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堤［破镜重圆］》今古一月

4、第4章

　　第二天是与甲方负责人约定商谈画稿的日子。
　　约好的时间是在下午。于是上午的时间，池悦都窝在酒店客房画画。

　　其实池悦原本的专业是产品设计。但四年前，她从杉宁搬到容安，因为一些私人问题工作没法落实，只能在网上找一些美术相关的兼职先做着。偶然的机会下，她接触到插画。
　　由于在这一行做得比较顺利，也符合自己不爱社交的性格，便兼职转全职，一画画了四年，成为了这个领域里小有名气的插画师。平日里接接单，也能生活得下去。

　　期间秦诉给她微信：【今天身体怎么样？】
　　池悦放下电容笔：【退烧了，还有些轻微咳嗽，没多大事。】

　　秦诉是她小区的邻居，四年前两人因为机缘相识。池悦平时社交少，秦诉也算是她在容安唯一能说话的朋友。

　　秦诉：【那你这两天可千万注意保暖。感冒刚好，受寒很容易复烧。】

　　还没等池悦打完回复的话。
　　秦诉：【话说昨晚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聚会嘛，怎么突然发起了火？】
　　秦诉：【我还没见你那么生气过。】
　　池悦隔着屏幕叹口气：【不知道怎么说，但我好像是捅了前任窝了。】
　　她拿起手机，给秦诉发了几段语音过去，简要地描述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

　　没过一会儿。
　　秦诉：【你这哪是捅了前任窝，你这是撞邪了吧？一天之内遇到前任两次，还被别人的前任泼红酒，妥妥的灵异片。】
　　池悦：【这算什么，还有更邪门的。】
　　池悦：【你还记得我最后跟你说的“没有边界感的前任是傻.逼”那句话吗？】
　　秦诉：【记得，但之后你就挂电话了。】
　　池悦：【因为我说完这话之后，他就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了。】
　　池悦发送了一个“大无语”的表情过去。

　　秦诉：【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妹儿，隔着屏幕我都觉得尴尬了！后来呢？】
　　于是池悦又发语音仔细描述了一下这之后的事。

　　大概是上班时间忙，秦诉没再回。
　　此时恰好弹出电量不足提示，池悦便把手机充上电，专注地画到了中午。

　　*

　　午饭后，池悦叫了个车去往甲方的公司。
　　车子行驶的路上，秦诉终于发来了微信回复：【上午大班开家长会，忙死我了。】
　　很快她又发了第二条：【他好会撩。】

　　池悦：【？】
　　秦诉：【真的，我怀疑他有重新撩拨你的想法，你可千万别上钩。】

　　池悦十分肯定她误会了。
　　昨晚在餐厅顶楼，她跟黎渲一共也没说几句话，怎么都扯不上撩拨人的动机。
　　她回：【别瞎想，人家都订婚了。上午我还看见他跟他未婚妻逛街，两个人感情很好。】

　　秦诉：【那又怎样？这世界又不缺少坏男人。】
　　秦诉：【而且你觉得他不会，是因为你感情神经不敏感。但对于男人，我可比你有经验得多。】
　　池悦：“……”

　　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人人都要拿她的感情神经说事，她感觉自己还挺正常的。

　　池悦：【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秦诉：【渣女的感觉。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池悦觉得她真的想多了。

　　秦诉：【你也别不信，就算他不是在撩拨你，你就不怕他有什么别的想法？】
　　秦诉：【想想那把扇子，你都说不要了，人家还要特意给你留个号码。你就不怕他在放线钓鱼？】
　　秦诉：【别大意了姐妹，你赌不起的。】

　　池悦的目光在“钓鱼”二字上定格了几秒。
　　理智地说，她今天两次遇见黎渲都是巧合。他没有事先预知的能力，大概率也不会提前抱有什么目的。秦诉的猜测过于想当然。
　　但不管是不是如此，秦诉到底是说对了一句话：她赌不起的。
　　毕竟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池悦宽慰道：【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联系他的。那号码我都没存下来。】
　　发送。
　　……

　　约画的甲方是一家白酒公司，设立在杉宁市的郊区，有些偏远。网约车开了近两个小时才到。

　　因为是为他们一款新酒的包装做插画，所以负责人特意找池悦过来，参观公司的酒窖，给她分享企业文化，意图让她把他们所需要的元素都在插画中表达出来。
　　幸运的是，负责人是很爽快的人，事情说明白后，招待了池悦一顿晚饭，便把合同签下了。

　　晚饭结束不过八点。这个时间回市区也不晚，池悦便拒绝了负责人的留宿，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回酒店。

　　车子出了县城后，往一段狭窄的乡道上驶去。
　　看着窗外与来时不同的路，池悦有些警惕地问司机：“师傅，不是有高速吗，为什么不上高速？我会付高速费的。”

　　司机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中年阿姨，她点了点手机地图，说：“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故，这段高速封路了。你放心，我再开一段就能从下一个高速路口上。”

　　池悦倾身看了看前座地图，果然看到一个红圈标识在高速前段。
　　又看了一眼窗外，虽然是乡道，但也是车来车往。于是便没有多想，安心地打量起窗外的夜景。
　　也许是忙了一天有些疲倦，再加上感冒后的体虚，她不知不觉便靠着窗户睡着了。
　　……

