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过那条江》好酸一颗菠萝

44、Chapter 42

　　四月末的天气越来越热，伴随白天的时间越来越长，日子好像也被无限拉长。

　　陈佳渡回归校园以后按部就班上课、下课，她这小段时间不在，回来之后周围的人也没见过她再跟孟樾有所往来，是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两人已经分手。

　　不过校园里最不缺八卦，再风云的人物也只能搅动一时的潭水，这是公认的规则。

　　室友们觉得她的状态看起来比之前要好了不少，侃道看来外出游玩确实是对于放松心情的一剂良药，陈佳渡对此不置可否。

　　贺江请的阿姨也从刚开始的四天延期至一个月，似乎在安淑芝的默许下，有要无期延长的意思。

　　这天是周末，陈佳渡特意通知阿姨不用来，她本想约唐璐出去聚个餐，但对方这几天为了结课展的选题和构思忙得焦头烂额，没心思出去买买买。

　　陈佳渡体谅她，于是两人一起窝在公寓里看电影。

　　贺江前不久给她添置了一台哈曼雷顿琉璃4黑金典藏款，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由唐璐选片，不出所料她选择了《暮光之城》，尽管她不止一次当着陈佳渡的面自我调侃青春期就是看这个把脑子看傻的，看成了恋爱脑。

　　但不妨碍这部影片她依旧百看不厌，玛丽苏又如何，生活已经够平淡了。

　　而且她还有个习惯，每回看都只看第一部和最后一部，这样既可以体会初遇的悸动又可以寻味厮守的美好。

　　两人肩并肩靠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

　　从第一部时多雨小镇冷色调的初遇慢慢到暖色调的展开，她们似乎可以切身体会那种冷空气钻进鼻腔的感觉，混杂着高耸入云的冷杉、胶底匍匐的蕨类和苔藓，还有潮湿泥泞的泥土的味道，目光所及之处都笼罩着灰蒙蒙的蓝绿色。

　　当音响中缓慢流淌出经典旋律《A Thousand Years》并将她们包围起来的时候，过往发生过的一切甜蜜相处疯狂闪回。

　　陈佳渡感觉到身侧有细微的颤抖，她微微偏过脑袋，借着幕布散发的光发现唐璐的脸颊上有一道晶莹剔透的泪痕。

　　仔细一看，唐璐簌簌流着泪，雪白的齿嵌在红唇上，极其安静的。

　　影片最后定格在Edward说出“forever”，而Bella也承诺他“forever”。

　　BGM进入高潮，唐璐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决堤，眼泪撒了欢往下掉，陈佳渡连忙开了灯摸到一整盒面巾纸都塞到她手上。

　　唐璐不停吸鼻子，抖得厉害，一边擦眼泪一边掉眼泪，最后干脆抽了五六张纸叠在一起用双手捂着眼睛。

　　感性的思想一旦脱笼，一时半会压根收不回去，她脑中满是Edward小心翼翼珍爱Bella，呵护着她的一幕幕，他对她无疑是包容的、珍惜的、绅士的。

　　“我有保护你的欲望。”

　　“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我已经没有力量离开你了。”

　　“伊莎贝拉·斯旺，我保证会时时刻刻爱你，我有此殊荣娶你为妻吗？”

　　“我为娶你已经等了一个世纪，斯旺小姐。”

　　“不能有谁像我这么爱你。”

　　唐璐埋在面巾纸里呜咽道：“佳佳，我感觉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遇到这么爱我的人……”

　　陈佳渡抱了抱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予安慰：“傻瓜，你不是还有我吗？”

　　唐璐顿时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咱俩这样好像同。”

　　淡淡忧伤的氛围瞬间被打破，陈佳渡笑着锤了她一下，她知道对方拥有良好的自我调节能力，越安慰反倒越容易适得其反，于是起身去厨房倒了两杯鲜榨橙汁。

　　回来时唐璐已然将心情调节得差不多，只不过通红的眼眶还有略胀的眼皮无一不出卖了她刚才爆哭一场的事实。

　　趁她不在时唐璐捣鼓了一下音响，此时连上蓝牙继续播放《A Thousand Years》，半眯着眼，脚踩在地毯上毫无章法地跳着舞步，俨然深深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唐璐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无比亢奋地招呼她道：“宝贝儿，等你婚礼进场的时候就可以放这首歌，简直是太浪漫了。”

　　陈佳渡一边答应她，一边把橙汁放在茶几上。

　　她靠近给唐璐搭了把手，让她扶着自己的小臂，怕她磕碰到角角落落也怕她摔倒。

　　唐璐蹦跶了没一会儿便精疲力竭地仰面躺在沙发上，气喘吁吁的同时感慨体力是真不行咯，顺手拿起橙汁喝了一口，然后心满意足地砸吧了一下嘴。

　　透过橙肉附着的杯壁，她看见陈佳渡弯腰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了什么东西，随后赤脚走到窗边站着。

