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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感冒 ...


  •   傍晚,北街灯火通明,高大建筑物璀璨的光影折射在落地窗上。
      主干道路照明的灯一路蔓延,通向东郊被金霞笼罩的群山。

      温清梧切了一小块口蘑,抬头看了眼温辰耀。
      他正拿着刀叉切羊排,大概是连着肋骨的缘故,所以不太好切,刀刃摩擦盘底传来刺耳的嗡鸣。

      服务员从远处过来添酒,走近的时候温辰耀手上的力道少了些许。
      全然没有刚在那副急切又没有教养的表情。

      他像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握着刀叉的手指修长,手里的动作也优雅有礼。
      续完了酒,他抬头和服务员微笑表达谢意。

      温清梧把那块口蘑咬在嘴里,低头小口地咀嚼着。
      头顶水晶灯的倒影映在洁白的盘沿,她看着那些吊坠轻轻摇晃。

      “寄宿在商家的生活还适应吗?”温辰耀总算切好了那块羊排,把那个盘子递到她面前。

      “还好。”温清梧点了点头,并没有抬头看他。

      温辰耀看着她低垂的眉眼,莫名就有些烦躁。
      装成这副可怜无害的样子干嘛,他的牙齿顶了顶上颚,压下本想脱口而出的脏话。

      “快吃吧,哥哥专门为你切的。”他扯起一个温柔的笑,把盘子又推近了一些,无声地催促温清梧。

      三分熟的羊排被切成大小不一的肉块,凌乱地散在盘上,切开的表面呈现出一种深粉色,汁水蔓延到一旁绿色的迷迭香叶片上。

      温清梧咬了咬唇,压抑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
      尖锐的叉头刺进羊肉,她无声地吸了口气,把那块羊肉放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温辰耀眼中都是期待。

      温清梧点点头,嚼了两口就吞咽下去。
      从胃里升起异样的酸胀感,她伸手揉了揉小腹。

      “你看,现在这不是也习惯了吗,小时候干嘛矫情。”温辰耀扯唇轻笑,抬手把面前的那杯红酒递过去。

      她并没有伸手接。
      “晚上还要写作业。”温清梧小声地解释道。

      “嗷,”温辰耀收回了手,边喝边点头,“差点忘了,你现在可是在附中读书,可要好好学习给家里争光。”

      “对了,我在这边报了个竞赛班,听说还能和附中的学生一起野外实习呢,不知道能不能遇见你。”

      温清梧握着刀叉的手一顿,抬头有些愕然地看向他。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呢。
      恐惧,惊慌,压抑,还有无法拾起的颓然。

      只一瞬间,温辰耀原本躁厌的心情就变得愉悦。

      “是爸爸奖励我的,这次月考进步了十名,正好你也在这里,他想着我们也能相互照应。”他眼里依旧是体贴的笑意,说出的话也温和细腻。
      “当然了,前提是这段时间我不会惹事。”他的指节敲击桌面,无端就生出一种压迫感。

      不会惹事,温清梧把这几个字咬在唇边。
      一种渺茫的期待和希冀从心脏底端升起,带来细小的酥麻。

      如果...如果她告诉温良岷...

      “小梧,”他看出了她的走神,于是叫了她的名字,

      温清梧抬眼,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和关切的神情。

      “现在肋骨还会疼吗?”

      听觉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敏感,不断回荡着他说过的话。
      握在手里的刀叉无声地坠落,温清梧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脏像被尖锐的细针猛然刺入,颤抖着痉挛出血液。
      烟花炸开在脑海里,她耳朵里的嗡鸣停不下来。

      她抬起头,看到温辰耀眼里沉静的潭水。
      算计,威胁,讽刺,一览无余地展示在她面前。

      她迟钝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肋骨,剧烈的痛感好像又一次席卷大脑,指尖触摸的皮肤充血肿胀,她的胸腔传来压抑的震动,只能小口喘着气来减小呼吸幅度。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涣散起来。

      “还会疼?”温辰耀敲了下盘子拉回她注意,语气里掺杂着不耐。

      温清梧的心脏也随着这声敲击悬浮着,她抬眼,木然地摇了摇头。

      “我就说早该好了。”
      温辰耀笑起来,长出一口气,像是夸奖小狗那样揉了揉她的头。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
      温清梧以写作业为由拒绝了温辰耀的同住邀请。
      她庆幸今天不是星期五。

