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别憾》奥润吉

5、同路

　　梁劲这几天一直待在新店，早来晚走。新店刚开业，加上搞活动，每天客流量很大，店里挤来挤去的，其实也没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多数时候他是坐在停在路边的车里，打着空调，也不玩手机，就坐那接接电话，想想事情。
　　坐累了出来在树荫下面站站，有时候抽根烟。

　　这两天蹲在这里，没看到喻美仪的身影，小区门口超市开业，这么大的热闹也不来凑，梁劲估摸着她是不在家，但是她能去哪呢。

　　正好徐昱衡打电话叫他去参加业余篮球协会的赛季会，他想着自己确实需要换换脑子就答应下来。

　　俩人驱车到临市，下午参加完会议，晚上和协会的人一起吃饭，梁劲他俩都喝了点酒，就决定在这边住一晚明天再回东城。
　　酒店挨着一个小广场，他俩订完房间没有直接上楼，来这边走走。广场的一边站了一大群人拿着扇子跳广场舞，中间有喷泉，大晚上的还很多人带着小孩在这边玩，嬉闹声不断。
　　篮球馆这次要组一支球队参加业余比赛，徐昱衡正在跟梁劲讲他心里计划的队员安排，人多的地方太吵吵了说话听不清，他领着梁劲往人少的地方去。
　　才没说几句，就见梁劲直愣愣的站住了 ，眼神瞅着一个方向，过了一会儿大步走了过去。
　　徐昱衡赶紧跟上，眼看梁劲走到一个女生身边，女生坐在台阶上，头发散着埋在放在膝盖上的胳膊里，看不到脸。

　　“你在这干什么。”梁劲绷着一张脸，声线冷洌。
　　徐昱衡：？

　　埋着头的女生听到声音抬起脸，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
　　徐昱衡：！

　　“班花？喻美仪？！你回国了！”徐昱衡说完这几句，看到身边都没有开口的两个人，左看看右看看，都绷着一张脸，不太对劲的样子。
　　“要不……我去买瓶水？”他疑惑的看向梁劲，停了两秒，便扭头跑了。
　　自己还是不蹚这浑水了…

　　“你坐下来吧，仰着头看你我头晕。”喻美仪见梁劲一直看着她不说话，侧头示意他坐下。
　　“你在这干什么。”
　　梁劲没有坐下，重复问了喻美仪一句。
　　喻美仪纳闷这人怎么长着长着长成一头倔驴了呢！她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更不耐烦。
　　“你坐下我就告诉你！不坐请你别杵在我脸前！”

　　梁劲闻言一顿，还是坐了下来。
　　“我爸…现在住在这附近，我今天来看他。”
　　喻美仪看梁劲坐在了她旁边，便扭过头面朝前不再看他。

　　“那你现在在这干什么。”
　　“走累了，我坐这歇歇。”
　　喻美仪说完，梁劲半天没有回话，她扭头去看梁劲，见他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黑亮的眼睛像要把她吸进去。
　　“快十点了，你一个人，在这歇歇？”梁劲压抑着情绪，尽量平静的说话，“你晚上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还要回东城呢，一会儿去坐高铁。”
　　梁劲快被喻美仪气死，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就这么心大呢！

　　“站起来，我们一起回去，坐车上也能歇。”
　　喻美仪听话的站起身，但她拒绝了梁劲。
　　“我自己回去就行，不劳烦你了。”

　　徐昱衡站在不远处，看到两人都站起身，以为准备要离开了，就跑了过来。
　　“怎么…”走近才感受到两人僵持的氛围。

　　“走了。”喻美仪朝徐昱衡一挥手，抬脚就准备走。梁劲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喻美仪猛地睁圆眼睛，看着他握着她手腕的手。
　　“你给孙兴明打个电话，让他找个跨城代驾，我们回东城。”
　　梁劲冷着脸对徐昱衡说，自动忽略喻美仪看着她的目光。
　　“现在？”
　　“不用了…”
　　徐昱衡和喻美仪同时开口。

