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暮》三四两

32、羁绊

　　岁龄告诉他，不可以跟慕知音提起“路心忱”的名字，甚至是路家人相关的词汇，不然她便会因为被迫屏蔽这些词汇而陷入虚空之中，届时只有鹏羽大陆的凤凰能救，否则表面上看就会成为植物人。
　　而他们显然是没办法从龙脊丘陵大陆活着出去再回来的，所以就一定要注意，不能让她接触到这些。
　　因此，司贺宁便只能装作自己与景海然是两个人，并且装作与慕知音不熟的样子，这样才能避免慕知音在刨根问底的时候不小心问到关于路家的事情。
　　这种屏蔽机制其实是千百年来玄虚殿专门研究的用于时空穿梭时的符纸。
　　穿梭人在穿梭舱里进入休眠状态后，外面的人将会将这道符纸作为封条贴在穿梭舱门口。
　　有了这道符纸，会使得穿梭人不在他们去往的任意时间或空间遇到另一个自己。
　　如果是夺舍他人躯体的穿梭者，则会避免其因为拥有两套记忆而对当下所处环境做出过分违背历史发展趋势的改变。
　　所以，上一次过来的时候，理论上来说按照广莫总司下发的文件，玄虚殿专门改变了符纸，令这两位保有在广莫大陆时候的记忆——至少应该会保有他们去龙脊丘陵目的的记忆。
　　理论上来说，这个符纸应该会起相应的作用，然而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并非如此。
　　故而时至今日，在他们二位的灵魂还未完全回到广莫大陆之前，玄虚殿依然一直在研究导致这一结果的原因。
　　与此同时，司贺宁也利用这些年等待慕知音回来的静默时间，思考关于他们上次穿梭的时候出现的那些故障的始末。
　　他觉得，既然他们是过来平乱的，那就理应干脆不贴这道符纸，使得他们带着全部广莫的记忆来改变历史才对。
　　这么一想，整个广莫管理机关的体系除了臃肿之外，还有些草菅人命。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司贺宁突然对他在广莫的工作有了新的认识和想法。
　　不过，这道屏蔽符纸也不是全没有用，至少慕知音如果一段时间不与司贺宁见面，就会完全忘记他，这就给了司贺宁很多灵活操作的空间。
　　而现下，他却需要与慕知音增加接触机会。

　　某天中途休息的时候，司贺宁故意凑到慕知音附近问道：“慕神，从第一天见您的时候我就很好奇，您脖子上这个是？”
　　尽管慕知音已经将项圈做得非常轻薄，却也无法让人完全忽略它的存在。
　　“脑电波语音输出项圈。”
　　慕知音倒是不避讳。
　　“那是……做什么的？”
　　尽管司贺宁来自广莫大陆，但他本就才疏学浅，所以对这个东西没有什么了解也不足为奇。
　　他时常会想，如果是路心忱的话，她一定会知道这个项圈的作用吧？
　　“其实我是发不出声音的，”慕知音将项圈取下给司贺宁展示，而后又戴上道：“有了这个项圈，我就可以正常说话了。”
　　这件事司贺宁并不知道，岁龄也并没有告诉过他，尽管他来是为了搭讪，却从都没想过才第一个问题就挖出了这么大的“瓜”。
　　令他比较在意的是，慕知音的哑会否影响到路心忱的灵魂。

