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夫郎打灰日记》余咸咸

2、第 2 章

　　疾风骤雨不断，池梦鲤感觉自己现在人如其名，就像一尾池塘里的小鱼，被风吹雨打摧残，形容好不凄惨。

　　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鬼地方，家人朋友都不见踪影，唯一的容身之所也变成一片废墟，池梦鲤早就哭得肝肠寸断。

　　然而祸不单行，既有天灾，又有人乱——他听到有人在笑话他，却找不见人在何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虽然那个声音解释自己是人不是鬼，但池梦鲤还是不信，认定了他肯定是鬼。

　　不过应该不是坏鬼。

　　又听到那鬼问他僧辩和尚是否给他作过画，池梦鲤回忆了一下，答道：“没有，那老和尚不喜画人，只画山水。不过他送过我一幅山水画，还叮嘱我一定随身携带，或有救命之用。”

　　说到此处，他不由得心中一跳，起身遥望远处的景色，顿时心下骇然。

　　他犹记得那幅画中的描绘，只因那老和尚虽然邋遢又好酒，没个和尚样儿，但却不时有文人雅士向他求画，就知晓他的画定然值几个钱，所以池梦鲤得了画之后便爱不释手，做梦都想着或许哪一日能把这画卖个好价钱。

　　虽然没把僧辩的叮嘱放在心上，但也是歪打正着，片刻没离过身，因此对那画中描绘的景物可以说是了然于心。

　　只见风雨飘摇之中，一座巍峨高山矗立在黑压压的天空之下，几乎直捣苍穹。山体嶙峋陡峭，松林遍布，山脚下躺着一条河流，以及不远处坐落着的一座小木屋……

　　他越看越觉得眼熟，越看越觉得心惊。

　　眼下他所处的境地，竟然与那画中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他回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老和尚说的都是真的，这幅画好像确实救了他一命……

　　但是他的爹爹娘亲不知道这件事，肯定已经担心死了，以为他失踪了，甚至被那些坏了心肝的杀了……不行，他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又一阵冷风吹过，衣衫单薄的池梦鲤猛地打了个大喷嚏，心疼地抱住自己。

　　比起逃出去，还是先解决眼下的困难再说吧，否则他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寒夜里了，呜呜。

　　就在此时，他又听到那个鬼的声音：“恕我直言，池先生，您现在的境遇不太妙。”

　　池梦鲤打着寒战回应：“还用你说嘛，我都快被雨淋死了，阿——阿嚏！完了，我肯定得风寒了，马上就要病死了，呜呜……还有你干嘛叫我先生，我不是先生，我都不认得几个字，当不起先生这个称呼。”

　　他听到那个鬼轻笑了一下，问：“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池梦鲤想了想，说：“你叫我小鱼吧，我的爹娘兄长都这样叫我。你又该怎么称呼？你说你是人非鬼，但我却为何看不见你的人？”

　　那声音又道：“你叫我……傅先生吧。你看不见我，我却看得见你，只是看不清晰。”

　　池梦鲤眨了眨大眼睛：“噢，你是个先生鬼？”

　　画外的傅知行忍俊不禁，耐心地说：“我是人，不是鬼。不如我从头和你说吧，小鱼，我说完你便明了了。”

　　画中的墨色小人抬起了小脑袋，做出洗耳恭听之态。

　　池梦鲤心想，这个先生鬼好像颇为神奇，说不定能帮自己出去呢？

　　他乖巧地坐好，听那声音说：“数日之前，我买了一幅古画，出自高僧僧辩之手，价值不菲。僧辩法师是一位著名的画家与鉴赏家，存世画作不多，这幅画风格成熟质朴，颇有返璞归真的灵气，更神奇的是，我在画中看到一个会哭会动的小人。”

　　池梦鲤下意识反驳：“我不是小人！”

　　那声音愣了下，然后带着笑意解释：“怪我，应该加个儿化音，因为在我眼里，你是个还没手指头大的水墨小人儿。你明白了吗，小鱼，你在一幅画里。”

　　池梦鲤失落地低下头，“我知道，我在老和尚给我的那幅画里面。”

　　那声音继续说道：“还有一点我尚未说明，这幅画距离它的创作年代距今已一千年有余，如今已是二十一世纪的时代，公元十一世纪的厉朝早已消失在岁月长河之中了。”

　　如同被敲了一棍似的，池梦鲤脑袋嗡嗡作响。

　　他脑袋里冒出来兄长念叨过的一句诗：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何为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他一息之间竟然顿悟了。

　　耳边又传来那道低沉温润的嗓音：“小鱼，别怕，既然我将你买回家，自然不会对你置之不理。”

　　茫然无助的池梦鲤听到这话，刚收回去的眼泪瞬间又决堤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先生鬼，你帮帮我吧，我想去找我爹娘！”

