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做你的邻居》六角砂

8、08

　　假期的将至，意味着分别的来临。

　　按照学校往年的惯例，高二重新分班时，一班到七班会被编制为理科班，八到十班编制为文科班。

　　若是选择的文理方向和新班级一样，则留在原来的班级，如果不一样，则随机分配到相应编制的新班级。

　　交完分班志愿表的那天午后，教室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梅雨时节的越州，暑气逼人，几乎不停歇的落雨，让气压持续降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与失落的氛围。

　　就如同邱雨泠此刻的心情。

　　“冷冷，有空么？”秦天忽然出现在邱雨泠的座位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桌角。

　　冷冷站起身来，像往常的无数次一样，也没有回答，只是很默契地跟着秦天走出了教室。

　　潮湿的雨天，走廊上并没有多少同学，两个人走到栏杆边趴着，雨滴已经将金属栏杆滴得锃亮，偶尔会随风飘落到脸上。

　　邱雨泠知道他要问什么，这一两个月来，秦天似乎格外关注这个问题，明知道她大概率就是会选文科，还是隔三差五地反复确认，这使她的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愧疚，好像是一起结伴前行的伙伴，是自己中途要离开一样，而分明，他们只是不会再同班了，仅此而已啊。

　　“冷冷。”还是秦天先开了口，他没有看她，手指拨弄着栏杆上圆滚滚的雨珠：“你选的文科对吧？”

　　“嗯，感觉高考会比较有把握一些。”友情很重要，但前途也很重要，在这种大事上，感情用事是没有意义的，况且，也不是真的要分开。

　　“嗯。国际处那个新加坡的项目你知道么？”秦天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地问她。

　　“嗯，知道啊，好像挺不错的，过去无缝衔接，不用重修高一的课程，大学也可以申请英美的，只是好像毕业后要为新加坡政府服务三年？再具体就不知道了，我听方亦可说的，他好像准备报来着。”邱雨泠一开始也有考虑过，不过这个项目选拔要求很高，她还是决定不要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上次模拟考结束之后，国际处的老师来找我，问我有没有兴趣。”

　　邱雨泠一下怔住了，她已经预感到秦天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我回去和我爸妈商量了，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原本我就打算大学之后去美国留学的，走这个项目，本科就可以去，美本的含金量也比美硕更高一些。”秦天很认真地在分析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内容和语气都客观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所以呢？你已经决定好了？”

　　“嗯，报名表已经交了，8月初就会先过去上个衔接班。”

　　所以，这么重要的事情，秦天只是来通知她一声。

　　模拟考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这段时间里，秦天向往常一样，和邱雨泠一起上学、放学，在乒乓球考试前两天，他还陪她训练了很久。

　　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提前知会她一声，哪怕完全不需要她的意见，然而，他并没有。

　　而邱雨泠自己呢，却为一个小小的文理分科烦恼了一两个月，对比之下，该笑自己小题大做，还是自作多情？

　　邱雨泠忍不住冷哼一声：“呵，蛮好的，我如果能选上这个项目，肯定也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但我其实考虑了蛮久的……”秦天说完，两人沉默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雨滴打在栏杆上滴滴答答的响声。

　　又是秦天打破了沉默，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听说新加坡四季如春，风景也很好，我先过去做好攻略，等到寒假的时候，你过来玩，好不好？”

　　秦天转头看向邱雨泠，她扎着清爽的马尾，鬓角有几缕碎发，被潮湿的空气浸润，安静得贴在脸颊上，她的睫毛也沾染了水汽，看起来浓密的一片。

　　她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抿了抿唇说：“看情况吧，我妈之前说过年想去哈尔滨玩。”

　　这时，天空中忽然闪过一条狰狞的闪电，紧接着是一道响亮的惊雷。初夏的越州，这是常有的天气。

　　秦天也许是还想说什么，但是邱雨泠没有给他机会，在雷声散去的时候，留下一句“上课了”，就径直走回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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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年的暑假，由于父母都要上班，邱雨泠和秦天就会结伴一起写作业，有时候是秦天的爸爸回家给他们做午饭吃，有时候是邱雨泠的妈妈，偶尔，他们就自己随便对付一点。

