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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一天葬礼 ...

  •   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她手一直在抖,手机屏幕上的水渍怎么也擦不完。

      她没想过听南文会死,她真的没想过,她以为他会好好地活着,起码到七八十岁再离开,没想到他这么早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听茶才意识到,她哭了,虽然听南文总是来找她,总是说一些伤害她的话,但不代表她就想他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她抹了抹泪水,强自镇定,打开手机开始订票。

      一直往下滑,滑到最后面,总算有一班晚上九点钟的票。
      这时候,酒店的门响了,宋清辉买了早餐从外面回来。

      “茶茶,醒了吗?”

      听到宋清辉的声音,听茶像是找回了主心骨,从床上奔跑下来,一把冲进了宋清辉的怀里。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双手死死搂住宋清辉的脖子,脸贴在宋清辉的胸膛上,“宋清辉,我害怕。”

      宋清辉几乎要以为听茶后悔了,他站在原地,任由她抱。
      “怎么了?茶茶。”

      听茶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她只知道哭,她着急,但就是说不出话了。
      宋清辉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背,试图让她缓过气来。

      听茶过了一会儿,才道,“宋清辉,我爸……我爸他死了,我现在要回去。”
      “订票了吗?我现在帮你订票,是在南城吗?”
      “是在南城,不过是在乡下,我刚刚看了票,晚上九点钟才有票,我已经买了。”

      宋清辉没问听茶为什么没买他的,他知道听茶这时候的心情,完全顾不上这些。
      “太晚了,我去问问有没有车能直接上高速开到南城的,从这里开到南城,大概也就三四个小时,没多久。快的话下午就能到。”
      宋清辉拍了拍听茶的肩膀,“你先吃早饭。”

      “你把师傅的电话给我,我问问他能去吗?”
      “我打吧,现在就打。”宋清辉揉了揉听茶有些凌乱的头发,安慰道。

      他原本也是要先问载他们的师傅的。
      “喂,师傅,我们这边想马上回一趟南城,你能搭我们吗?”
      宋清辉看了听茶一眼,站起来,到阳台去打。

      打完电话,师傅老婆就是南城人,刚好也有空,只是要加价,宋清辉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他同意了吗?”听茶坐在沙发上,看他。
      “同意了,我们吃完早饭就可以出发。”

      宋清辉这句话说完,听茶才算勉强找回点魂,她看着一桌的早餐,日光从阳台照进来,落了一桌子的金光。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如果去玩,应该是很舒服的天气,但这样的天气听南文再也看不到了。

      “宋清辉,那次在医院,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听茶把一个蒸饺塞进嘴里,下意识地嚼着,没等嘴里的蒸饺吃完,她又塞了一个,不出预料地被噎住了。

      宋清辉看她这么吃,当即就夺走了她的筷子,开了瓶矿泉水喂到她嘴里。

      “听茶,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说让你别哭了,说别难受,一切都不是你的问题,是命运让他就该这样,我觉得这些话太过表面,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有些人,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没办法挽回,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你身边,让你别那么难过。”

      宋清辉搂住听茶,“吃不下就别吃了,我去收拾东西,你在这等着,师傅半个小时后到。”

      他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听茶抬头,看着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摇摇头,“没有。”

      “我和你一块收拾吧,能快点。”听茶站起来,走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房间里似乎还有股没散的气味,暧昧而浑浊,宋清辉开窗把气味散了。

      听茶已经收拾好了,被单底下还有很多不能见人的痕迹,但此刻她已经顾不上了。
      师傅的电话来了,两人急匆匆下了楼。

      路上没堵车,宋清辉让师傅开快点,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就到了南城。
      听茶老家在镇上,要坐班车才能到。

      现在应该还有一趟,她背着包,站在等班车的地方,这地方来往的都是一些来城里务工的农民工,这时候也都和她一样,在等班车回家。

      “宋清辉要不你先回去吧,等会我到了家,可能顾不上你。”
      宋清辉牵住听茶的手道:“茶茶,你知道,这个时候我根本不会离开你,那边应该有旅馆吧,我跟你过去,我住在旅馆,你有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找到我。”
      宋清辉不知道,听茶会不会想要把他带到她的家族里去。

      “镇上有旅馆,我没住过,但不会像我们住过的酒店。”宋清辉应该从没到过镇上,更别说镇上私人开的小旅馆了。

      “没关系,我跟你去。”

      班车刚好来了,两人跟着一群来城里务工的人上了车。
      车上的味道很重,汗味、脚臭、口臭混杂成一团,填满整个车厢。

      这车要坐四十多分钟,宋清辉没坐过这样的车,很不习惯,味道太冲了,车也很颠簸,他几次忍住想吐的冲动。
      听茶一路上都沉浸在听南文去世的思绪里,根本没注意到宋清辉的不适。

      一下车,宋清辉就不行了,抱着肚子,在马路边哗哗地吐。
      听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宋清辉可能不习惯坐这样的车。
      “你等会儿,我去给你买水。”

      宋清辉抓住听茶的手,道:“你直接回去吧,别管我,我等会儿自己去找旅馆就好了,现在回去看你……爸爸要紧。”

      听茶看着宋清辉紧蹙的眉头,知道他现在应该很难受,但她确实很着急回去。
      “我去给你买瓶水。”

      听茶跑到一旁的商铺,给宋清辉买了瓶水。
      老板娘看了一眼马路边上站着的宋清辉,问道:“听茶,这是你男朋友吧?”

