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今寻觅》绿谢

2、第 2 章

　　女孩的声音陡然从会议室消失。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只是一个没人管教的野丫头！”

　　“是是是！”男人从女人手里抢救下几张A4纸，铺平按压在掌下。

　　这可是上午刚签好的附增服务合同，“您消消气！消气消气……”

　　“大不了鱼死网破！”

　　“别别别，还有转圜的余地，别急别急啊。”

　　女人抓起圆桌上的tote包，整个人气急败坏：“我最后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好好，一定，”男人俯身拉开了玻璃门，眼神示意门外的助理，“小王，送送陈太太！”

　　男人的秘书从茶水间出来，“怎么办啊老板？”

　　“都是他娘的两个爹！软硬不吃的！”

　　秘书点了点桌上的合同：“40万呢。”

　　男人自顾自点了一根烟，“你表哥在京市不是挺厉害的，让他帮个忙先把人找出来，她们两个人的钱我都要赚。”

　　晚饭后，兰姐把月月送了过来。

　　乔衿予伸手进她书包拿作业本，摸到了一个四角盒子。

　　她直接带了出来，“蓝莓？”

　　月月挑头发的铅笔伸到了盒面上，“这是一个大哥哥给我的。”

　　乔衿予把蓝莓翻转颠倒来回看了看，眉头皱起：“大哥哥？男的？”

　　月月又把铅笔横放在人中，“嗯，我帮忙给他指路，他说谢我的。”

　　“这个好吃吗？”

　　乔衿予：“还行吧。”

　　“但是这个你不能吃，陌生人给你的东西都不能吃，我下次回市里再给你买。”她补充说。

　　月月点了一下头，“那我能带回去玩吗？我肯定不吃它。”

　　乔衿予看了她一眼，“好。”说完又把东西放回了她书包里。

　　等月月做完作业，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乔衿予送月月回家后，顺便去了街上找堂姐拿干鸭。

　　堂姐在镇上开了一个饭馆，今天的饭馆好像格外的热闹。

　　“喝！今天谁也不许提前走啊！全部给我喝趴下！”

　　“来呀，谁怕谁！”

　　“满上！满上！”

　　乔衿予避开几个已经喝浑的酒鬼，从夹缝里挤进前台。

　　乔鸢手快把她拽进了台后，“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明天给你拿吗？这里多乱。”

　　乔衿予目光投射在堂内吃吃喝喝的人，“没事堂姐，需要帮忙吗？”

　　“不用，”乔鸢扯掉她拿起的抹布，牵起她的手上楼梯，“跟我来。”

　　走到拐角处，乔衿予胸口一痛，人惯性往后踉跄跌坐在地上。

　　她的白裙子污成一片一片的暗紫色。

　　地板上散落得到处都是。

　　又是蓝莓。

　　乔鸢搂着她的腰撑人起来，和她撞在一起的那个女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了几眼地板后，就一直盯着她看。

　　“你也是这次的志愿者吗？”

　　女生打量的眼神实在让人不舒服，乔衿予淡淡回：“不是。”

　　乔鸢替乔衿予打开门锁，推她进了二楼房间，“你坐会儿，我马上过来。”

　　邹棠心里郁结，中午看见他带着蓝莓，便猜到他爱吃这个，她特意找了中途去市里采购的志愿者，帮自己带了几盒蓝莓回来。

　　就是怕他不吃，她才买了许多，说是请大家吃，这样他也不好再拒绝了。

　　谁知道出了这茬事。

　　“哎？你洗的蓝莓呢？”问她的是下午给她水的许芸。

　　“别提了，撞到一个女的，全撒了。”

　　“女的？是我们自己人啊？”

　　邹棠摆摆手：“不是，这镇上的人。”

　　许芸瘪瘪嘴，“那你可以让她赔钱呗。”

　　“算了，”邹棠又想起了那张脸，“她应该没什么钱，反正我也不缺这几个钱，算我自己倒霉。”

　　许芸耍宝似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行呗，人美心善。”

　　邹棠却没有被夸后的愉快，刚才那女生不仅仅是长相好，恰到好处的身材更引人羡慕。

　　声音也软甜，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多听她说几句话，她承认自己是嫉妒了。

　　但是转念一想，她终身要被困在如此落后破败的古镇，眼界和以后的人生都是无法和自己比拟的，自豪感便油然而生渐渐占据上风。

　　正想着裙子被许芸扯了两下，“来了来了。”

　　邹棠便挪动板凳，坐直了身子。

　　明明周围还有空的位置，那两个人却选择了她们斜对面最远的座位。

　　许芸眉头蹙起，问：“还没有和好呢？”

　　邹棠收回落在斜对面的目光，假意游离，“你能小声点嘛。”

　　许芸：“OK。”

　　人陆陆续续到齐，老板上来摆菜，不知道是谁起头说建个群玩玩。

　　群的人数逐渐增长，群主这时却忽然神秘一笑：“我上来的时候，看见一美女，发群里了大家都看看，别说我有好东西不和你们分享啊。”

　　刚才放下的手机纷纷又被举起。

　　顾恣吃了一口菜，也点开看，一看不得了，手机立马举到周川觅面前：“你也看看，美不？”