　　今年，邱雨泠拒绝了秦天父母的邀请，她的理由是，自己要写暑假作业，秦天要学英语，学得东西不一样，在一起会相互影响。秦天父母也就没有继续坚持。

　　不过，一个人的暑假总是有些无聊，邱雨泠就邀请施筱露来家里，两个女孩子每天在一起看小说、刷剧、聊娱乐八卦，倒也是很开心。

　　“对了冷冷，28号，‘天生偶像’总决赛，咱俩一起去吧？”施筱露在上学期的校园歌手大赛中，不负众望，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文艺部也兑现了男团选秀节目的决赛入场券。

　　“对哦，28号就是决赛了！好啊好啊，我要看周星源现场出道！”这档节目邱雨泠一直在追，最喜欢的选手就是周星源，一个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的在校生。因为长相出众，周星源已经提前被经纪公司挖掘签约了。

　　据八卦爆料，原本公司并没有指望他出道的，毕竟他的唱跳并不是很专业，但是由于他那鲜肉长相、逗比性格的反差萌，反而圈了一大批粉丝，人气一路飙升。

　　“哈哈，我就知道你喜欢周星源！”施筱露用手肘顶了顶邱雨泠，揶揄地说。

　　“你又知道了？”

　　“你没发现，周星源和秦天有点像么？”

　　自从放了暑假，尽管住在一幢楼里，邱雨泠却再也没见过秦天了，她心里总有一根小小的刺，就这么横亘在那里，不是很疼，但不舒服。

　　“哪里像啦。”邱雨泠故意避开重点，语气中尽是不以为然。
　　施筱露见她一副不赞成的样子，开始了自己的分析：“外形就很像啊，都是白净高瘦，还带点婴儿肥的长相，然后性格也是，你不觉得秦天有时候说话也很逗，就是那种话不多，但是一开口就语出惊人的那种。”

　　“是么？他话不多？”邱雨泠莫名开始陷入回忆，如果严格地分析，那他的话确实没有自己多，从小到大，都是她整天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反正跟我没说过十句话吧。”

　　“施筱露同学，你跟哪个男生说话超过十句的啊。”邱雨泠汗颜。

　　“有啊，陈晞啊。”施筱露得意地说：“我跟他说话肯定超过十句了。”

　　“我发现你真的很会找参照物哎，陈晞跟谁话少了啊。”

　　“哦，这样啊。”施筱露噘噘嘴，没再接话了，邱雨泠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低头继续专心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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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生偶像”总决赛录制这天，邱雨泠和施筱露一大早就相约在电视台门口见面了。

　　尽管越州七月底的气温直逼四十度，但是追星女孩的热情却远比四十度还要高。邱雨泠和施筱露并不是专业的追星女孩，要不是有免费的入场券，她们宁愿选择在家里，一边吹空调、吃西瓜，一边坐在沙发上看录播。

　　“什么时候才能入场啊，如果不能马上进去，干嘛要我们一大早就过来啊。”邱雨泠忍不住抱怨。

　　电视台外面没有遮挡，阳光直射到脸上，火辣辣的，门口有冷气漏出来，但在这人贴人的情况下，一点用都没有。

　　“麻烦大家手机关机，交给我们每个区域的工作人员保管，录制结束之后会还给大家。”终于，从楼里走出一名工作人员，指挥大家上交手机，准备入场。

　　“为什么要交手机啊？”施筱露不解地问。

　　边上有资深的追星女孩很耐心地解答：“这场决赛表演部分不是现场直播，是录播，防止有粉丝偷摄。放心吧，交给工作人员没事的。”

　　于是，两人只能按规定把手机关机之后上交。

　　录制现场人声鼎沸，各家应援五花八门，两人虽然什么也没准备，但是刚进去，就被塞了一大堆的荧光绑、手幅、扇子。

　　邱雨泠被派发到了周星源的应援小毛巾，特别开心，第一次理解了了追星女孩的快乐，现场的参与感，跟隔着屏幕，还是很不一样的。

　　整个录制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天，一直到晚上八点，才终于结束。

　　两人顺着人群走出电视台大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墨蓝色的夜幕上，没有一丝云朵，缀满了一闪一闪的小星星。

　　施筱露抬头感叹道：“我今天看着台上那些准备出道的偶像，忽然好羡慕他们哦，他们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邱雨泠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在台下坐了整整一天，她的屁股都快麻了。

　　她长按开机键，打开了手机，夜空中低低地飞过一架飞机，轰鸣声与开机音乐一道，仿佛一小段激昂的交响乐。

　　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秦天打来的，上午十点一个，下午一点一个。

　　打开微信，最上面的，也正是秦天的未读消息：

　　再见，冷冷，我飞新加坡了，等你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