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失控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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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芷伶病好，每天上赶帮许沐风的忙。
这天，她帮许沐风打扫房间卫生。
许沐风开玩笑戏谑说：“芷伶，你就这么害怕欠我什么？”
黎芷伶动作微顿，笑：“学长，你帮我太多，这是我该做的，也是我能做的。”
许沐风苦笑地摇摇头：“芷伶，有时候你分得太清。”
黎芷伶权当没听见，只有微微一笑。
进入七月，H省雨天接踵而至。
她和五年级的六名孩子愈加熟悉，正如许沐风所说，以真诚换真诚是这个世界上最笨拙而又最快速的万能方法。
她了解到，谈思思其实还有一个名叫谈千语的姐姐，在镇上中学读书，成绩也十分优异。
每周末，其他孩子都会选择回家和家人团聚，只有谈思思选择待在学校，谈千语每周会来看妹妹。
谈千语和谈思思一样，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不过身材瘦削，显得眼睛在五官中更突兀。
黎芷伶每周和她们姐妹相处，时间一长，惊讶于谈千语的早熟。
她问谈千语：“你的梦想是什么？”
谈千语不像别的中学生那样富有激情和朝气，反而如一潭深沉的湖水，不动声色地说：“逃离这个地方。当老师，或者当医生，对我来说差别并不大，只要能逃离这里，我无所谓。黎老师，你知道吗？上学这个事，若不是我妈和我们据理力争，我爸本来不想让我和妹妹来上学。”
谈到爱，谈千语说：“父母之爱，在我看来，不是驯化和被驯化，就是分裂和被分裂，前者的孩子在平静顺从中灭亡，后者的孩子在痛苦挣扎中重生。这种爱具有破坏性，要么在身体层面，要么在心灵方面。对外的破坏性，比如说我爸大男子主义，享受操控孩子未来的控制欲和打骂孩子的威严感。对内的破坏性，比如我妈，她温柔善良，一辈子勤勤恳恳，她身体上的缺陷并不让我觉得屈辱，但她的隐忍和懦弱又让我时常痛苦。我妈会在我爸打骂我们时护住我们，又会在事后说服我们理解我爸。”
说到此，谈千语垂眸，声音哽咽：“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理解我爸，身体上的疼痛让我无法接受这个决定。我爱我的母亲，更怨她。我想爱我的父亲，更恨他。心灵上的这种痛苦，犹如凌迟的酷刑，一刀一刀深入骨髓。”
黎芷伶每每此时，总会红了眼眶，谈思思会默默从衣服口袋掏出纸巾递过来。
“千语，你和妹妹很勇敢，比老师更勇敢。”
谈千语鼻头微红，目带憧憬，羞涩地问：“黎老师，你来自大城市，我想问问大城市有什么呢？”
黎芷伶思索片刻，轻轻抚摸谈思思的脸蛋，微笑：“大城市有更多机遇，更能容得下你的爱恨。姐姐想去，思思想去吗？”
这段时间，她想方设法给孩子们搭配营养饮食，小姑娘终于胖了点。
谈思思兴冲冲地举起双手高呼：“去！黎老师，那里会有吃不完的冰淇淋吗？”
黎芷伶舒心一笑：“有，只要是思思想的，都会有。”
“黎老师，我可以去那里找你吗？”
“可以啊，老师会一直在那里等思思和你姐姐。”
“那我要像姐姐一样好好学习，到大城市去。”谈思思攥紧双拳给自己打气。
黎芷伶从两姐妹的双眸中看到一抹希望的亮光，那抹光让姐妹俩生动起来。
这天晚上，黎芷伶在宿舍书桌旁写下日记。
纪明谦，今天我撒了谎，可我不后悔。
最近，黎芷伶与许沐风商议给孩子们上一节蛋糕手工课。许沐风去县城里购置一切用具和材料，将这些存放在镇上一间小超市里。
大雨倾盆，雇不到人帮他们送货，只有她和许沐风亲自忙忙碌碌地用一辆三轮车从镇上走山路运回孟禾村。
H省连连大雨，山路路面泥泞难走，她和许沐风一人穿一件雨衣，依旧挡不住大自然洗礼后的狼狈。
原来崎岖不平的路面，下了雨容易打滑，三轮车不能骑，两人艰辛地用手推。
许沐风湿润的黑发紧紧贴附于额间，嗓音在暴雨里依旧温柔稳定：“芷伶，你先回学校待着，这些东西我很快就能运回去，这里不安全。”
黎芷伶摇头，揩去脸上的雨水，“学长，我帮你一起。”
“芷伶，你这么害怕欠我的？”许沐风停下步伐，眼神炯炯地看向她。
她轻笑，与他对视：“学长，两个人干活总比一个人要方便。”
半晌，许沐风点头：“芷伶，注意安全，慢点走。”
两人忙活好一阵，冒雨将三轮车推到学校里。
许沐风将三轮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她到宿舍内去端提前煮好的姜茶。
“来，学长，喝杯祛风寒！”她递过去。
许沐风接过一杯热腾腾的姜茶，“芷伶，谢谢。”
黎芷伶捧住茶杯呼呼，抿一口姜茶，入胃服帖，抬眸看窗外雨幕，“学长，我还要谢谢你，愿意帮我做这一切。”
许沐风端姜茶与她并肩而行，“芷伶，很久以前我和你说过，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学长，我现在还不考虑别的。”她垂下眼睑。
“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我帮你考虑，好不好？”许沐风侧眸，静静等待答复。
许沐风性情温和，为人沉稳，一旦和他在一起，应该能过上她以前梦寐以求的安稳日子。
然则，她始终说服不了自己。
“学长，你人很好，应该遇到更优秀的人。”
许沐风目光移向窗外，心情如雨幕中的天色般低落，面上却不显：“芷伶，你这是要向我发好人卡？”
黎芷伶愧疚地看他一眼：“学长，我没办法忘记他。如果赌气和你在一起，或者借由和你在一起来忘记他。无论哪种，对你都不尊重、也不公平。”
许沐风笑出声，视线对上她的，眸色更温善宠溺：“芷伶，要是你不说真话该多好？”
“学长，对不起。”
许沐风抬手帮她将耳际的一缕碎发挽到耳上，“是啊，你如果不说这些话，就不是我喜欢的黎芷伶。”
“学长......”
