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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马朱山战役 ...

  •     事隔四年,林家大军再次来到了渚溪江边。
      袁臻与兄弟一见面就劝道:“最近南方频频发生动乱,于二郎撑不了多久了,再等等他便会自乱阵脚。
      彼竭我盈,等到敌人没了有生力量,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关键吃下后要消化,只有消化了,仗才没有白打。”
      “大哥刚把路桥铺好,一心只想把经济搞上去,当然不希望打仗。这个兄弟明白,但收复江南是国策,难道大哥连陛下的话也不听了?”
      袁臻明显感觉到三弟变了,从穿着打扮到语气眼神都有了京城高官的派头,他转而劝说林飞,但是没人听他的,到处碰一鼻子灰。
      此后除了要船要粮,许多会议都不让袁臻参加,但他的态度是只要邀请,就一定出席,去了就在会上宣传他的观点,不管对方喜不喜欢听。
      袁郅自然不理会,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决定全军从龙港登陆马朱山。他们不想让袁臻掺和进来,侯着他二月底带着刘厚崔智离开南渚便出征了。
      于二郎这边还在为选妃做准备,马朱山来报大敌登陆。他原打算从乌兰寨调派人马,没想到林家军长驱直入,马朱山连连失守。二郎厚集兵力,亲自披挂上阵分三路向马朱山围剿。
      等袁臻从楚山回来才知道郅三郎已经发动了战争,他立即布局后撤策应,果然三郎不过赢了几仗,就显出了疲态。
      林飞要保表弟,让他回去搬救兵;但是袁郅对亲手杀死于二郎有种执念,死活不肯,无奈之下林飞只能自己回龙港向袁臻求救。
      当袁臻率军登陆马朱山时,郅三郎已经受了伤被逼入死角,但令人绝望的是为了救他明知没有后路,大家也只能冲进去,结果全被围了起来。
      山谷里的风在耳边呼啸,真不知在为谁唱着最后的挽歌。
      “大哥,你别躲呀尝尝小弟做的猫血汤,好喝。”一只刚剥了皮的野猫被扔进来,饶是杀人如麻的林飞看了也打了个颤。
      外面连接传来狗被虐杀的惨叫,袁于发出了满足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三弟出来,一起吃狗肉,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狗吗?怎么长大后反倒挑食了?”
      郅三郎早没了先前的勇气,急着追问:“大哥,可还有什么后手,如今咱们真的是山穷水尽了。落到他手里,被剥皮的就是咱俩。”
      刘厚白了他一眼。
      袁臻克制着自己不去看那只死猫,用手捏了捏眉心说:“倒也不是没有。”
      郅三郎兴奋对林飞叫道:“你看,我就说大哥有后手吧,在哪里?”
      三郎记得大哥小时候养过猫,那是大哥最好的伙伴,每日送他出门,等他散学,陪他读书到深夜,整整四年情同手足。
      有一天,毫无征兆的,大哥回家后发现猫断了八根肋骨,肠子都流出来,当晚就死了。
      明知是谁干的,懦弱的大哥没敢去质问,袁于却变本加厉地在学堂演示如何血腥虐猫。大哥整整半个月没说话,后来再也不养动物也不肯上学堂了。
      他知道袁臻对自己上次出卖许猎户有怨气,但只要面对二郎,大哥不会不管自己。
      “还记得白鱼吗?”袁臻开口道。
      “那个叛徒?”
      “他不是叛徒,他是我的暗子。当年他被林将军打后,我让他假戏真做连夜去投靠于二郎。这些年他深得二郎信任。
      飞将军,一会儿我出去诱开二郎。你护着我弟弟,只要杀到河边,大呼“奉乔公令开”,白鱼就会给你们让出一条路。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
      “大哥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了不就成了第二个许猎户?”孙忠小声嘀咕。
      林飞心道:“爹说的对,大郎到底有异心,永远养不熟。”
      “那你呢?”郅三郎看向袁臻。
      “这些年我悄悄来过马朱山几次,对这边地形还算熟悉,我们只要能突出重围,就有办法在山里躲段日子,再见机行事。”
      “我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我们一起去山里。白鱼既然是自己人,你的策后部队应该马上能登陆了。”郅三郎听懂了,马朱山里肯定还有大哥埋的粮草、炸药甚至内应。
      他见所有人都反对,只得退一步说:“那让林表哥跟着你。”
      此时对于林飞来说保护三郎比消灭二郎更重要,表弟的建议被他断然拒绝。
      “于二郎亲自露面的机会难得。”袁郅争辩道。
      袁臻见外边都快被打到下巴了,他们表兄弟还没商量好,他第一次对兄弟发了火,大骂一句“他妈的”扔下犹豫不决的两人冲了出去。
      于二郎略一思量便扔下三郎去追袁臻,没想到只恍惚了一小会儿就被他跑了。
      袁臻对马朱山的地形很熟悉,行动也极诡异。二郎扫荡十天却一无所获,刚想回撤就遭遇旱地雷一通轰炸。接着袁臻带着残部十天内连打五次胜仗,歼灭二郎军队百余人,打破了他的围剿。
      真正让二郎崩溃的不是袁臻的狡猾,而是那个从来事不关已的卫康安突然出手了。
      短短一个月不到乌兰寨失守,紧接着布城失守,他的大后方出现了重大的问题,一夜之间他从稳赢成了背水一战。
      *
      泰武十四年四月,天空像一张蓝纸令人陶醉,但与醉人的阳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于二郎军队充满阴霾的士气,他毫无欣赏美景的心情。
      弓箭嗖嗖地从身边飞过,于二郎趴在树上眺望四周,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穿灰色军服的敌军一点一点地逼近己方阵地,他们匍匐爬行一段距离后便放一箭,然后再匍匐爬行,如此不断反复。自己的军队在对方密集的弓箭中一个又一个地倒下。
      当卫康安把布城的粮草扣下后,马朱山上不可避免地连连败北,白鱼带着水军“弃暗投明”更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看着身边五六个奄奄一息的死士,于二郎从树上跳下来大吼一声:“袁臻有种你出来!”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你还要做他的狗做多久?”
