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大理寺》一簇卷耳

42、魏红依确系自杀

　　陆闻渊回家直接去了陆既远的院子，院子里黑着灯，没人。

　　他又拐进了主院，穆琴川正悠闲地作画。

　　“娘。”陆闻渊喊道。

　　穆琴川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晚饭吃了吗？”

　　“吃了，”陆闻渊简短地答道，“大哥出去了？”

　　“和你爹去宫里了，午前就去了，到现在没回来。”

　　“娘可知大哥为何突然回京？”

　　穆琴川放下手中的笔，刚准备回答，门外陆既远的声音传来：“不该问的事情别问。”

　　穆琴川对陆闻渊吐吐舌头，用口型无声地对他道：“你大哥发话了，我可不敢乱说。”

　　陆既远跟着陆锐平进了屋：“少把大理寺那套事无巨细问个明白的毛病带回家里来。”

　　陆闻渊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准备离开。

　　穆琴川绕出案桌，陆锐平脱了外袍递到她手上：“厨房还有吃的没，饿死老子了，你小子，过来陪你哥喝点，他明儿就回边北了。”

　　陆闻渊有些惊讶，更有些失落：“明儿就回？这么赶？”

　　陆既远净了手：“过来，”他上下打量了陆闻渊一番，“两年没见你了，是不是又长高了？”

　　陆闻渊那点失落感来得快去的快，笑道：“我都多大人了，哪儿就长高了，大哥，明年换防，说换哪了吗？”

　　“南边或者回京吧，还得看圣上的旨意。”

　　陆既远坐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陆闻渊坐过去。

　　陆闻渊刚坐下，饭菜已经一溜烟地端上了桌，全是哥俩爱吃的。

　　陆锐平饿得不行，率先大口吃起来。

　　陆闻渊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娘。

　　“看什么，赶紧吃，还要老子喂你？”

　　陆闻渊不饿，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听陆既远问道：“圣上今儿夸你了。”

　　陆闻渊闻言抬起头。

　　陆锐平：“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尾巴翘上天了。”

　　陆既远神情平淡，了然轻笑：“圣上说你收了个神探做书吏，连破了几起大案，还请旨赐了他家一个药铺。”

　　穆琴川好奇道：“怎么没听你提过，哦，是不是前阵子邸报里说的那个大理寺小神探？”

　　陆既远：“就是他。”

　　“原来是你的书吏？”穆琴川来的兴趣，“怎么不带回来见见？”

　　陆闻渊皮笑肉不笑：“我好容易又找了个书吏，带回来，你又把人给吓跑了。”

　　穆琴川最爱听故事，陆闻渊以往的几个书吏被她缠得不行，最后实在架不住她缠人的功夫，纷纷请辞。

　　“切，”穆琴川翻了个白眼，“你知会我一声，我注意点不就完了。”

　　陆既远像是闲聊，像是给弟弟一些为官的忠告，又像是在提点他些什么：“查案，便注重案件本身，别去碰有些人有些事背后的东西，若只是吃力不讨好倒也罢了，怕只怕有些东西碰不得。”

　　陆闻渊迟疑了一瞬，眯了眯眼应道：“知道了，大哥。”

　　一顿饭吃得并没有长子归来，一家团圆的喜悦，相反，甚至有些沉重。

　　陆闻渊仔细打量着每一个人，穆琴川尽力在调节气氛，可陆锐平只顾埋头吃饭，陆既远说了几句后也收了声，收效甚微。

　　深夜的武昌侯府，四处掌灯，陆闻渊穿过幽静无声的石子路回到自己院子。

　　躺在床上，他想，这其中一定有事，而且这件事极有可能牵扯进他在查或将来要查的案子里。

　　陆闻渊起床时得知陆既远已经出发了，他追到门口，连陆既远的背影都没看见。

　　闷闷不乐地回到大理寺，许老头让庆谕带话，魏红依周身没有其他致命伤，确实被烧死的无疑，并且没有剧烈挣扎，极大可能是自焚。

　　一个好消息都没有，陆闻渊懒洋洋地趴在桌案上提不起劲。

　　初灵姿伸头看了一眼，见陆闻渊有气无力，过去将手放在他额头上：“病了？没有呀，大人，你哪儿不舒服？”

　　陆闻渊拍掉她的手：“瞎摸什么，占我便宜？”

　　“谁瞎摸了，我这是关心，”初灵姿嘀咕道，“谁占谁便宜还说不定呢。”

　　陆闻渊坐起来：“许老头验了，魏红依是自杀。”

　　初灵姿一愣：“可是我们已经查到疑点了，大人，您不会……”

　　陆闻渊掀起眼皮看她：“我说了不查吗？”

　　“成，”初灵姿又眉开眼笑，“您再歇会，我去仵作房看看情况。”