      镇子很小,哪家那户,人都有谁,出了什么事,镇上的人都知道。
      听茶逢年过节也都回来,老板娘认出她也很正常。

      听茶犹豫了一会儿,不想暴露她和宋清辉的关系,镇上的人很闲,什么事都喜欢拿出来议论,她不想成为他们闲暇时交谈的话题,“不是。”
      来不及解释,她转身就走。

      宋清辉弯着腰,听到了听茶那声“不是”,也没说话。
      听茶把水递给宋清辉,心里着急回去,道:“宋清辉,那我先走了。”

      宋清辉看着听茶,“去吧。”

      听茶爷爷奶奶家就在镇上,穿过这条路,再往下拐就到了。
      两人下车后分道扬镳,听茶直奔家里。
      家门口很热闹,站着一群人,听茶站在十米以外的地方看着他们。

      他们没和她说话,但视线却落在她身上。

      听茶也没打招呼,直接往家门奔去。

      爷爷奶奶坐在老旧的沙发上,沉默不语。听茶和他们并不亲近,他们喜欢男孩,想要孙子,她只是个女孩。

      “爷爷,奶奶,我……”她突然有些叫不出口,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听南文怎么会死,他为什么要死,他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听亮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准备入棺了,现在人在后面,你还可以过去看看。”

      听茶这才注意到,家里停了一口棺椁,应该就是给听南文准备的。

      听茶往后头走去,后头是一个大厅,里面放了一个大的木桶,听南文就躺在木桶里,亲戚在给他剃发、洗澡,让他干干净净地去了。
      亲戚看到她回来了,喊道:“听茶,快喊你爸爸,让他把手伸直。”
      听茶这才敢把视线放在听南文身上,他的手僵硬了,呈现一种弯曲的状态,亲戚正在使劲掰他的手,手直了,穿衣服的时候才好看。
      但人僵了,无论怎么掰,都不可能恢复生前的状态。

      听茶双唇颤抖着,诺诺地喊了一声“爸爸。”
      眼泪就这样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不明白,她蹒跚学步的时候,教她喊“爸爸”,等的是这一刻吗?
      这以后,“爸爸”这个词,在她口里,就再也用不上了。

      听茶跑了出去,跑到家门的后院,开始干呕,她早上和中午都没吃什么,这时候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只是清水。

      手机响了,听茶手忙脚乱地去找手机,终于在衣服口袋里摸到了手机,是宋清辉打来的。

      “茶茶,到家了吗?”
      “到了。”听茶的声音很平静。
      “见到了吗?”宋清辉问。
      “见到了,人准备进棺了,等会儿就要出殡了。”

      英年早逝在镇上是非常避讳的,人也不能多留,要当天就出殡。

      电话那头的听茶看上去很平静,但宋清辉知道,她绝不可能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听茶从地上站起来,跺了跺酸麻的脚,问道:“你找到旅馆了吗?”
      “找到了,你不用担心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听茶率先道:“我挂了,宋清辉。”
      “别,听茶,你现在有什么要忙的吗?”
      “好像也没有。”
      家里的人都还把她当孩子,听南文的后事,听茶根本插不上手。
      “你发地址给我,我过去陪你,顺便上炷香。”宋清辉道。

      “你别过来了,很多亲戚在这里。”听茶道。
      挂断了电话,宋清辉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他在旅馆的照片,深蓝色的窗户和带花纹的地砖,看上去十分有年代感。

      听南文出殡的时候是在傍晚六点钟,一直出太阳的天气转眼就成了阴天,天上飘起密密的小雨,按照规矩,她作为听南文唯一的孩子,要拿着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雨水淋到身上,听茶不住地发抖。

      半夜,听茶从梦里醒来,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她给听南文送葬的这一幕。

      公鸡在她怀里一点也不安分,翅膀使劲地扑腾,没走五十米的路,就从她怀里飞了出去。
      身边的人手忙脚乱地抓鸡,她站在原地,觉得有那么一刻,灵魂从身体里逃脱了,她只留一具空壳,冷冷地看着这世界。

      “茶茶,怎么了?”

      宋清辉听到听茶梦中的呓语,一下子就醒了,睁眼的时候,发现她眼睛瞪得老大,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眼角不断地有泪珠冒出。

      听茶眨了眨眼睛,在黑暗中与宋清辉对视,她低声道:“宋清辉我们做吧,我害怕。”
      宋清辉搂住听茶,去吻她眼角的泪水,他的动作很温柔,像是要把她生命里所有关于苦难的坑洞都给填平。

      “宋清辉,我今天,不是故意要忽略你的,我只是,只是很害怕。”
      “我也不是故意不和老板娘说你和我的关系的,镇上风言风语很多,我不想你成为他们嘴里的话题,所以……”

      宋清辉翻身压住听茶,呼吸有些急促,“别说了,我都知道。茶茶,如果可以,所有的苦难,我都想挡在你前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六十章:一天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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