      袁于知道这个大哥根本不是表面那副样子,他不会轻易被激怒,也不会被情绪所左右,但心中的底线绝不退让,此刻他肯定不动声色地等着给自己致命一击。
      “我从没害过袁治,那天我就是去看看,连他老婆都说他是自裁的,偏偏爹不信。
      老头子听了林贱人的话,不止要我跪还要我舔,要我思过,老子有什么过?我不想做他的狗,与其被冤枉不如放手一博。”
      袁臻仍没现身。
      他快速地想着对策:“说到底他不希望我们太和睦,当年扶我斗四郎,后来扶三郎斗我,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们全是他的狗。你若今天和我联手……”
      身后的草丛出现了一阵轻微的窸窣声,袁于刚回头就见袁臻站起放箭,送他上了西天。
      *
      马朱山上一千名布城士兵阵亡了九百,其余大部分被俘。这场原本于二郎稳赢的战争,被袁臻漂亮地反转了。
      郅三郎是在半路得到的消息,听说大哥态度谦卑诚恳,自谦才德稀疏,得了卫康安老将军的支援才险胜。还反复上疏南方刚刚收归,西南也不太平,自己愿久守南渚龙港,为国效力。
      马朱山一战标志着南北再次统一。朝廷立即给袁臻送去了大红团龙蟒衣、大红五彩罗缎纻丝蟒衣、两件织金莲五彩蟒衣,另有玉带、红宝攒珠冠数件加以表彰。
      一个月后朝中有人提出这五年来国家战火不断,如今南北统一了,是时候把江南布城、南渚龙港、罗州巴郡以及一些有争议的荒地合并建立西南大区,设州牧,便于中央管理。
      西南州牧的提名名单中袁臻排首位,接着是卫康安等一些军政重臣,可是六月朝廷的邸报却公布平宁郡王钟平擢升西南州牧。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小儿,今年才二十四岁,早前没有任何军功,很多人甚至从没听说过他。
      众人大吃一惊,无人知道陛下的深意。
      崔智受袁臻之托去平宁城拜了拜新上任的钟州牧,半路遇到了京城来的朋友才知道更多的细节。
      “郅三郎这些年除了修宫殿,还给陛下送去了不少姑娘,其中一个竟是他新娶的小娘。杨贵妃当年还要出家走个过场,他倒好直接学起了吕不韦。
      咱们陛下前二十年戎马,近五年一门心思生儿育女,我回南渚前十九公主刚出生。难怪州牧被个莫名其妙的人夺了去。”崔智说完看了看袁臻的脸色,不甘心道,“之前说过的话再也不提了。”
      “钟平在京城投靠了谁?”袁臻给崔智倒了一杯清茶。
      “还能谁,郅三郎啊,如今两人称兄道弟,郅三郎一口一个平哥儿,那厮俨然成了他的亲弟弟。”
      袁臻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良久才笑道:“总算捡了个大便宜,于二郎的火药配方被我找到了。”
      崔智愤愤不平地把茶灌下。
      这时刘厚跑进来关上门,难以抑制满脸的兴奋压低嗓子说:“乔公有消息了。”
      袁臻坚信乔公没死,他问了很多当年乔士毅的部下,可以确定他曾被人下毒,但立即被两个忠心的参领转移走了,后来两人均已失踪。根据林允寒、袁郅三入楚山不寻常的足迹能感觉到乔公就在那里,最近终于被刘厚找到了线索。
      “就在楚山,二月底那次咱们找错了方向,这次肯定对了。”
      历经四年,袁臻带着崔智、刘厚终于在楚山人迹罕至的狐狸谷找到了乔士毅。他毕竟中过毒,面容苍老了很多,但精神不错。
      两人见面后如爷孙般亲热地抱在一起,乔士毅稍稍叙述了当年的曲折便询问起了袁臻的近况。
      袁臻把这几年来的经历娓娓道来,说到卫家的出手支援,他感慨道:“当初我只是写了一封信,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他们真出手了,这下把三郎彻底得罪了。”
      乔士毅隐居多年,看问题犀利依旧,他说:“因为这些年你的表现让卫家觉得值得信赖。你是靠自己在南方站稳了脚跟,卫家才愿意出手帮你。另一个贾通之死后,布城也不是五年前的布城了。”
      袁臻接着又说起了西南州牧,才起了个头乔士毅就笑道:“钟平是个傀儡,他的背后是郅三郎。”
      “是啊,前些年就是他提出陛下快五十大寿了,应该修一座消夏宫。获准后又上奏把楚山划进平宁郡,这么一划南渚靠西北几个郡县都被划走了,朝廷也都准了。”
