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假日》祝蓝

3、茉莉

　　贺谨池愣了愣，“你在说什么？”

　　靳执似乎是给了茉莉解释的时间，但茉莉一个字都没说，她保持沉默。

　　于是他继续说：“刚才你电话对面的男人是前男友？你们分手没多久吧，他哭得都劈叉了，还初恋？”

　　“茉莉，名字也是假的？”

　　“靳执！”贺谨池眉心皱得紧，他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靳执有时候情商低得出奇，有话直说，在学校里也很容易得罪人，但他不会说假话。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又低头去看茉莉，不安和焦躁在他心里打结，打死结，但声音硬是放柔和了一些，“你们刚见过了？”

　　茉莉没再盯着靳执，转过头，“嗯。”

　　贺谨池还是牵着她的手，他的体温慢慢冷下来，指尖在颤抖，“……所以，你一直在骗我？只是玩玩而已吗？”

　　她的态度从之前那种撒娇的亲密变得不咸不淡的，由于承认得过于迅速，她看起来反而非常清白。
　　诚实是个美好品质。
　　只不过她的诚实是打碎了花瓶之后说是自己打碎的那种诚实，这种诚实往往让人又爱又恨。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茉莉不打算解释，她看着贺谨池泛红的眼睛，毫不犹豫，点头说：“对。”

　　她一点儿都不怕他失望。

　　“名字，年龄，感情史，都是假的，你可以理解为，那些东西只是我的表演欲而已，我只是乐在其中。”

　　贺谨池松开了她。

　　他依旧没死心，虎牙嵌进自己的下唇咬了一下，开口是更浓重的哭腔：“……那什么是真的？”

　　茉莉发现他哭起来也很可爱。
　　说实话，能哭得可爱，哭得不让人厌烦，也是一种本事，大部分男人总是做不到这一点，他们哭就是哭，宣泄，一点儿都不坚强。

　　贺谨池哭得就很好，那些是努力支撑住自己的泪水，是忍了但没忍住的泪水，他太坚强了。

　　“你不喜欢我吗？”
　　贺谨池的眼睑赤红，他呼吸急促地去拽她的手腕，“我不相信，一定有真心的，对不对？”

　　茉莉说：“喜欢。”
　　喜欢毛茸茸蜷曲的小卷毛，笑起来时候的小虎牙，纯情的吻。

　　“那为什么要骗我？”
　　贺谨池的眼泪终于溢出来，圆滚滚的泪，滚烫的泪。

　　还能因为什么呢，没喜欢到那个地步，只是拿他当调剂品。
　　茉莉倒是没有那么残忍，她像走程序一样，说：“对不起。”

　　对不起是最没用的了。

　　贺谨池哭了半天才平息。
　　即使这样还是一起吃了饭。
　　来都来了。

　　靳执坐在她对面，他总有种茉莉在盯着他的感觉，但看过去的时候，她只是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解剖她盘子里的牛舌。

　　一起坐电梯下楼，茉莉住 7 楼，她先走出电梯，贺谨池似乎想要和她再说什么，但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再一次伤害了他，他攥着自己无用的自尊站在原地，没有追出去。

　　靳执在 6010 房间门口，用房卡打开门，从行李箱里拿出换洗的衣服，准备洗澡，还没进浴室，收到手机的隔空投送，茉莉联系方式的二维码，她就这样甩给他，明知他不会加也甩，仅仅表达一下自己对他感兴趣，一种报复的兴趣？
　　靳执很快清除掉那张图片。
　　他觉得是报复，但茉莉真没想报复他，她只是乐观地想，弄砸一个，但这不刚好还有一个吗。

　　就是这个靳执实在是黑了点，也不清楚是不是交过女友，希望没有，她也不想要太聪明的男人，不过，她实在是太无聊，她妈妈天天也见不到人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谈生意有这么忙。

　　晚上九点多发微信问梁逐，能不能告诉给一个人的房间订每天早晨的鲜花。

　　梁逐回消息很快，“男朋友？”

　　茉莉疑惑了一下，还不是啊，而且她好像也没有和梁逐提过什么恋爱的事。

　　不过她也没有纠结，回：“对。”

　　“叫什么？”

　　“靳执。”

　　“好。”

　　睡前还有很多一看就知道是谁发的短信，拉黑了前男友的微信，但她还没来得及换自己的手机号。

　　他发了好多小作文，茉莉捡了最后一句看。他问她“我们之前的那些美好时光算什么？”

　　茉莉沉思了一会儿。

　　她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非常有价值。

　　她敲了三个字：“算海苔。”

　　贺谨池一晚上都没睡着，他想和茉莉发微信，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打了一些字，又删掉，然后回去翻他们的聊天记录，翻着翻着又开始哭，哭完又去翻手机相册，看到她在海边亲他脸颊的那张，看到她在沙滩上写他的名字，又开始泪崩。
　　她太好了，他舍不得。
　　可她一直骗他。

