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莘宣》时间慢慢说

35、第 35 章

　　顾小影刚把结果发过去，陈昭言的电话过来了。

　　顾小影慌慌张张捂着电话，往人少的地方跑。

　　但求这个时候，那几个师傅不要吹唢呐。

　　“喂……”

　　“小顾，我刚才查过了，虽然被调剂到金融学专业，但是海市大学转专业的条件不算特别严格。”

　　“嗯。”

　　“怎么了，不开心？”

　　“刚才肖佳铭说，海市大学到还是师范大学，地铁要一个半小时。”

　　顾小影觉得，这跟异地差别不大。

　　“那我到时候开车。”陈昭言在电话那头，似乎心情不错，“驾照我考下来了，这些年攒下来的压岁钱，买一辆便宜点的车，绰绰有余。”

　　“不用了。大学，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那么远，跑来跑去多麻烦啊……”

　　怕什么来什么……唢呐声突然响起，把顾小影吓了一跳。

　　“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大事……”

　　顾小影本想说几句混过去，但是道士这时候竟然开始唱词了。

　　“小顾，到底发生什么了？”那头，陈昭言的语气有些急促。

　　顾小影：“……我姥爷去世了。”

　　说起这个姥爷，顾小影不知道怎么描述。小时候，家里人都忙，顾小影和顾安然、顾樱素几个寒暑假都会去姥姥姥爷家住上一段时间。顾小影不知道姥爷是怎么看这些孩子的，不知道顾伟成的自杀和顾安然的去世、顾樱素的离开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不知道顾女士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得知姥爷死讯的时候，顾小影没有什么感觉，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难过，也没有觉得姥爷真的离去了。

　　“小顾，研讨会今天晚上结束，我晚上的车回去，你不要太难过……”

　　“不用。我妈妈在这里，爸爸在这里，肖佳铭他们都在，你不用紧张。”

　　陈昭言说过他们研讨会很忙、节奏很快，顾小影想，才结束研讨会，连夜赶回来，一定会很累。

　　“你真的还好吗？”

　　“我真的没事。放心吧，就算有什么，肖佳铭在呢。你结束研讨会之后，回去好好休息，不用因为我打乱计划。”

　　“好……你要是不开心，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有陈昭言这句话就足够了。

　　葬礼没有大办。第三天，一行人抬着棺木，浩浩荡荡地上山，几封鞭炮、几铲土，就埋了。

　　一个人的一生，或轰轰烈烈，或平平淡淡，全部归于一抔黄土。

　　顾小影躺在沙发上，陪着姥姥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十年前上映的剧，顾小影小时候陪着姥姥姥爷看了无数遍，台词都能被出来了，偏偏姥姥就是看得津津有味。

　　【小顾，录取通知书拿了吗？】

　　【嗯，今天下午去拿了。】

　　【开学时间是什么时候？】

　　【十月八日。】

　　顾小影也不知道为什么海市大学的开学时间是十月八日。海市大学军训不在大一，而是在大二开学前。这就导致顾小影没办法和九月一日开学的陈昭言一起去海市。

　　【那等你去学校报道，我送你。】

　　【大家去学校都是家长送的，你去算怎么一回事啊？】

　　【可能是因为她们没有男朋友。】

　　顾小影觉得有些好笑。

　　和陈昭言正式在一起之后，顾小影才发现，陈昭言其实和她知道的那个陈昭言很不一样。他会不自信，也会很臭屁。

　　相处得越久，顾小影就觉得他和她越像。也不知道是他在像她，还是她在向他学习。

　　这时候，姥姥的电话响了。

　　姥姥一边囔囔着“这么晚了，是谁打电话过来”，一边举着手机，接通电话。

　　顾小影正在想怎么回复陈昭言的那句话，姥姥突然怪叫一声，拉着顾小影就要出去。

　　“怎么了，姥姥？”

　　“你爸药物中毒送医院了，我们赶紧过去。”

　　姥姥先是给叔叔打电话，让叔叔开车带着他们去医院，同时，顾小影给顾女士打电话。

　　姥爷去世没多久，顾女士就去苴兰了，说是临时有业务。

　　顾小影和姥姥一起坐在ICU外面的长凳上，还有一些爸爸那边的亲戚。

　　顾小影不知道爸爸从来不吃药，为什么这次会突然药物中毒，更不知道他吃的是什么药。那些同事说，是他自己找来的草药，说是有保健作用。吃了之后不到一下午，人就失去了意识。