　　紧接着唐璐听到了熟悉的火机扣动的声响，很清脆的金属撞击音，不用看都知道是那只Zippo。

　　所以她刚才拿走的是香烟。

　　那一缕轻烟自她红唇白齿间袅袅腾空，弯弯绕绕升到半空消失不见，指间绽开一朵橘黄色的花。

　　I have died everyday waiting for you
　　过去的每天我都在迫切地等待着你的到来

　　Darling don't be afraid I have loved you
　　亲爱的不要害怕，我一直爱着你

　　For A Thousand Years
　　爱了你千年

　　I'll love you for A Thousand more
　　在未来我将继续爱你，比一千年更久远

　　……

　　在扣人心弦的音乐声中陈佳渡突然开口问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唐璐发出疑问，不知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没有听清，她暂停了音乐。

　　室内忽然安静下来，陈佳渡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她望着窗外始终如一的景色，面对自己即将要跳出胸膛的剧烈，脑中的那根弦绷得很紧。

　　她不安地抿了抿唇，连带着烟嘴被牙齿上下辗转碾过，接着猛地吸了两口，眯着眼吞吐云雾，也许是壮胆，但似乎没有什么显著作用，对于将要说的事依旧难以启齿。

　　唐璐端详着她欲言而止的神情，恍然大悟，试探性道：“你是说你还有……你哥？”

　　陈佳渡如释重负，囫囵咽下一个“嗯”。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个啊——”唐璐挑了挑眉，先是卖了个无关紧要的关子，然后继续说，“宝贝儿你知道的，我们学画画的特别会抓重点。”

　　陈佳渡皱了下鼻子，开口道：“你不会想要告诉我是你的直觉吧？”

　　“是，但不全是。”

　　唐璐微微笑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堪比名侦探柯南分析凶手作案手法和动机的无与伦比的自信。

　　她说：“之前呢我是觉得你哥对你的态度有点奇怪，怎么说呢，就是不像我跟我堂哥表哥，因为在我的认知里兄妹间再如何亲密长大了也会有点不自觉的疏离，呐，尤其当哥哥有了对象之后。但我以为是因为你们从小生活在一起的缘故，就跟亲兄妹一样，所以相对会亲密一点，就没有多想。”

　　“然后就是你前段时间不是住院吗，我去看你的时候正好护士从里面出来，我透过门缝看到，嗯，他坐在陪护椅上握着你的手。”

　　陈佳渡有些迷茫：“就因为他握着我的手？”

　　哪知唐璐当即大惊小怪起来，控诉道：“啊，宝贝儿，你可不要小瞧了握手，我觉得这是仅次于拥抱的最亲密浪漫的举止，代表着被需要被渴求。你不觉得虎口和掌心的碰触远比五分钟的法式热吻要暧昧缠绵一百倍吗？相互摸索对方手掌心的纹路，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一样传导全身，大脑乱了，呼吸乱了，面红耳赤。”

　　她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造诣颇深，这令陈佳渡陷入长久的缄默之中。

　　唐璐为纯爱力证完毕，略显幽怨开口：“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有天晚上你跟他一起在客厅看电影的事。”

　　陈佳渡空白的表情被诧异占据，说：“你那天不是很早就睡了吗？我们吵到你了？”

　　唐璐难得叹了口气，咬着牙说：“不是你们吵到我了，是睡前那杯正常冰三分甜的百香果双重奏惹的祸。我爬起来上厕所，听到外面有动静，一出门就看到他把你从沙发里抱起来，我算是理解什么叫小鸟依人了，啧啧啧，他盯着你的眼神都能给家里供水了。”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你在的地方，他的眼神就没挪开过，我站旁边跟透明的没啥两样，合着我就一NPC罢了。”

　　果然，爱一个人就跟牙疼一样，无法隐瞒。哪怕嘴巴藏住了，眼睛也藏不住，甚至于任何一个习以为常的举动就会暴露这份爱意。

　　唐璐并不觉得他们作为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异父异母的兄妹在一起是多么令世人所不齿的，也不觉得前路会有多少坎坷，依旧是一副乐天派的模样。

　　她乐呵呵地说：“反正你俩又不是亲兄妹，在一起就在一起呗，管他的流言蜚语，人生短短数十载，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还不得累死啊，自己开心最重要啦。”

　　陈佳渡很是羡慕唐璐的乐观，因为对方并不知道一旦真正走上这条路会有多难，光是她自己心里的这道坎就难以跨越。

　　她已经被现实狠狠打击过一次了，难道还要明知故犯，重蹈覆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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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两天韩希舟发来消息，她们之前给舞蹈社拍摄的宣传片成片出来以后获得不错的反馈，社长听从朋友的建议将后期包给专业制作团队打磨，她们又去补拍了一些镜头，最后将打磨完善的二次成片送去参赛。