　　某人视若无睹，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两口，继续吃碗里的糍粑鱼。

　　“我说真的，看不看？不看别后悔啊，”顾恣的手机又往前怼了几分，见人还是没有要看的意思，他故意尖个嗓子学着喊：“觅觅~”

　　他终于歪头看了自己，意味不明，而后才落眼到手机屏幕上。

　　那张图被他食指与中指划拉放大。

　　顾恣露出得逞的笑，“美不美？”

　　“嗯，发我。”

　　顾恣还没来得及答应，对面就扬起了一道女声。

　　“我知道她是谁。”

　　她的声音不小，一桌的人注意力都从那张照片转移到她身上。

　　包括那个从始至终未看过她一眼的人。

　　邹棠平和了一下心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刚才那般尖锐。

　　“她是这里老板娘的亲戚，是古镇上的人，她和老板娘说话的口音和街上的人一样，而且……”

　　“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群主起身出去了。

　　邹棠刚准备接着讲，对面的那个人站起就走掉了，全程不到五秒钟。

　　一众人大概也看出来了点什么，都出声来打圆场。

　　“吃吃吃。”

　　“吃吧，明天还要早起。”

　　“是啊，吃完了早点休息。”

　　她木讷转回头，两双手叠放在一起，想擦掉手背上的蓝莓汁印，发现擦不掉又用手指去掐。

　　许芸心里觉得那里怪怪的，却又搞不明白，索性也不管她，自己吃自己的。

　　过了几分钟，顾恣再点进去看，果然照片没了。

　　他有点无奈笑出了声，放下木头筷专心打字。

　　顾恣：我知道当年小学妹为什么受不了你了。

　　对方几乎秒回。

　　周川觅：？

　　顾恣：占有欲太强啊周公子……

　　这次等了会儿对方才回消息。

　　周川觅：找人把我车开过来，我明天要用。

　　第二天不到8点，所有志愿者集中在洛昌镇的祠堂门口。

　　市文旅局派了两个事务员过来，统筹所有的调度工作。

　　之前因为连续的强降雨，镇上的古建筑群有好几处墙体，均有不同程度的坍塌。

　　顾恣来之前其实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真的戴上安全帽，套上布麻手套，再看了看身上的联名款Po衫，差点爆粗口。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换衣服？”

　　周川觅睨了他一眼，“我也没换。”

　　说完先他一步进了保护棚。

　　顾恣无语望天，冲他背影喊：“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

　　不到一个小时，顾恣已经满头大汗，周川觅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他也不顾及任何形象了，一屁股坐地上。

　　反正这里也没有认识他的人，回京市了也不会和这里的谁产生任何交集。

　　“你要不是因为乔衿予，我跟你姓，你25生年里百分之九十九的发疯，都和她有关。”

　　脑袋上忽然一沉，脖子向前倾了一下，始作俑者眯着眼站在几米开外。

　　“得得得，”顾恣抖干净身上的碎土，“你就嘴硬吧。”

　　乘着正午最烈的日头还没有起势，事务员叫停了工作。

　　顾恣就差要谢天谢地了，回了住处和周川觅洗个澡，就出来吃饭。

　　上了若苏河面上的一座桥，趴在桥墩的小女孩有点眼熟。

　　小女孩也发现了他们。

　　只是人不像上次热情了，别过眼去看他们身后的街道。

　　顾恣心里正纳闷，就听小女孩喊了一声：“今今姐！”

　　两个男生齐齐回头望去。

　　女生抱着几株蓝星，一步一步往桥上来。

　　修长的脖颈半匿在乌黑的长发下，整个人白得发亮。

　　顾恣干咳两声打破尴尬：“好巧啊小学妹！”

　　视线从那双长腿挪开，她回：“好久不见。”

　　好巧不巧，昨天在堂姐的店里，她也看见了这双长腿，认出了人。

　　乔衿予将怀里的花塞给月月，嘱咐她先回去。

　　顾恣眼睛被什么明晃晃的东西闪到了，他紧闭上眼适应后才睁开。

　　这次他的视线被乔衿予的左手牵引，看清她左手中指的物件后，顾恣一口气差点没有提起来：“你订婚了啊？”

　　黑色的长方形物体直线没入若苏河，带起一声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听到的扑通响。

　　手掌僵硬维持着半握的姿势没有放开。

　　周川觅只看了一眼她垂放在腰际的左手，他问：“什么时候。”

　　他的声线十分平稳，平稳得不正常。

　　乔衿予面无表情逆着光去看他的侧脸。

　　顾恣硬着头皮开口：“是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呢？你和我们开玩笑的吧小学妹？”

　　乔衿予笑了，对上顾恣闪烁的目光：“上个月的时候，浙江人，也在法国留学。”

　　第三个人利落从她身边错开，带起一阵风，熟悉的声音落在耳边：“恭喜。”

　　这两个字音轻轻的，隐在那阵风里，就像是她幻听了一样。

　　笑容仍旧挂在她脸上，顾恣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小学妹你……别怪师哥我啊，恭喜的话我实在说不出来。”

　　“你已经说了。”

　　“我……再联系吧，我先走了。”

　　乔衿予举高左手，片刻后又放下，那个sale没有骗她。

　　的确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