　　顾小影让姥姥先回去休息了，早上再过来，自己则一个人坐在门口，等待着。

　　夜里，顾小影被叫去签了一次病危通知书，然后就再也没见到医务人员。

　　顾小影不知道这个不怎么熟的爸爸会不会挺过来，不知道她报的那个警能不能让真相水落石出……每到这种时候，顾小影好像格外平静，连自己的情绪都感知不到。

　　凌晨两点的时候，陈昭言赶过来了。

　　看见陈昭言的那瞬间，顾小影是懵的。

　　顾小影愣愣地看着赶过来的人，也没有开口，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陈昭言过来得好像很匆忙，翘起的头发乱糟糟的，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小顾……”

　　直到被陈昭言拉进怀里，顾小影才意识到，陈昭言真的过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

　　“肖佳铭告诉我的……小顾，怎么不跟我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

　　顾小影不知道怎么告诉陈昭言，不知道该如实陈述，还是该把自己的情绪全部告诉他。

　　“会没事的……”

　　姥爷去世时的难过和爸爸药物中毒时的担忧似乎一瞬间全部压了过来。顾小影只觉得心被重重地压着，被这些情绪压着，喘不过气。

　　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小影的眼泪已经把陈昭言的衣服沾湿了一大块。

　　陈昭言把顾小影扶到椅子上坐着，把肩膀给顾小影靠着。

　　“陈昭言……”

　　“我在。”

　　顾小影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你慢慢说，我会一直在这里。”

　　从顾安然到顾女士，再到爸爸妈妈……顾小影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说的。她只是在情绪的促动下，想到什么说什么。陈昭言就在她需要的时候，一句一句回应着。

　　顾小影觉得，或许没有人会比陈昭言更懂自己、更愿意迁就自己。

　　去学校报道的时候，顾小影是一个人过去的。

　　爸爸大病初愈，还在家里修养。顾女士等爸爸痊愈之后，就回苴兰工作了。姥姥年纪大了，自然没有让她送的道理。

　　顾小影刚从机场出来，就看见了门口等着的陈昭言。

　　这一个月里，陈昭言好像更黑了一点，也更好看了。他还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包上挂了一只白色苏格兰梗的毛绒挂件，是当初说好补给他的生日礼物。

　　陈昭言揉了揉顾小影的头顶，一手接过行李箱，一手把顾小影搂在怀里，往外走。

　　“想什么呢？”

　　“想……我男朋友真好看。”

　　“那当然，不好看怎么让你心动呢？”

　　顾小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从让陈昭言知道顾小影很早之前就喜欢他之后，陈昭言老是那这件事打趣顾小影，说她是外貌协会的，一开始只是看中了他的那张脸。

　　“你又开我玩笑……”

　　“没有，我在说，我女朋友不光好看，眼光也好。”

　　“……”这个人在开她玩笑的时候，还夸了自己。

　　顾小影坐在副座上，看着专心开车的陈昭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昭言真的买车了，为了方便去找她。

　　陈昭言说，他拿驾照之后一直有在练习，但是开车的时候不能找他说话，他怕自己分心。

　　“陈昭言。”

　　“嗯？”

　　平时叫陈昭言，他都会转过来，看着顾小影再回答。但是开车的说话，陈昭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顾小影。

　　“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开车的时候也很好看。”

　　陈昭言笑着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夸人？”

　　还不是因为你……陈昭言总是喜欢夸顾小影。比如今天竟然没有睡懒觉，今天喝够了八杯水，今天有记得跟男朋友分享午餐，今天多吃了一碗饭……不管多鸡毛蒜皮的小事，陈昭言都能找到夸的点。

　　一个月下来，顾小影也学会了在每件小事上夸一夸陈昭言。

　　“跟你学的。我男朋友那么细心，我肯定会学着点。”

　　“悟性不错，学得出神入化。”

　　回酒店放好行李之后，陈昭言带顾小影去了海市师范大学。

　　因为还是假期的末尾，学校里并没有太多人。

　　和陈昭言一起走在林荫小路上，顾小影觉得一切都很新奇。

　　顾小影指着远处一栋红色的高楼：“那栋是什么？”

　　“文科楼。”

　　“那个外面全是蓝玻璃的呢？”

　　“软件学院的楼。”

　　“那栋破破烂烂的呢？”

　　“……我们的宿舍。”

　　“那个……哦，那是体育馆。”顾小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去看陈昭言，却发现陈昭言正笑着看着她。

　　“你别笑了……”

　　“为什么？”

　　“……”顾小影不说话了。

　　顾小影总不能说，每当陈昭言眼睛弯弯笑起来的时候，顾小影就会想到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因为他那样笑着，所以心动了。

　　“好了。饿不饿？”

　　“饿。”

　　“先带你去吃食堂？”

　　“好。”

　　走进食堂，顾小影看着窗口内诱人的美食，不由感慨：“还是大学的食堂好啊，看上去比高中的菜好吃多了。”

　　“那就多吃点。”

　　“贵吗？”

　　“放心，养一个你还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