      “自己申请,自己批准。”乔士毅拿出一碟果品让他品尝,转头吩咐道:“灯笼,去下些面条,把腊肉风鸡都煮了。家里还有两坛子酒,一起拿出来。”
      “好嘞。”灯笼拖着长长的尾音,蹦跳着出去了。
      “乔公,你这边条件艰苦留着自己吃吧。”
      乔士毅呵呵笑道:“大郎,看见你们我真高兴。”袁臻心中满是温暖,他觉得乔公睿智依旧却也变了,变得像自家爷爷让人亲近。
      “你继续说西南州牧。”
      “南渚那片地去年划给钟平后,他又开口要巴郡、罗州与平宁郡接壤的几个郡县,现在那儿统称巴力州。
      巴力州那一带从山河走势来看历来属于卫康安管辖,但钟平却说那儿是楚山余脉,后来被于二郎占了,难民全来了平宁郡,可见在百姓心里只认他爷爷。
      这事去年被卫康安强悍地拒绝了,州牧宣布后他旧事重提,卫康安只能说让朝廷来决定吧。
      上个月朝廷派了巡查御使和户部官员去巴力州调查,好巧不巧的,他们到的时候有一批难民回到了荒地,遭到了卫家军队的驱逐。
      这些原住民说起家乡祖先头头是道,对着巡查御史们又是痛哭又是磕头,所有人都觉得放他们回归故里是理所当然的事。
      调查组回去后拟了一个决议,平宁城太小容纳不下巴力州的难民,而卫家的做法过于粗暴容易发生民变。就此决定把巴力州近九成的土地划给平宁郡。
      你看,卫康安灭了于二郎后,并没得到什么实质好处,反而莫名其妙地把巴力州给丢了。”袁臻觉得酸枣糕味道不错,又拿了一个塞嘴里。
      “嗯,这里的事往前扯,扯到唐朝也扯不完。原来那块地不值钱,自卫康安和你把那儿做大做强后,他就想插一脚来分一杯羹了。卫家这次的确吃亏了。”
      乔士毅说罢拍了拍袁臻的肩膀笑道:“这是顶尖家族之间的扳手腕,郅三郎最怕的就是卫康安崛起。
      这些年没了邓、卫两家竞争对手,他和林允寒在朝中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你等着吧,卫家蛰伏多年就等着一个机会,他们一定会对林允寒和郅三郎的霸权报之以响亮的掌掴。”
      “自得了卫家的援手后,我实在看不下去让他们自备粮食打仗,时常暗中买马送粮,支持他守住西疆,深究起来此举也是违反规矩的。”
      “如今违规的事你也敢做啦?”
      袁臻点了点头,又挑了一颗甘草李子送进嘴里。也不知是那酸甜适中、清甜扑鼻的李子实在可口,还是见了乔公一吐为快,总之心里的阴霾突然不见了。
      这时灯笼和刘厚把午饭端来,众人坐下一起吃面。
      “乔公,你的辣椒够味儿。”
      “哟,如今还能吃辣了?胆子大了连口味都变了。”众人跟着大笑起来。
      灯笼见乔士毅一个劲的给袁臻夹菜便问:“爷爷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哥哥们要不要住一晚,屋里有干净被子,吃过饭我去收拾。”
      袁臻连忙摆手说自己还得回去。
      乔士毅挽留道:“过正午了,这里离官道很远,走到天黑都出不了山。住一晚吧,明天一早走,否则我不放心。”
      袁臻笑着说:“我们昨天下午就到楚山了,因为当时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你,所以把马车寄放在楚王寺里。我和老和尚说来这边打猎祭祖的,今晚还得住回去圆谎呢。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下次你跟我回南渚住吧。”
      “我在这山里住惯了。那你吃完早点去吧,手里还得拎些猎物,这里狐狸山猫不少,一会儿让灯笼送送你们,别看他年纪不大,打猎可是一把好手。”
      “哈,哥哥们不怕脏就跟我来吧。”灯笼从门后取出捕猎工具,一脸跃跃欲试。
      袁臻看了一眼瘦小的灯笼,他的衣服虽然脏兮兮的,但浑身充满着活力,眼睛里全是盎然的生机。
      他的年龄不会超过十八,与同龄人比少了沉静、多了灵性;少了老成、多了意气;少了规训、多了野性,很奇怪乔公身边会有这么一个孩子,他笑道:“下回我多带几个心腹过来,我们轮流抬你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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