　　靳执本来是要告诉贺谨池，茉莉给他隔空投送的二维码，她能做出这样的事，能有什么真心可言，但他想，反正他们肯定也结束了，所以他没有再提。

　　隔天早上点了早餐，服务生给他房间的桌子上放了个窄口玻璃瓶，里面是超大朵的茉莉花。

　　靳执没有细想，他没凑近看，也就没有发现那个玻璃瓶下面压着的小卡片，写的是“早安，想去巧克力山玩吗？或者蝴蝶园？我可以当你的导游哦，不过最好还是别让贺谨池知道。——你亲爱的茉莉”
　　末尾有个红笔画的嘴唇，似乎是 kiss 的意思。

　　去五楼找贺谨池，他蔫得厉害，眼眶旁边擦得快破皮了，顶着黑眼圈，整个人魂不着地的，他开了门，只说他没心情玩。
　　本来约好的度假行程也被搁置了。
　　靳执只好自己一个人先去上了潜水的理论课，上完理论课，又练了一下午法兰左，教练说他可以很快拿到潜水证，面镜戴时间太长，下午的太阳暴晒过后，他脸上有了一圈面镜的印子，比其他地方的肤色要白一点点。

　　他没带手机。
　　茉莉去找靳执的时候，刚好是下午三点打扫卫生的时间，那个菲律宾小哥认识她，和她打了个招呼，问她有什么需要，她本来看见房里没人就想走的，但瞄到桌子上的手机，她就装模作样去摸玻璃瓶里的茉莉花，趁小哥打扫卫生不注意，按开了靳执的手机，没设密码，她毫无阻碍地给他加上了自己的微信。

　　加完之后，她顿了顿，又用靳执的手机给自己发了则消息，“我挺喜欢你的。”

　　如果是靳执自己发现，他当然知道这是茉莉搞的鬼，这句话也只是她要对他说的而已。

　　傍晚六点，贺谨池去酒店的露天泳池，这个时间泳池通常没什么人，茉莉通常喜欢这时候来游会儿泳再吃晚餐。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因为这个时候大概率能遇见她，但他逼自己想，他只是突然想游泳了而已，和茉莉无关。

　　泳池里都是黄昏的颜色，水里荡漾的鎏金。

　　茉莉身上的水光都是夕阳的颜色，她很明显看到他了，但没有和他有交流，自顾自地游了两个来回，从水里钻出来披上浴巾，路过他的时候，也没有要说话，只是拿上自己的东西而已。

　　贺谨池只穿着泳裤，但根本没下水，他知道自己这样太刻意，但他没有办法，舍不得她离开，攥住了她的手腕，仰头看她，声音嘶哑，小声很委屈地问：“……你为什么装看不见我？”

　　茉莉低头看他，但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他紧实的肌肉，清晰的腹肌线条给吸引了两秒，居高临下这个角度太合适了。

　　她内心责怪了一下自己的不礼貌。如果他们之间结束了，她不该再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他的身体，但她就是忍不住，所以还是多看了两秒。

　　“我们不是分手了吗?昨天分的。”

　　茉莉终于看向他的眼睛。

　　贺谨池没说话，但眼泪啪嗒啪嗒就开始掉，手也紧攥着不松。

　　茉莉琢磨了一会儿，“所以……你想要原谅我吗？”

　　“你自己说的喜欢我，为什么分手了你能这么平静？你根本不喜欢我……你一直骗我。”

　　贺谨池抱着她的腰崩溃地抽泣，眼泪都流到她胸前的浴巾上，他断断续续的哽咽：“我，我不想分手……茉莉，你说你真的喜欢我……好不好？我们不分手，如果你，你真的是喜欢我的，我其他的都，都可以不在乎。”

　　茉莉揉了揉他的小卷毛。

　　她想，贺谨池是特别忠诚的小狗，而且服从性强，会自己哄自己，靳执那边不确定性太强，所以她现在还是选贺谨池吧。

　　“我喜欢你啊，我当然喜欢你了，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你会是我男朋友。”

　　这时，身后透明的推拉门开了，梁逐不知道听见多少，很淡地扫了眼她怀里的人，平静地把手里的荔枝气泡酒递给茉莉，“我调的酒，度数低，拿给你尝尝味道。”

　　茉莉接过来，“谢谢。”

　　她喝了两口，才想起来介绍贺谨池，“这个是—— ”

　　但梁逐打断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从她口中听见男朋友三个字的缘故。
　　“我知道，靳执。”

　　“和你接吻的那个，离得远，当时喊你，你没听到。”

　　茉莉表情茫然了一瞬。

　　“……啊？”

　　梁逐皱了下眉，“是叫靳执吧，我应该没记错。”

　　“你不是才给他送了茉莉花吗？昨天晚上，你微信上说给靳执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