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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蓬山也就一万重 ...

  •   不说实话这件事让元珍十分忌讳,他本就是个疑心病能到病危的人。他总希望安莺能保留从前的性情,不必为了认错刻意委屈自己,他讨厌这种性情上的让渡。

      因为他也曾长时间为了生存去让渡自己的性情,这事儿让他总感觉委屈又卑微。

      人若是讨厌曾经的自己,那么看到像是曾经的自己的人都会忍不住上赶着去踩上两脚。

      只不过他对安莺总得网开一面,点到为止。

      “老板!把你这儿所有的黄鹂鸟全给我送到府上!今天就送!”

      “不,就现在!”

      老板不敢吱声,哈了个腰就去安排了。安莺也不敢吱声,就那么手足无措盯着元珍,承受着他眼里的怒气。

      不过这怒气安莺受的心甘情愿,她就像是恋上了这种感觉一般,元珍待她气也好、怒也罢,总归心思都在她这。这总比他今日找个吟诗作对的,明日寻个对酒弹琴的要好得太多。

      元珍傍晚回了趟军营打了个照面,没留一炷香的功夫就跑马赶了回来。

      于是当天夜里元府上就出来了一道奇闻——自家老爷跑去睡柴房。

      整个元府大杂院里房檐上挂满了鸟笼子,一到夜里冷风一吹,薄纱灯笼一照,满院子的黄鹂鸟嚎叫个不停。

      杂院的排房里住满的了府上下人,大家听这东西睡不着,只能躲在被里咒骂安莺真是个祸害,可他们又不敢跑去安莺房里骂她,因为没多久他们就得知自家老爷抱着枕头去安莺屋里了。

      元珍推开柴房的门,安莺穿着粗布长单将自己裹在蓝色的夹被里,两手捂着耳朵根本睡不着觉,甚至房门咯吱的声音都没能让她注意到。

      元珍故意拍了拍被子里的人。

      “大人?您怎么来了?”

      安莺看了看元珍的枕头,赶忙把自己往床里挪了挪,掀开被子一角让元珍躺进来。

      本来安莺以为元珍会啧着他的薄唇嫌弃这被褥又糙又硬,顺带揶揄她几句不懂什么叫好日子。

      没想到元珍枕头一摆就钻了进来。

      “这是我府上,我不回来回哪?”

      元珍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一手蹭过安莺的脸后,别有意味地说了声,“睡吧。”

      这叫人怎么睡,安莺平躺着合上眼,可是眼皮子都一直在抖。

      元珍自己也被吵得头疼,可他看安莺睡不踏实,心里那叫一个欢,他本也没打算叫她好睡。

      对吧,让她难受不必非得让她患得患失,她要是失望了再跑可怎么好?

      一万零八十六个心眼子,总有一个能让她安稳待在自己身边却生不如死。

      半夜了,安莺终于生无可恋张开了眼,元珍的脸半个时辰了一直贴那么近,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不愧是宦官出身,伺候人惯了,真是能熬。

      安莺想到从前,她讨厌元珍碰她,但是事后她总会身子很疲乏,背过身去不久就能沉沉入梦。

      就算夜里元珍不做什么,她只要离他远点,嗅着他身上沐浴后的香脂,她也能睡个安稳。

      元珍又极其体谅,他当时跑城外兵营跑得勤,常常天不亮就走,所以与安莺同床共枕都是睡在外侧,早晨总自己默默穿衣,悄悄关门,到前厅用些简单的饼食,带着元宵、元勤等人就往城外赶。

      至于安莺,她想睡多久睡多久,想在府上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自己从兵营回来,能看见她人在那就成了。

      “怎么了?我在你边上打扰你安睡了?”

      “......”

      “你要是睡不着,那咱们就......”

      说着,元珍翻身将人压住,那鼻子贴在人粗布衣上猛吸一气。

      人在柴房里,还有穿了两天的粗布衣服能有多好闻,安莺闻到元珍身上的檀香膏脂自愧身上并不十分洁净,从前她嫌弃人家身上不爽利,一个劲儿的摆脸色,如今倒好,自己成了邋遢的那个。

      虽然元珍并未说什么,但安莺都生怕他怼着自己的衣服再多吸上两口气。

      “大人,那我去洗洗。”

      安莺只敢稍稍用手推在元珍胸前,别过头去,脸露羞赧。她生怕元珍以为自己在拒绝。

      元珍自看得出安莺不是在拒绝,那娇如细风中的三角梅,分明就是等着他去小心呵护体贴。

      但他偏要作怪,“你不会是不乐意,想钻进浴房不出来吧。”

      “我没有!”

      于是元珍那竹节般的手指了指一旁的炭火铜炉,“那儿烧水,你擦洗,我看着。”

      听见这话,安莺下床后几乎是挪不开腿了。

      拉上纱帐辗转在床榻是一回事,可在柴房里赤条条擦洗就是另一回事了。

      “大人......”

      安莺不禁露出难色。

      退一万步,话本里讲的皂荚滑雪肤、瓜络拭玉脂,乍一听是美,可实际上擦起身体想必不那么风雅可观。

      元珍翻了个身,人脸朝外,依旧是撑着头看着,但他这么一瞥,又看见了安莺手上那道疮。

      “罢了,你手伤了,不好再沾水,我帮你吧。”

      排屋里的人就那么扒着窗子,在叽叽喳喳中看着自己老爷跑去井口边上打了水。

      元珍温湿了帕子,拿到安莺跟前。

      安莺一直咬着嘴,原来在他面前自解衣带竟然这么艰难,但元珍偏偏这回像只赖猫,露出一副慵懒相,不自己动手了。

      “你先脱,我给你擦也成。”

      一听这话,站在暖炉旁的安莺又是一个激灵。

      她本都开始琢磨,如何让自己擦洗的过程尽可能体面优雅些,没想到这元珍又生出摆弄人的心思。

      “好......”