　　再次醒来是被汽车的熄火声惊醒的。
　　池悦睁眼，以为到了目的地。可揉了揉眼往车窗外一瞧，周围却是一片漆黑。

　　此时司机已经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接着，后座的车门也被她拉开了。

　　“姑娘，麻烦你下来一下。”
　　司机的声音有些哑，像是刚哭过一样。

　　池悦正想问怎么回事。可下一秒，却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前。
　　心跳骤然加快。池悦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整个人迅速被惶恐占满。
　　她颤抖着下了车。

　　周围是一片蛙鸣声，两边的植物高过了人顶。余光所见均是黑压压一片。

　　“姑娘，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孩子丈夫现在都在医院，急需要钱，你只要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给我，我不会伤害你。”

　　池悦立马明白自己这是遭遇抢劫了。

　　司机虽然是个女人，却长得高壮。池悦在黑暗下看不见她的表情，也无法分辨她说这句话是真是假。
　　但在这种危险的情形下，如果她只图财，池悦是断不会跟她硬来的。

　　她尽量使自己平静：“阿姨，你要钱我都给你，但是你要想好，拿了这钱就是抢劫罪，你孩子和丈夫不会希望你为他们这么做的。”

　　“你别说了！”司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早就想过这些了，没别的办法了。”
　　她将匕首对着池悦的脖子，接着侧身拿出后座上的包包，塞到她怀中：“证件之类的拿走，手机和包都给我。”

　　池悦没抵抗，从托特包里摸索出身份证以及今天的合同，把包和手机递给了她。
　　司机接过后便退回到了驾驶室。

　　“让我打个电话好吗！”看出她是想把自己留在这个地方，池悦慌张地拍打车窗，“我不报警，我就是让人过来接我。这种地方太危险了，我不能呆在这里。”
　　车子打着了火，司机并没有搭理她。

　　“你不能把我留在这里！”池悦急道，“我知道你不想伤害我，但是你能保证我在这里不会碰到别人吗？”
　　已经起步的车子停下。
　　池悦紧张地等她回应。

　　“好。”挣扎过后，司机把车窗降下一半，将手机伸出去让她解锁，“你说名字或者号码，我帮你打。”
　　“我通讯录没存朋友的号码，只有微信。”她输入解屏密码，“你帮我发个定位给我朋友，点语音通话让她来接我。微信首页，名字陈以薇。”
　　“我用不来那玩意，我只帮你打电话，你快说，要不然我走了！”司机同样焦急和慌张。

　　池悦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到打给谁。
　　她平时都用社交软件跟人联系，自从上一次换手机和电话卡后，通讯录就没再存联系人，更遑论记住别人的号码？
　　正想着解释，可司机见她没有及时回应，已经把手机抽了回去，作势就要离开。

　　“16707077777。”
　　情急之下，一串数字在脑海里出现，池悦下意识念了出来。
　　……

　　出租车走后，池悦被一个人留在了这个地方。感受到脚下的泥土地，她才意识到这个地方有多偏远。

　　那司机在听她报了号码后便踩油门走了，池悦甚至都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打过去。
　　但她想大概率是没有。

　　池悦心惊胆战地站在路旁等着，希望有人路过能帮一下她。可过了会儿真看到远处出现的车头灯亮光的时候，她却一头扎进了路旁的柑橘林里。
　　谁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宁愿在这里等到天亮，也不敢再赌了。

　　周围既静又黑。池悦在柑橘林里摸索着走了好一阵，才停下脚步。
　　也不顾地上有多脏，靠着一颗柑橘树便坐下了。

　　由于昼夜温差太大，白天穿的衣服到了此刻完全不抵寒。偶尔吹来一阵风，便冻得人忍不住瑟缩。

　　后知后觉的委屈劲涌上心头。
　　池悦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到杉宁，自己就各种倒霉。就连抢劫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遇上。
　　似乎这个地方似乎也从没有包容过自己……那几年的遭遇直到今天现在都会时不时给她一阵刺痛。
　　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池悦觉得脑袋变得有些沉重，身体也越来越怕冷。迷迷糊糊的，她抱着膝盖便昏睡了过去。
　　或许是身心都太过难受，她又梦到了四年前那个让自己感到无比屈辱的场景。

　　她站在虚掩的门外，愕然地看着办公室里暧昧的一幕。
　　年轻的女孩踮着脚，试图抢过男人手中的东西，口里是撒娇般的嗔怒：“黎渲，把我的画本还给我。”
　　男人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倚坐在办公桌上，高举着画本逗弄她，脸上是痞坏又温柔的笑。
　　下一秒，女孩突然脚一崴身体一歪，随即便扑倒在男人怀里。而男人顺势抱住了她。

　　画本掉落地上。
　　池悦垂眸，看到黎渲栩栩如生的素描画像，安静地躺在敞开的那一页纸上。

　　接着画面一转。
　　客厅没有开灯，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在黑暗中，分别占着沙发两端。
　　气愤压抑得可怕。

　　“实话就是，我对你好像只有征服欲。一点一点把你追到手之后，似乎就没那么喜欢了。”
　　“那刚好，反正我也从没喜欢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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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眼的光芒冲破了噩梦，连带着池悦的意识也被唤醒。
　　她从双膝中抬起头，看到一道强光打在自己身上。微眯着眼睛适应光线过后，才看清来人的脸。

　　“嗨，黎渲。”
　　神思恍惚中，她浅浅地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