      “哎呀,小梧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吴姨拿着汤勺厨房走出来,神色关切。

      “去书店了。”温清梧伸手掐了下自己的胳膊,痛感从皮肤传递到脑部神经,她总算提起了几分精神。

      “我给童童买了糖浆松糕,您之前提过的,北街的那家。”她抬手把那个纸皮袋递过去。

      吴姨讶异地眨了几下眼睛,伸手恭敬地接过去,“我就是随口一提,小梧居然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太说的话。”
      她开怀地笑起来,眼角的褶皱加深起来。

      “只是碰巧路过啦,童童那么可爱,我也很喜欢她。”她依旧挂着乖巧的笑。

      吴姨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好孩子,先上去洗个澡,我熬了姜汤,一会下来喝。”

      温清梧点点头。

      或许是今天走了太远的路,上楼的过程也变得艰辛起来。
      她扶着楼梯总算走到尽头。

      露台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她听到一阵铃铛响。
      温清梧回头看去。
      秋莱正晃着大尾巴四脚并用地跑向她。

      温清梧舒了一口气,弯下腰揉它毛绒绒的脑袋。
      大概是因为帮它找回金锁的缘故,它跟她越发亲近起来。

      温清梧从书包里拿出一盒小蛋糕,刚打开盖子它就凑上去急切地吃起来。
      她蹲在楼梯边垂眸看它,想着世上怎么有咀嚼声这么大的小狗。

      “它刚吃过晚饭,不能吃太多。”
      微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清梧转头看,商行樾从卧室走出来,单手关了卧室门,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侧目,看到自己脚边的牛皮纸袋。
      “等等,”她开口叫他,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沙哑。

      商行樾停下了脚步,侧身,没有温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有水滴从他发尾掉落,无声地砸在地毯上,身后灰黑色的大理石板衬着他的灰色T恤,他整个人都带了点阴沉。

      温清梧起身,蹲久了的骨节有些发麻,传来咯吱的声响。
      她快步跑过去,把那包甜点递到他面前。

      “你经常去的那家粤式甜点,因为关门早,我就买了一些不需要冰镇的。”她的声音有些闷,带了细微的鼻音。

      他视线冷冷地扫过来,看了一眼那个被攥得有些起皱的袋子。

      “去书店了?”
      “嗯。”
      “顺路买的?”
      “嗯。”
      “自己去的?”
      “嗯。”

      商行樾莫名有点想笑,“温清梧,”

      “嗯?”她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他。

      “我看起来像是没长脑子的傻子吗?”他的声音里是调侃的笑意,可眉眼却冷着。

      她想起温辰耀夸张的穿搭和吸烟动作,在校门口的时候,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她开口想解释。

      “我没有权力干涉你的人际,”他的声音像是结了霜,“我相信你不是霸凌者,开口想要为你辩驳,可却看到了校门口的你。”
      他垂眸看她,眼里冷漠又疏离。

      温清梧握着袋子的手停滞在半空,她开口想要辩解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好像是钝涩的刀子,割着喉咙让她说不出话。

      “给秋莱吧。”

      他压抑下那些质问,转身下楼。

      她看到吴姨递了杯牛奶给他,他垂首礼貌地道谢。

      他好像一直是礼貌疏离的那个商行樾,只是对她冷漠。
      但这份冷漠,归根结底源自她的欺骗,她的怯懦。

      那些无力感后知后觉地漫过感官,压抑的窒息感传遍四肢百骸,温清梧不受控制地想要呕吐。

      她急促地推开卧室门,冲到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
      那些腥膻的羊肉涌到喉管,堵塞着呼吸的空隙,窒息感蔓延到大脑皮层。
      她看着池水中的倒影,平静又混沌。

      这种混沌持续着,她周五这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脸色太过苍白,冯秉文今天罕见地没来招惹她。