      “大人。”

      “那以后,我能不能也来给你擦洗。”

      说这话时,安莺刚好悠然回身,拉开单衣露出香肩,她咬唇抬眼那一刻,元珍一时痴醉,竟手握着湿布后撤了两步。

      “好啊。”

      元珍庆幸安莺在桃李年华总算开了窍,高兴之余不慎撞翻了铜盆,这举动让他自觉不够沉稳,在安莺面前露出了马脚。

      于是元珍又倒出余下温水,给安莺擦过身后开始寻思如何找补。

      元珍看着安莺抱膝在床贴墙坐着,白皙的腿遮挡着大好春色。

      ......

      “大人......”

      髀间的酥麻让安莺时不时如风枝在颤。

      元珍是故意的,他不是正经男人,但胜在时间分寸精准可控,他对安莺的身体又极其了解,让她欲而不能对他来讲太容易了。

      他看着安莺气息喘喘,双颊泛着红晕,可他偏不想让她登峰造极境,痛痛快快无以复加。

      方才铜盆落地,倒是让元珍瞥见了一只酒坛子,那酒坛不大,也并不是她一贯用的瓦罐,而是带着纹样的嫩绿釉瓷。

      这东西一看就稀奇,元珍装出一副尽兴收场的样子,跑去一旁用手指着那坛酒。

      “安莺啊,你这坛酒倒是不同寻常。”

      “是。”

      “这瓷虽是东莱一带产的,怕也是花了你不少积蓄。”

      “是。”

      “花这么多心思酿酒,花这么多钱买这酒坛子。”

      元珍话到此处停顿了一阵,他捻搓着手指,正寻思还要不要问下去。

      这该不会是安莺准备送给他的吧。

      他从前是好喝上那么几口,而且还必须喝上好酒,不然也不会亲自跑到安家这营州第一酿酒作坊里去订酒。

      可万一不是呢?

      问出来岂不是自作多情,他在她身上可自作多情太多回了,每一回都是个什么结局,他这爱记仇的脑袋瓜子里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啊。

      安莺听他话说一半不做声了,想来也是元珍他栽了之前的跟头又开始怯步了。

      此时不赶紧解释,还等着他继续疑神疑鬼吗?那还指不定又作出什么个妖了。

      安莺鼓起勇气,拉着被子遮住半张脸,闷着声音支支吾吾说道,“这本是想送给大人的。”

      “那怎么没见你拿出来给我?”

      “这酒它才刚刚酿好。”

      “是么?”

      “嗯。”

      元珍开始细细回忆了,安莺自嫁进这府上来,送他东西那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从前能窥见她在府上看到院子里粉蝶扑花笑上那么一笑他都很知足,如果她笑时恰好看见自己又没骤然改面色,他都能高兴上好一阵。

      冷脸看多了,就算是安莺这段时间总愿伏低做小迁就他的脾性,可他还是难以相信自己能有这么大的优待。

      “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着酿这么一坛酒给我了?”

      “因为大人......您说自己要成婚来着。”

      元珍一听这话像是嗅见了酸味,他更来劲了,情场上得来不易的风光乍然上身,元珍迫不及待掀开盖子对着坛口深深一闻。

      “梅子酒?”

      “安莺啊,哪有成婚送人梅子酒的?你家开酒坊的难道还不知这个?”

      “大人,我其实是想送您米酒,可府上没有酒槽酒窖发不成的,营州这个季节鲜果子也没了,我只能买到梅干。”

      “我倒是觉得,这梅子酸啊,就跟你一样。”

      “大人,这营州产的梅子是甜口的。”

      “甜口的?我不信。”

      “我闻着这坛酒,它就是酸的。”

      安莺紧裹着被子只露着肩膀,她打量一圈,这柴房里现下是连个杯子都没有。

      靠门口桌上倒是有一只碗,但是离她太远了。

      “别看了,那么破的一个碗,我是不会用的。”

      “......”

      那碗是安莺之前从自己那破屋里带来的......

      “这么找吧,你来喂我。”

      “啊?”

      “啊什么?”

      “本官可是朝廷命官,对着坛子饮酒,有伤体面。”

      说着元珍就提溜起酒坛重新坐回了床头。

      “安莺啊,你之前总说自己是下人。”

      “对。”

      “但实际上呢,你平心而论,我也没让你做过什么下人该做的活。”

      “所以,伺候本官喝上几口,也不算委屈你。”

      安莺看了看酒坛,再看了看元珍。

      “大人......我怎么喂你?”

      元珍只想得便宜,却不想明说,他只暗暗讽道,“你如今也不是什么官员娘子,用不着这么顾及体面吧。”

      “当然了,你若不乐意,我去花楼里总能找到乐意的。”

      “大人!”

      安莺一手拉住了元珍的袖子,她掀开了被,抿了一口酒贴脸吻了上去。

      她是真的有些怕,元珍婚前婚后绝对称得上洁身自好,可保不齐他为了气自己出去和人假戏真做。

      把心爱之人让出去,这感觉实在是太痛了。她浅尝两个月就肝肠俱碎,这么一想,若元珍真心实意的爱着自己,那他这两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半为惊惧,半为惭愧,安莺抬眸含情,柔柔如水。
      “大人,你还想喝吗?”

      “大人,你能不能别去找什么花魁娘子。”

      说着,安莺抱住元珍的肩,“大人,你不是说府上就你我二人撕扯一辈子吗?”

      “我从前是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知错了。”

      “好说啊。”

      元珍向来不是个白嫖的人,他喝了安莺的酒,舔净了唇后,嘴上也就利索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蓬山也就一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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