　　许老头正在收拾工具，见初灵姿过来，便跟她说验尸发现。

　　初灵姿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又进入了魏红依的视角。

　　魏红依依旧走走停停，不断着膜拜着什么，初灵姿集中了精神分辨她究竟在念着什么。

　　她又看见了那个路过的老妇，老妇看了魏红依两眼，好像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初灵姿突然发现，这个老妇正是她和陆闻渊去昭化寺时，在寺外一直没说话，游离在一旁的老妇人。

　　魏红依拜了几次之后，初灵姿终于听见了“教主”二字，她眼睛一亮，果然和陆闻渊说得一样。

　　现在可以肯定，魏红依确系自杀，但是自杀的背后说不准是有人教唆。

　　许老头还说了些什么初灵姿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跑回陆闻渊的厅堂，孟河他们几个已经围坐，各自叙述昨日的收获。

　　孟河：“魏红依人缘极好，为人开朗，做事风风火火，可能是做生意的缘故，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为人八面玲珑，上到衙门官员，下至街头混子都能处理得妥帖。”

　　袁田接着说：“按理说萧声还未及冠，他夫君萧理去世后萧家的产业应由萧氏族中之人接管，但不知魏红依怎么说服的萧氏族人，萧家的产业不但依旧属于他们娘俩，而且大小事宜都是她说了算，萧氏族人无不对她俯首帖耳。”

　　于知乐点头：“我们问到的情况大致差不多，魏红依生意上不论是合作伙伴还是竞争对手，都对她交手称赞，即便两家是对头，她也能交成朋友，不怪她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就连一向挑剔的聂石开也点头称是。

　　罗凌佩服地竖起个大拇指：“邻居就更别说了，处得跟亲人似的，这女人，着实厉害。”

　　初灵姿偏头看陆闻渊：“性子开朗，为人处世圆滑，面面俱到，人人称赞，我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能被什么力量驱使，心甘情愿地自杀。”

　　陆闻渊沉吟道：“是人便又弱点，暂时没有发现罢了，她可有相好的，或是……对亡夫念念不忘？”

　　“还真有，”孟河道，“虽然没人明说，不过魏红依确实和一个叫严达的人关系颇为密切。”

　　严达看见衙门的人有些紧张，他坐立不安，不断地搓着手。

　　陆闻渊问他：“可认识魏红依？”

　　严达偷瞄陆闻渊，声音如蚊子哼般：“认识。”

　　袁田喝到：“大点声。”

　　初灵姿没跟来，她对老妇人出现在魏红依自杀现场有些疑虑，独自去了昭化寺。

　　严达被袁田的喝声吓了一跳，浑身一颤，磕磕巴巴道：“认，认识”。

　　陆闻渊往后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只是认识？”

　　“我俩，我俩好过。”

　　袁田猛地一拍桌子，粗声粗气：“说话能不能利索点，问一句答一句，吞吞吐吐，你是不是男人。”

　　严达哆嗦道：“我说，我说，大概，大概一年多以前，有一回她摆宴的时候，我也应朋友之邀去了，我也不知道为何当时她盯着我看了好久，但是，我们俩并没有因此有来往，后，后来有过几次生意往来，经人介绍便认识了，但私下并没有什么接触。”

　　他努力吞咽了一口：“真正开始接触是一次商会宴席，她喝多了，出了食肆便在路边吐了满地，她没带随从，我正好出来，便顺手扶了她一把，哪知她只看了我一眼便一头扎进了我怀里，嘴里喊着理郎……”

　　“理郎？”陆闻渊重复了一遍，魏红依的亡夫正是叫萧理。

　　“没错，”严达忙说，“我猜便是她认错了人，但是你们也知道，魏红依虽然有些年纪，却是风韵犹存，长得又好看，我，我……”

　　他又偷偷看了两位大人一眼：“我也喝了酒，昏头昏脑的没忍住诱惑，便将她带去了一旁的客栈。”

　　陆闻渊冷哼了一声。

　　严达被吓得险些没跳起来。

　　袁田看得“嗤”道：“诱惑？现在知道害怕了，那会酒壮怂人胆了？”

　　严达缩起身子：“大，大人，小人错了，是不是，是不是魏红依告发我了？我真的，我发誓，第二天早上我就同她说了，我跪在地上向她认错，我也愿意承担自己的错误，我向她提亲，是她不愿意，后来我们俩也好过一阵子，不过一年前她便断了与我的来往，这事也不能全赖我吧，分明是她主动的。”

　　袁田简直被气笑：“提亲？那魏家是什么家底，你是什么家底，你娶人家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严达被戳穿，抿了抿唇。

　　陆闻渊往前倾身，身影压迫感极强地罩在严达上方，他一字一顿：“魏红依死了。”

　　严达一愣，随即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什么？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