　　梁劲空闲的那只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准备自己给孙兴明打电话。
　　“我们刚才不都订好房了…”徐昱衡小声嘟囔。
　　喻美仪看梁劲拿着手机真要拨电话，赶紧一甩胳膊，却没有挣脱他。
　　“别麻烦了……你们住哪，我今晚也住这里吧。”
　　听到喻美仪这么说，徐昱衡不禁松了一口气。刚看到这俩人的阵仗，还以为且得等代驾来呢！
　　“就在广那边，走吧班花！咱们明天还能一起回东城。”

　　“放开我！”喻美仪紧紧盯着梁劲，抿着唇甩了一下胳膊。
　　梁劲太熟悉喻美仪这个生气的表情了，一下放开了手。

　　三人一起走回酒店，路上徐昱衡很有分寸的和喻美仪聊了聊工作，别的也不敢瞎问。梁劲错后半步在后边跟着，一路都没有说话。
　　到了酒店前台，喻美仪拿出身份证开了一间房间。拿到房卡他们三个沉默的走进电梯。
　　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人都不开口说话，徐昱衡受不了身边的低气压，主动跟喻美仪交代：明天早上不用早起，可以睡到自然醒再联系他们，酒店9点之前有早餐供应，起来早的话可以去吃点…
　　吧啦吧啦一大堆，喻美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到了她的楼层，朝他们晃晃手机就走了。

　　喻美仪不想让家人担心，就跟爸爸和芳姨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平安到家了。放下手机她打了客房服务，要了套一次性内衣。她就背了一个小包来临市，现在却住了下来，她什么都没有准备。
　　等衣物送到了她就去洗澡了，吹完头发出来的时候看到手机再闪。
　　点开看到一个黑色头像发来的微信，微信名叫梁劲。是上次在篮球馆加上的，这是梁劲第一次给她发消息。

　　梁劲：你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是20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梁劲：夜宵吃吗
　　是10分钟前发来的。

　　meimei：没问题
　　meimei：不吃
　　喻美仪回复完就关了微信，躺床上睡觉。她今天实在是哭疲了，现在只想梁劲赶出脑袋，好好睡一觉。

　　*

　　“班花什么时候回国的？你俩联系过了？”徐昱衡看梁劲洗完澡一直在愣神，没忍住好奇心就问了他。
　　“不知道，前一段碰到了。”
　　“然后呢？你们旧情复燃了？”
　　“……”梁劲都不乐意回他。“你看她有这意思吗？”
　　“那你看人家坐那你跑去干什么？人坐那挡着脸你大老远就能认出来？”
　　徐昱衡并没有给兄弟留面子，这么多年他跟梁劲当同学，当朋友，现在还一起做生意。梁劲那个闷葫芦嘴上不说，心里到底有没有放下，他还是能看出点的。

　　“别再提了，睡吧。”梁劲这么会儿才收到了喻美仪的回复，看到后更被堵得什么都不想说。

　　徐昱衡看梁劲放下手机躺床上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作为他们高中恋爱的知情人，徐昱衡觉得梁劲在和喻美仪的关系中一直很被动，高中的恋爱关系由喻美仪来开始，由喻美仪来宣布结束，现在喻美仪回到东城了，他能看出兄弟的心思，但不确定他会不会先迈出一步。

　　第二天早上喻美仪睡到十点多才醒来，刚睡醒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整个人还是懵懵的，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昨天是住在临市的酒店。她摁亮手机看到屏幕还停留在昨天和梁劲的聊天界面，梁劲今天早上没有发消息给她。
　　喻美仪倒是不担心梁劲会把她丢在这里。
　　她起床去洗漱之后，收拾好小包正准备下楼退房。这时手机来了个消息。
　　梁劲：醒了吗？
　　meimei：醒了
　　梁劲：我们给你买过早餐了，你收拾好下来大堂，在这等你。
　　meimei：好
　　对着前女友殷勤个什么劲儿！现在是中央空调吗！
　　喻美仪撇撇嘴，拿着包包下去大堂。