“芷伶，过几天我有事得回云城一趟。”许沐风停顿片刻，退开几步，绅士一笑：“我希望我的喜欢没有对你造成困扰。芷伶，我一直会是朋友，对吗？”
黎芷伶颔首浅笑：“嗯。”
这周五刚好雨后放晴，上蛋糕手工课时，她对孩子们说：“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学习做蛋糕，做完后大家可以送给自己心中最珍贵的人，”
孩子们每个人做完好几个小蛋糕打包，她和许沐风目送他们一个个走出校门。
最后一位孩子离开，她和许沐风准备回身往校内走，突然身后传来嗒嗒嗒的急促脚步声。
没等她和许沐风回身，纷纷被孩子们抱了个满怀。
孩子们小心翼翼地从小背包里掏出一个小蛋糕，争先恐后往前挤：“黎老师，许老师，送你们蛋糕，我是第一个到的，先吃我的哦！”
“先吃我的，我的最好吃最甜！”有个小女孩跳得老高。
何嘉旭哐地塞到她手心，抿唇羞涩地小声说：“吃...吃我的。”
谈思思把小脸贴到她手背蹭蹭，“黎老师，还有我的。”
黎芷伶一一接过小蛋糕，“谢谢，谢谢大家，老师会好好吃的。”
她抱着小蛋糕，和许沐风再次送孩子们出校门。
火红的夕阳中，孩子们小小的身影如一艘艘即将远扬的小船，飘向无边无际的大海。
许沐风开玩笑说：“孩子们，回家慢慢走，别把书包里的蛋糕摔坏了。没蛋糕给爸爸妈妈吃，不要来找老师要回蛋糕！”
黎芷伶笑说：“大家慢慢走，注意安全。”
晚上，黎芷伶在日记里写：纪明谦，我想，我找到了努力的真正意义——成为更细致的自己。世界太大，容易陷入虚无主义。只有专注于微处，才能体会到意义。
这个周末刚好天气晴朗，许沐风回云城也方便。
不过这份晴朗也只持续周末这两天，周日下午天公又开始不作美，这次比上次更凶狠。
周日下午，本该返校的六个孩子少了一个，谈思思又没有来。
她打电话去询问，谈父说：“黎老师，我老婆生了病，思思需要在家里照顾她弟弟。”
她还没来得及细问，谈父便挂断电话。
接下来，谈思思一连几天没来上课，她有些担心，向肖云求助。
肖云比初见时清瘦许多，他说：“黎老师，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我们也没有办法。”
“肖老师，你能陪我再去一次谈思思家吗？”
肖云撑撑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行，后天我有空余时间。”
她忙欠身，点头道谢，“谢谢肖老师。”
去谈思思家的前一天，她特意徒步走山路去镇上，给谈思思买了些水果和零食，还给肖云买了些补品。
提着买好的物品，还没走出小镇，听到路边有人闲聊：“听说隔壁县发生了山体滑坡，哪叫一个惨哪！不知道埋了多少人！”
雨势渐大，黎芷伶匆匆听一耳，立马赶回孟禾村。
远在千万里之外的温哥华，此时艳阳高照，体育场内音乐声不绝于耳。
紧跟万人大合唱：
We are the champions
We are the champions
No time for losers
'Cause we are the champions of the world
纪明谦盯紧手机屏幕，心思完全不在歌声上。
Richard凑近一看，“Miles，这地方下雨下得有些邪乎了吧？”
纪明谦收起手机，“出不了什么大事，不会那么巧。”
山体滑坡不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失控68%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