　　结果该作品不负众望自玉琮杯参赛的上千个作品中脱颖而出，一举拿下了银杯，属实为舞蹈社增加了一波不小的流量。

　　大喜过望的社长说要好好犒劳他们这帮功臣，果断定下了某所酒楼的庆功宴。

　　这所酒楼就在大学城附近，小有名气，主营杭帮菜、创意江浙菜及粤式菜肴。

　　陈佳渡之前跟安淑芝来吃过两次，装修风格充满了南宋文化气息，汉白玉装饰，招牌菜法国松露焗酥排和红袍十八天小刀鸭确实非常美味，需要提前预定。至于价格方面呢，不办卡的话人均五百到六百的样子，晚市包间的低消是五千，能看出来社长下了血本，真心实意想要犒谢大家。

　　陈佳渡对酒席表现得兴致索然，说不准哪个一喝多嘴巴就放开了闸门胡言乱语，多生事端，还不如待在家里。

　　难得这回唐璐也跟她站在了统一战线，没有因为韩希舟在场就被鬼迷了心窍。

　　奈何社长言辞恳切，她们实在不好意思推拒，最终还是决定赴宴。

　　两人到达酒楼的时候人已经都到的差不多了，众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陈佳渡粗略一扫，发现竟无一人缺席。

　　有过之前两次合作的经历，大家显然熟络了不少，见到她们十分热情地欢迎，出于礼貌她们也一一做了回应。

　　开席后相安无事的和睦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瘦瘦高高的黄毛四眼仔要么眼神不好要么味觉出了问题，把高浓度的白酒当白开水了，猛猛灌了两杯，不出所料地喝嗨了，双颊酡红，说话也变得大舌头起来，吱吱哇哇地跟旁边那个男的开些自认为有趣的荤段子，弄得在场所有的女性都有些不适。

　　不幸的是他正好坐在她们的下座，陈佳渡给唐璐递面巾纸擦嘴的时候无意瞥了他一眼，见他眸光一亮，当即有了不妙的预感。

　　她正想起身离席避避风头，哪知黄毛下一秒便验证了她的预感，冲她说：“诶，不是都说大美女最近刚分手嘛，啧，我就说那个孟啥的就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罢了，他俩肯定好不了多久就得分手，我说的对吧，要么你看看我合适不？”

　　他这一连串话特别响亮，特别清晰，舌头也不打结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陈佳渡皱了皱眉，唐璐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随时都会爆发。

　　黄毛的朋友酒都吓醒了，连忙往他脑子上重重来了两下，既是做给大家看的，也是试图让他清醒一下子。

　　被扇了的黄毛懵逼地看着朋友，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有多恶心，怒斥对方：“你脑子有坑啊拍我！”

　　他朋友陪着笑脸，哭哈哈打圆场说：“他这人就这样，喝二两马尿就满嘴跑火车，见怪不怪啊见怪不怪，哈哈哈……”

　　唐璐嘴角抽了一下，胸口的那团火呼之欲出。

　　刚从外面接完电话回来的韩希舟一进门就看到唐璐站起身，举起那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苹果汁一滴不落地浇在黄毛的脑袋上。

　　众人大惊失色，唐璐抱着胸直勾勾盯视被淋了一脸的黄毛啐了一口唾沫，一米六的个子硬生生拔高到一米八的逼人气势，要多不屑就有多不屑，掀唇：“我看你挺适合你爹的，你俩多有夫妻相啊，你去跟他求偶吧傻逼，看到一个美女就发情，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逼样，给人家提鞋都不配，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大家有所反应之际包间内显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趁这个空隙她们离开了酒楼。

　　唐璐肺都气炸了，要不是陈佳渡拉她出来，她还想把那个黄毛的朋友也用苹果汁好好洗把脸。

　　看到手机上韩希舟发来的消息她直接屏蔽了，坐在长椅上生闷气。

　　陈佳渡哪里会看不出来，心里因为对方的呵护而暖融融的，她蹲在她身前说：“璐璐，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唐璐瓮声瓮气地问。

　　“河豚。”

　　陈佳渡边说边鼓了鼓脸颊模仿她的样子。

　　唐璐直接气笑了，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抱着，这个姿势有点像小时候安淑芝哄她，奈何一米六三和一米七五的体型差使得唐璐抱起来有点费力，干脆把脑袋埋在她怀里。

　　唐璐心里其实有点开心和满足，因为上次在KTV时她没能及时给陈佳渡出口恶气，但这次她做到了，她很满意自己可以站出来为挚友反抗。

　　她说：“女孩子都是从天上下凡来渡劫的仙女，总会遭受平白无故的恶意，不准往心里去。”

　　陈佳渡“嗯”了两声，让她不要把眼泪和鼻涕擦到自己的衣服上。

　　虽然知道这是玩笑话，但唐璐听罢当即委屈巴巴地推开她，只是刚刚分隔半米不到的距离眨眼就被陈佳渡拉回至零，她用手臂箍着唐璐的肩膀，带着她左右摇摆晃了晃。

　　“数到三，就把不开心的事情忘掉，去吃夜宵。”

　　刚才吃饭的时候唐璐就悄摸给她发微信说想吃经常吃的那家黄牛肉馆。

　　“好。”唐璐眨眨眼，在心里默数。

　　不料陈佳渡开口就是“三”。

　　于是唐璐又双叒叕破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