　　梁劲和徐昱衡坐在一楼大堂的沙发上，看到喻美仪走过来就站起身打招呼，梁劲现在一脸平静，仿佛刚才那个一会儿一看电梯门的不是他。徐昱衡内心是有点怕喻美仪的，高中时学渣对学霸的天然畏惧一直延续到了现在，这也是知道他是好兄弟女朋友之后，他还和喻美仪不太熟悉的原因。

　　“早餐你现在要吃吗？”梁劲拿出他给喻美仪打包的东西。
　　“你车上可以吃东西吗？”
　　“可以。”
　　“那一会儿路上吃吧，现在没胃口，走吧，早回去早完事儿。”

　　梁劲听到喻美仪的话，肃着一张脸看她一眼，拎着手里的早餐转身朝外面走了。
　　“昨天睡得还不错吧！哈哈…”
　　徐昱衡见这俩人又不对付了，赶紧凑上来活跃气氛。
　　“嗯，还行。”
　　“走走，车就在外面停车场，走高速开回去也挺快的。”
　　……
　　等他们两个出了酒店大门，梁劲已经把黑色揽胜开出来停到了台阶边上。
　　“你来开，”梁劲从主驾驶下来对徐昱衡说。
　　“行。”

　　喻美仪走过去拉开后排右边的车门，她看到梁劲拉开了后排左边的门。
　　“你不坐副驾驶？”
　　梁劲听到喻美仪问他，停在那里，手还保持着将车门拉开的姿势。喻美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牙齿微微咬着下嘴唇。梁劲知道这是她闹情绪的表现，他两次三番的挡开她，他知道喻美仪不高兴了。
　　“想坐哪都行，快走吧！准备走了，走了！”徐昱衡见两人都站着不动，出来打圆场。合着他不仅要当司机，还得兼顾单口相声！

　　梁劲上车后将早餐递给喻美仪，她接过来没有吃，放在座位边上。喻美仪戴上蓝牙耳机，脸扭着看窗外，梁劲知道她不想跟自己说话。

　　“班花你回来后和咱班的同学还有联系吗？”
　　还是徐昱衡，边开车边破冰车内的气氛。
　　“不要叫我班花了，有点尬。”
　　“好的……喻美仪…”
　　“就跟霍然还有联系，其他人……其他人我也不熟。”
　　这个其他人就很妙了，“其他人”梁劲和“其他人”徐昱衡在后视镜里对看一眼。
　　……
　　“那什么，过两天咱们班，同学聚会，你想来吗？”徐昱衡还是想给自己兄弟创造点见面机会，硬着头皮问了。
　　“同学聚会？去哪啊。”
　　“世都大酒店，就花园路那家。”
　　“奥，那还离我家挺近的。”
　　“嗯，你来吗，一会儿我把具体位置包间号发给你，霍然也来的。”
　　“行，看那天我有空没吧，去的话我告诉你。”
　　“诶诶，好。”
　　徐昱衡又对着后视镜里的梁劲邀功似的一挑眉，兄弟可给你帮大忙了吧！

　　一直到车子停到喻美仪小区门口，她没跟梁劲说话，早餐也没有吃。梁劲一直闭着眼，估计没有睡着，中间接了两个电话。
　　车停之后她向徐昱衡和梁劲说了谢谢，开车注意安全，改天再见这类的客套话后，就下了车。
　　然后梁劲那边的车门也打开，他下了车。

　　“你闹什么情绪？”梁劲挡在喻美仪面前，看着她白净的脸上，刚下车在室外待一会儿，小巧的鼻尖上就有了细细的汗珠。圆眼睛瞪着他。
　　“什么情绪？我能闹什么情绪！”
　　“那你是怎么了？”
　　“我没有怎么！”喻美仪现在真讨厌梁劲这张破嘴，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讨厌呢！“再说也不关你的事！”
　　“……”
　　“没事我就回去了！”
　　“同学会你去吗？”
　　“我想去就去！”
　　喻美仪还是生气，撂下话转身跑了。

　　梁劲看她背影都气鼓鼓的样子，心里是有点高兴的，要是她没情绪他才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