　　晚上训练结束之后，司贺宁找到慕知音，却只是一直远远地跟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知音早就察觉到了司贺宁在跟踪他，可是作为一个SH的特工来说，他跟踪得又过于明显了，而从这几天的训练来看，司贺宁绝对不会是这种水平。
　　正巧，她这些天从其他特工嘴里听到关于司贺宁免费向其他特供提供整蛊慕知音的方法的事情，正要找他“兴师问罪”，便在前面有一处停下来等他。
　　司贺宁“跟踪”跟得心不在焉，说是跟踪，却一直埋头往前走，心思根本不在慕知音身上。
　　直到慕知音的衣摆映入眼帘，司贺宁才发觉，他被发现了。
　　“慕神，我……”
　　“我正好有事要问你，跟我来。”
　　司贺宁呆呆地点了点头，便跟着慕知音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进到这间房间，司贺宁又想起几年前他刚被破升为“副司长”，第一次进路心忱的办公室那天发生的事情，也是这样忐忑的感觉。
　　一时的触景生情令他突然特别想回广莫去，哪怕只是给路心忱当助理，他也愿意。
　　他真的不想再呆在这里，跟路心忱像是陌生人一样，甚至还会被她忘记。
　　“听说你在给他们免费提供整蛊我的办法？”慕知音开门见山。
　　“我没有！”
　　他回答得太快了。
　　回答得太快或者太慢，其实都是说谎的表现。
　　“你想好了再说。”
　　慕知音当然能看出来他在说谎。
　　“呃……”
　　他还是不愿承认自己在做这件事，他不敢想他承认之后会面对什么，对他来说，关小黑屋倒是最轻的。
　　他更怕她会忘了他。
　　“你有整蛊我的能力不奇怪，你若是用这个方法盈利倒也不奇怪，怪就怪在你做这件事并不盈利。”慕知音只是需要一个解释。
　　可她不知道，这个解释正是司贺宁给不了的。
　　“我……没办法跟您解释这个……”
　　“那我很抱歉地通知你，我要送你进小黑屋了。”
　　“多久？”
　　“到你说为止。”
　　完了。
　　司贺宁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慕知音打消这个念头，似乎这种情况下，任她将他关进禁闭室，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最终还是进了禁闭室，而且这一关就是一年。
　　倒不是他的错真的有必要关这么久，只是没过多久慕知音就把他忘了。
　　禁闭室他又不是不熟，只是隔壁再也不会有慕知音跟他共苦了。
　　这种情况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锻炼身体，保持肌肉足够发达，避免出去之后被人落下。
　　出人意料，将他放出来的，却是沈航。
　　这时候他准备退位了，需要一个人辅助慕知音工作，可是挑来挑去，觉得其他人都不堪重用，林雨茗提醒他禁闭室里还有一位。
　　看了他的资料，沈航觉得这个人可塑性很强，便自作主张将他放了出来，并且命令知情的人都不准说出去。
　　不出所料，司贺宁除了肤色过于白，其他基本没什么变化，果然是个堪用的人才。
　　他将司贺宁带到他檀城的别墅里，秘密集训了一年，期间沈航发现他比想象的还要有天赋，确是个可塑之才，甚至还在他身上看到了景海然的影子。
　　沈航终于坚信，这个人一定能成为慕知音的得力助手，
　　临近司贺宁真的要“毕业”的时候，沈航将他叫到海边。
　　“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沈航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景海然？”司贺宁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你知道他？”
　　司贺宁莞尔道：“神级特工是我应该知道的。”
　　“哦……”
　　沈航想起来了，这是他对所有特工都说过的，只是像司贺宁这样真的做到的不多。
　　“可是我觉得你身上有故事。”沈航说道。
　　不愧是父女，说话风格都差不多。
　　“的确，”司贺宁忍俊不禁道：“但是这个故事不能告诉慕知音，所以我才会在禁闭室这么久的。”
　　“能告诉我吗？”沈航不过是单纯地好奇。
　　“如果我说，我是来自龙脊丘陵大陆外面世界的人，您会相信吗？”
　　“警告，司贺宁，不可以对龙脊丘陵大陆的人透露广莫的信息。”
　　这句话刚出口，司贺宁就被岁龄警告了。
　　“好的。”
　　沈航还没说话，就听司贺宁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一瞬间有些怀疑他的精神状态——他是不是在禁闭室被关疯了？
　　“你说什么？”
　　“哦……”
　　司贺宁因此斟酌措辞。
　　“你刚才说如果你是来自龙脊丘陵以外的人？”沈航将话题拉回刚才那句。
　　“啊……”
　　司贺宁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其实我也常有这种猜想，”沈航倒是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很理所当然地说道：“过去有人认为‘天圆地方’，后来又被证实地是圆的，可是我觉得，认为天圆地方的人也不见得就是错的……”
　　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来发生了许多变化，有些历史是无从考证的，那又怎么能够知道，过去的人见到的世界和我们见到的一定是同一个呢？
　　沈航能说出这样的话，司贺宁是格外手足无措的，他甚至不敢想象，这样的人过去在外面的时候，是多么风光无限的存在。
　　转念一想，慕知音之前在广莫的时候也有过风光无限的时候，只是后来没走正道。
　　倘若这些脑子好使的都能走正道，全世的事儿还能轮得着他这样的人插手？
　　细思极恐。
　　“……根据你的说法，这个世界并不只有我们这片大陆存在，那么为什么这片大陆上的人从来都没发现这件事呢，是因为有技术壁垒吗……”
　　司贺宁听到沈航说起“技术”才想到，目前为止，整片龙脊丘陵大陆没有任何人想要发展过航天事业。
　　以SH的科技发达程度来看，他们绝对不是因为技术能力不够而没研发出航天器的。
　　这样一来，答案只有一个——广莫总司不让这里的人有这方面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