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动》绫虞

2、约饭

　　“这么可爱的妹妹，您对她可得好点。”

　　贺希挑了挑眉，望着明钥包着芋泥泡芙的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她了。”

　　“那可不好说，您可实在是……”

　　贺希眯起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明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觉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萧潇趁着他俩俩的间隙，缓缓挪着步子，离门仅有几步之遥时，贺希猛地转身：“笑笑。”

　　萧潇尴尬地定在原地：“怎么了？”

　　贺希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萧潇想原地遁走，而是从明钥手里接过满满两大盒甜品，自然而然地跟在她后面：“没事，我们一起走吧。”

　　我们，一起走。

　　这几个词让萧潇神经紧绷，她弱弱开口，试图拒绝：“你应该很忙吧？”

　　贺希提了提手里的两大盒点心，反问：“你今天是怎么过来的？”

　　“……坐地铁。”

　　贺希痛心疾首：“东西这么重，你一个人，走那么远，拿不动怎么办？东西压坏了怎么办？我怎么能看着你离浪费粮食的歧途上越走越远，要是你哥哥知道我看着你误入歧途还不阻止，他一定会和我绝交的。”

　　萧潇眨巴眨巴眼睛，有点委屈：“可我本来就吃不完这么多，还不是你强行让我浪费的。”

　　霎时间，贺希沉默了，明钥拼命压住嘴角，祈求自己看在钱的面子上别笑出声。

　　贺希垂下眼睫，脸上投上了一层阴影：“你知道的，我是独生子，一直想有个妹妹，结果我妈死活不肯。和你哥结拜的时候，我就想着太好了，我终于有个妹妹了。好容易我这个做干哥哥的终于能派上点用了，结果还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啊，笑笑。”

　　萧潇瞠目结舌：贺希胡说八道的功底真是与日俱增。

　　店里客人的频频注目更是让萧潇恨不能把贺希的嘴缝上：“不是的……我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真的？”贺希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长长的眼睫扑闪着。

　　“真的真的。”萧潇如捣蒜般点头。

　　贺希嘴角上扬：“那好，我们现在去吃饭吧，东西先都放后备箱，一会儿我送你回家的时候帮你拿上去。”

　　吃饭，送回家，拿上去。

　　一天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萧潇呼吸一滞，在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之后，她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明钥。

　　明钥低着头，完完全全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她很同情这个小姑娘，但贺希毕竟是她老板。

　　“萧潇，愣着干什么，赶紧走。”不知何时，贺希已经走到萧潇前面了。

　　萧潇别无他法，只得跟在贺希身后，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你去做演员吧，明年奥斯卡没你我不看。”

　　贺希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你们都让我进演艺圈，我可是很热爱自己现在的职业的。”

　　萧潇深以为是：“甜品店老板确实是非常美好的职业。”

　　贺希摇头：“店不是我开的，是我妈的，我只是拿点分红，偶尔过来看一下状况而已。”

　　萧潇讶异：“阿姨开分店还换名字啊，那你现在是干什么的？”

　　“你猜？”

　　“……魔术师？”

　　萧潇并不确定，声音很小，于是看见贺希打开车门的手滞了一瞬，她都惊讶了：“我猜对了？”

　　贺希眼睛一弯，打开副驾驶的门：“嗯，猜得真准，上车吧。”

　　魔术师。

　　这个答案并非经过什么有逻辑的推理，纯粹是脑子里当时唯一的答案。

　　贺希从前就爱变些小魔术，比如空空如也的右手里突然变出些她爱吃的小点心，又或者在她生日的时候，把普普通通的几块石头变成一串珍珠手链给她做礼物。

　　贺希的魔术并非是给萧潇一个人的特例，但在那段灰色的日子里，那的确是她的慰藉。正因如此，贺希每次魔术成功的时候，眼里比赢下整个世界更夺目的神采牢牢刻在了她的心里，适才有此刻脱口而出的答案。

　　两人在车上相对无言，萧潇有些不自在，但她还宽慰自己或许只是贺希开车时不喜欢说话。但她很快发现事实不是如此：他抿着唇，挂了两个电话，视线紧紧盯着前方，显然心情欠佳。

　　萧潇蹙眉：“工作很忙吗？要不咱们还是下次再约吧。”

　　“不是，我今天本来就休假，”贺希似乎心情很差，“是我妈发消息问我为什么对那几个女孩子都没兴趣。”

　　萧潇噤若寒蝉：别说贺希了，连她哥哥萧澈每次提相亲这事，眼神都像是要吃人。

　　贺希脸色更黑了：“那也就算了，她居然还问我为什么不去见她给我介绍的那个男生。”

　　萧潇嘴角压不住了，露出甜甜的小梨涡：“那阿姨给你介绍的人怎么样，长得帅吗？”

　　贺希无奈：“帅不帅又怎样，介绍给你哥吗？”

　　想起萧澈冷如冰霜的眼刀子，萧潇打了个寒战：“算了算了，我还不至于嫌自己命长。”