　　画外的傅知行：“……”

　　他放弃向对方强调自己真的不是鬼，转而询问：“我该怎么帮你？”

　　画中的小人儿呆呆地坐着，似乎也不知能怎么办。

　　傅知行温和地安慰他：“车到山前必有路，眼下最重要的是度过当前的困境。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进入画中的，又该如何出来？”

　　蜷缩着的小人儿更加失落了，细小的声音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正在被一群疯子追杀，突然感觉头晕目眩，醒来之后就在小屋里了。”

　　池梦鲤回想起风雨之前发生的事，继续说道：“我试图从小屋里出去，但是房门打不开，窗户虽是敞着的，却好似有什么东西挡着，不让我出去。直到忽然开始刮风下雨，小屋倒塌，我才能出来……但还不如不出来呢，呜呜。”

　　他不愧是一条水里的鱼儿，人也跟水做的一样，说哭就哭，流不尽的泪。

　　那个声音安慰了他一会儿，又问：“所以说你现在也出不了画？”

　　池梦鲤抽泣着点头：“嗯，我刚才试了，跑不出去，跟那扇窗户一样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着。或许山顶可以出去呢，我也不知道。”

　　总之山脚是出不去的，河流对岸也出不去，甚至根本不能跨过这条河，脚在半空中便被挡住了。

　　现在只有山上还没试过，那里是最接近穹顶的地方，池梦鲤抱着极大的希冀，说不定就可以从山顶出去呢。

　　他又听先生鬼说：“僧辩法师可与你说过什么关窍？”

　　池梦鲤摇头，“没有，那个老和尚总是醉醺醺的，只与我说了画不能离身，其他什么都没说。”

　　画外的傅知行听闻此言，也开始作难。画中世界受现实世界影响，然而却并不相通，无法出入，这可该如何是好。

　　他拿着眼镜的手轻触画卷，然而一股吸力传过，下一瞬，手中的眼镜已无影无踪。

　　而画中的小人儿好似被什么东西砸中，“唉哟”一声捂住了脑袋。

　　池梦鲤惊讶地捂着被砸了一记的发顶，捡起落到地上的凶物，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好漂亮啊。”

　　只见那物件金框镶边，两个圆圆的薄片晶莹剔透，犹如书中写的水晶宝石，边上还挂着细细的金链子，精巧又可爱。

　　“先生鬼，这是你送我的宝物吗？”他天真地仰着头问，因为他以为傅知行肯定在天上。

　　他听到先生鬼回答：“这并非宝物，而是眼镜，辅助视力有损的人视物之用。小鱼，这是个好迹象，说明两个世界之间并未完全隔绝，我可以将外面的东西送进去给你。”

　　池梦鲤举一反三，“那我可以把东西送出去给你吗？我试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眼镜，去有阻隔的地方尝试，最终惊喜地发现把眼镜放在山路末尾时，它在他的注视之中消失不见了。

　　池梦鲤欢快地雀跃：“可以出去！先生鬼，你收到眼镜了吗？”

　　他听到傅知行回应：“收到了。小鱼，你等我一会儿，我有办法帮你解决眼下困境。”

　　池梦鲤疑惑：“你有什么办法？”

　　然而外面已无人回应他。

　　耳边只余风雨吹打之声，松林与山谷之间回荡着震耳的响声，很吵，但他却只觉得无比孤寂，让他心中发慌。

　　“先生鬼，”他又冷又怕地蜷成一团，喃喃自语，“你快回来啊，我害怕。”

　　他不怕鬼了，因为自然灾难比鬼更可怖。

　　就在这时，傅知行的声音犹如天籁般传入他的耳中：“小鱼，我送个东西进去，你留意一些，莫要再砸到你。”

　　恐惧之意烟消云散，池梦鲤瞬间精神起来：“先生鬼，你终于回来啦！”

　　那声音轻笑：“我只离开了一小会儿。”

　　池梦鲤撅着嘴：“但我怎么感觉你离开了好久好久呢？”

　　画外的傅知行脸上挂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拿起翻找出来的东西，问道：“你做好准备了吗，我要把东西送进去了。”

　　见画中的小人儿连连点头，他才像刚才那样，将手中的包裹递到画卷之前。

　　因为对其中的规律还不了解，或许传递东西有重量、体积或材质的限制，或许只能特定时间传递，亦或许需要什么特殊能量，所以能否将这个包裹送进去，他心中并没有底。

　　好在僧辩高僧保佑，以上的担忧并未变成现实，一股熟悉的吸力出现，眨眼之间，这个包裹如方才那样从他手中消失。

　　而画卷之中则多出一个小墨点。

　　池梦鲤惊讶万分地接过包裹，“这是什么东西？”

　　傅知行轻声道：“一顶野营帐篷，可以帮你安然度过今夜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