后生起气来，“没有，我根本没有少！”
“是吗？”许嘉怀把本子接过去看，“哦，看错了，不过你还要对照书本才能发现就说明自己记得不牢靠。”
“你！”
温甜气的小脸通红，“什么嘛？这个单元我上午才学，就背了半天。”
“好啦，先去吃饭。”
许嘉怀身上没什么力气了。
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双腿带温甜去食堂。
开学报到的时候，他学生卡上充了三百块钱，还剩很多，食堂的饭便宜，够他和温甜撑到十月份。
随便打了两份后，许嘉怀就近坐了下来，把盒饭推到温甜跟前时，发现温甜正两只眼直勾勾看着他？
“怎么啦？”
许嘉怀塞了一大口米饭，鼓着腮帮子去看温甜。
温甜低头看了看自己餐盒里的青椒炒肉，没说话，她跟许嘉怀说过自己不喜欢吃青椒的。
青椒慢慢入口，心脏忽然变得沉甸甸起来，她低着头慢慢把米饭吃进肚子里，一口一口，干涩无比。
许嘉怀不明所以，抬手用筷子敲了敲她的餐盒，“怎么啦？”
温甜耸耸肩，“哦，就是你冤枉我默写错了单词。”
许嘉怀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小鬼，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才没有。”
温甜连忙小声否认，手指紧紧攥着筷子去夹西红柿，她赶紧乖乖吃饭，不想让许嘉怀觉得她是个有公主病又小心眼的人。
许嘉怀没再说话，吃着饭慢慢恢复体力，眉头皱着把一件又一件琐碎的事整理清楚。
食堂的噪音，恒定不息，他们两个就显得格外安静。
温甜吃着饭偷偷环顾四周，男生女生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有的还开了冰菠萝啤酒，她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菠萝啤酒上。
只有他们这桌，孤零零的两个人……
她忽然想，如果不是自己，许嘉怀也会和朋友在一起开怀大笑，他为了自己，孤零零的坐在这里，可自己却还在因为一点点小事儿去埋怨他。
头顶像是乌云跑过来只遮住她，温甜慢慢觉得像是全身都没有了任何力气，她握着筷子，目光呆滞地盯着西红柿一动不动。
许嘉怀发现了她的异常，正想说话，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嘿！许嘉怀？你妹妹啊？我正找你呢，理学院的周光明你还记得不？我开学那天还管你要了□□号。”
一个被晒的黢黑的男生露着大白牙对他们笑，“要不要进学长的社团啊？”
许嘉怀拉了个座椅给他，“学长吃过饭没？”
“吃过了，”周光明坐下，“咦，你妹妹今天不上学吗？”
“哦，她还在准备入学考试。”
周光明装着熟和温甜打招呼，“哇，妹妹好可爱，叫什么名字啊？上几年级了？”
温甜放下筷子，“谢谢，我叫温甜，上初一了。”
“你上初一了？”
周光明有点震惊，“哦哦，看着像三四年级的小朋友。”
许嘉怀吃着饭笑了一下，温甜看见他笑，心里翻着白眼，愤愤地扒了好几口饭。
“所以你叫许温甜？真好听的名字，今天晚上要不要和你哥哥一起去看我们光电社团的招新活动啊？我们准备了好吃的小点心哦。”
温甜呛了一下，许嘉怀直接笑喷出来好几粒米。
周光明有点疑惑，“怎么了？”
许嘉怀只顾自己吃饭，看着温甜满脸尴尬也笑着不答话。
温甜咬牙，“我哥说他不想去什么无聊的招新会，他说军训刚结束，他想去酒吧彻夜放纵。”
周光明:“？？？！”
刚刚一口紫菜汤入口，许嘉怀差点没喷出来。
周光明把这话消化完后，用一种复杂的眼光去看眼前斯文冷峻的少年，不是传闻中说性格比较高冷孤僻，高中就拿下了星条国的数理竞赛星奖，一心只有物理学吗？还是说天才就是有点玩的很花的小癖好？
许嘉怀深深的看了一眼温甜，果然，他还是不能低估这个当年给他带来价值观震撼的小朋友。
“学弟，我知道豫南高考大省，你从前被管的太严了，上了大学难免松懈，但是吧，嗯……我觉得还是应该尽量往正道上走，彻夜放纵，嗯，就还是算了吧，对，对身体不好……”
一零年的时候，酒吧各种乱象丛生，几乎就是黄色地带的象征。
周光明话里有话的说完，有点尴尬地看了一眼许嘉怀。
许嘉怀面无表情地吃了口西红柿。
“好。”
“嘿嘿，这就对了。”
饭桌上有点尴尬。
周光明没话找话，“许温甜，你入学考试准备的怎么样啊？要去哪个中学？”
温甜又被这个名字被噎了一下，“不怎么样，还有很多不会的，要去的是音大附属中学。”
“哦哦，音大附中挺好的，离清华很近，他们家的入学考试挺难的，尤其是外地考生。”
温甜点点头。
周光明看了看温甜，又看了看许嘉怀，“所以今晚你们还来吗？”
许嘉怀摇头，“学长，我已经在写入社申请表了，我一开始就想进光电社团的。”
“真的吗？！”
周光明受宠若惊，“嗐，你要入，我就直接把你名字加上，申请表那都是给别人走的过场哈哈哈，要不我请学弟和你妹妹吃个饭？”
许嘉怀婉拒，“谢谢学长，只不过——”
他看了眼温甜，“我还是最后再去酒吧彻夜放纵一次吧，然后彻底金盆洗手。”
“啊？啊，啊啊，好……”
周光明尴尬的脚趾扣地，“也行，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再请你和妹妹吃饭，新学期也开始了，有个比赛我想和你一起组个队，有空□□联系我。”
“好。”
周光明走后，两人的饭也吃的差不多了。
许嘉怀收走两个人的餐盒放到指定位置，洗手后，还带着凉水的指尖点着温甜的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