      她的卷子上也没有踩踏的痕迹。
      她坐在书桌前,撑着精神写下最后一个公式。

      台灯明亮的灯光落在她的掌心,她莫名就觉得有些刺眼,于是拿了张纸巾盖在上面。
      手机震动,她看了屏幕许久才看清,是白念夏和商扶棠的群聊视频。

      她伸手在加湿器上接了点水,拍在脸上唤醒自己的精神。
      视频接通。

      “阿姨,姐姐,晚上好。”她乖巧地笑着问好。

      “怎么回事啊,宝贝怎么哑了嗓子?”白念夏原本温和的笑容凝在嘴边,神色担忧地询问。

      商扶棠从桌角拿了眼镜,戴上了才发现温清梧脸上不正常的红晕。
      “是不是发烧了,脸色也不正常。”商扶棠急切地询问起来。

      温清梧摇了摇头,“忘记开空调了,数学题太难做,所以就憋红了脸。”
      这套说辞显然没有说服力。

      白念夏和商扶棠的脸上表情变换着,交谈地说了几句,只是头脑里像是浆糊,她听不清。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频被挂断。
      她把做完的数学卷子收起来,拿出提高册继续写。

      有人敲了门,她含糊地说了一句“进”。
      吴姨放了杯牛奶在桌角。

      温清梧的视线落在那杯牛奶上,奶白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无声地流动着,她忽然想起白雪公主的故事,传说她有着像雪一样白的皮肤。
      那牛奶和雪哪一个更白呢,她靠在椅背上,认真思考起来。

      商行樾伸手套了件白色的短袖,把半湿的头发撩在脑后。
      今天是周五,动物救助栏目总算更新,他坐在液晶显示屏前卡点等待。
      可惜刚看了个开头电话就催命似的打进来。

      他妈妈问了一句他的近况,急切地告诉她温清梧发烧了,很严重,需要马上去医院。
      他原本想说叫家庭医生过来就好了。

      但白念夏说小姑娘在池塘里泡了那么久难免落下病根,还是做一个彻底的检查比较好。
      作为始作俑者的他更应该负责到底。

      他站在卧室门口敲了许久都没有回应,所幸直接推门走进去。
      书桌前的身影并没有回头。

      他走到她面前,开口想要嘲讽两句她告状的本领渐长。

      刺眼的灯光被遮住,手腕落下不属于自己的阴影,温清梧下意识地抬头看。
      她想和牛奶雪花相比,还是他更白。
      她看不见头顶灯光了,那人宽阔的肩脊遮挡住视线,只剩下一片看不清的虚影。

      但她知道这是商行樾。
      因为她记得他的柚子沐浴露的味道。

      冰凉的手掌盖住额头,温清梧不自觉地想要贴得更近。
      不过那只手很快移开。

      “去医院。”他的声音很凉,冷硬地命令道。

      温清梧摇了摇头,浅棕色的瞳孔里也不清明,“题还没做完,我还要准备考试呢。”

      商行樾舒了一口气,忍着烦躁安慰,“你现在这个状态,多努力也考不进去的。”

      她忽然眉头紧皱,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那也要等我努力了再说。”
      脑海里昏胀的感觉侵占感官,她闭了眼彻底倚靠在椅背上,身体控制不住地下滑。

      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冰凉的温度蔓延开,她没有挣扎。
      下一秒,天旋地转。

      她感受到他宽阔却薄削的背脊,凸起的肩胛骨贴在她身前,冰凉的体温从接触的皮肤表面源源不断地传递。

      她下意识地想把距离拉远。
      细小的水滴落在她的手腕,她睁开了困倦的脸,看到他的发尾滴着水。

      “我还有东西没拿。”她靠在他的肩膀,声音里带了厚重的鼻音。

      “什么?”商行樾耐着性子问她。

      “在衣柜里。”她指着门口的一排衣柜。
      放她下来再背着太麻烦,商行樾所幸直接走到柜前,伸手帮她拉开柜门。

      温清梧掐了掐自己的脸迫使自己清醒。
      她伸手去够最上面的一排,原本拉开的距离在一瞬间拉近。

      女生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滚烫的体温从接触的皮肤传递到他的脖颈,背脊,甚至腰腹,那些燥热似乎也传染到他的身上。
      他似乎也在发烧,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快点。”他冷声催促。
      他觉得烦躁,也觉得麻烦。

      视线忽然变暗,黑色的帽檐遮挡住视线,细白的指尖握着前檐调整好方向。
      他闻到很淡的茶花的味道。

      “好了,这样就不会感冒了。”

      他听到她略带了些骄傲的声音在耳侧响起,灼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他的心跳也快了些许。

      没用的。
      他想她早就把感冒传给了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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