　　“不过……”萧潇狐疑，“你没有女朋友吗？”

　　贺希虽然坏心眼了一点，但家境殷实，容貌俊朗，待女孩子尤其体贴，不失为是个结婚的好对象。

　　“我可不会为了结婚找女朋友。”他直直看向前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结婚才会有意义。”

　　他的眼神不同于平时的温和，而是格外专注认真。不受控地，萧潇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晚上，贺希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对她说，

　　“萧潇，我喜欢你很久了。”

　　那是贺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她萧潇。

　　“不会的，我五年前就拒绝过他了，他怎么可能还喜欢我？”

　　萧潇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这么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按捺住那颗已经失频的心。

　　贺希口味异于常人，以至于萧潇一路上都在对午饭惴惴不安。然而令她咋舌的是，贺希选的是一家最近颇有名气的中餐厅，萧潇坐在座位上，不停地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怎么了？”贺希促狭一笑，“你觉得以前我请你的那种餐厅比较好吗？”

　　“不，我觉得现在你请的这家餐厅特别好，我们赶紧点些什么吧，我还没吃早饭，真的好饿。”萧潇急匆匆地说，生怕贺希改了主意。

　　贺希翻了翻菜单，对服务员报出一长串菜名，然后温和地对萧潇说：“你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萧潇和已经懵了的服务员对视了一眼，难以置信：“你还请了别人吗？”

　　“没有啊，就我们两个。”贺希神色自若。

　　萧潇神色凝重：“贺希哥哥，浪费食物是要遭天谴的。”

　　贺希犹豫了一下，在菜单画了两个圈，然后递给萧潇：“这两道菜不能删，其他随你看着删一些或者再加点你喜欢的。”

　　萧潇点头，毕竟贺希留着的两道菜，看名字也不过普普通通。她就按照平时和萧澈约饭时的量，减了小一半的菜名。

　　“话说，在你眼里我看起来像是能吃这么多的样子吗？”萧潇有点郁闷。

　　“不是的，”贺希撇眼，“只是这么多年了，感觉你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小只，忍不住想给你多补补。”

　　萧潇恨恨地剜了他一个眼刀：小个子是她一生的痛点。

　　这时，第一道菜端了上来，是贺希点的一道名为“龙凤呈祥”的菜式。

　　萧潇一开始觉得这名字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吉利话。结果证明她还是小看了贺希：那道汤呈现出一种诡异得澄澈的明黄色。

　　贺希动作优雅地舀了满满两碗，一碗留给自己，一碗递给她。

　　萧潇颤颤巍巍接过碗，稍稍舀了一点送进嘴里，小脸迅速皱成了一团。

　　好酸，比看见别人幸福还要酸。

　　她不信邪地抬头看了眼贺希，只见他津津有味地喝汤，一碗汤迅速见了底。

　　“……你跟这家店老板什么关系？”萧潇连喝了两杯果汁后，艰难地问。

　　“同好。”贺希用手帕擦了擦嘴，“之前在我经常去的餐馆认识的，这个还是他告诉我的隐藏菜单，你不觉得还挺好吃的？”

　　萧潇一度怀疑过贺希是否真的有味觉，后来发现他只是对酸的情有独钟——这是个能生吃柠檬的狠人。

　　“要不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萧潇捂脸，“吃这么酸真的没问题吗？”

　　贺希耸肩：“你这么爱吃甜的，不用去医院吗？”

　　甜党人痛苦地扬起了白旗，

　　“你这样子不会很难约人吃饭吗？”

　　“饭倒是不难约，”贺希笑眯眯地回答，“但他们都不和我去我推荐的餐厅，还是笑笑比较乖。”

　　萧潇绝望地闭上眼睛：是她不该，她早该想到的，这可是贺希啊，就算饭桌上全是暴酸柠檬也没什么奇怪的。

　　所幸贺希只是想小整她一下，点的大部分食物还是口味适中的。萧潇这才松了口气，和贺希两个人有一句搭一句闲聊着。

　　有贺希在的地方绝对不会无聊沉闷，而作为魔术师，强大的的控场能力让他对每一个话题都拿捏着亲近而不过界的分寸。

　　萧潇放下心来：这只是一个i人被许久不见的e人朋友拉去的饭局而已。贺希在饭局里也不断地暗示她这一点。

　　如果是五年前的贺希，会怎么做？大概是再也不见她，或者见了她也当做没看见吧。

　　他已经放下了，而自己也有了新的生活。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送你回去。”饭局接近尾声，贺希披上风衣，对她说。

　　“好。”萧潇点了点头。

　　他们又坐在了贺希的车上。萧潇此刻终于有心情看窗外的风景了。她把车窗降下一点，天空像水洗过般蓝，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人群熙攘的叫卖声，空气里能闻到甜面包的香气。而只要她侧眼，就能看见贺希在她身边。

　　萧潇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念头：也许，她拿画笔就是为了记录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