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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怀疑 ...

  •   “阿柔姑娘不必多礼。”司言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阿柔腰间的短刀,“姑娘是张夫人的贴身婢女?”

      “是。”

      司言略带几分玩味地道:“我只道张知州是个为政清廉、爱民亲民的好官,却不知张府竟如此卧虎藏龙,府中上下皆非等闲之辈。”

      “阿柔不知公子所言何意。”阿柔漠声说道。

      “姑娘可知,一直以来追杀张家人的这群杀手是什么来历?”司言仿佛生硬地转了一个话题,他的声音很平淡,听起来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这话让阿柔感到格外刺耳,但她却依然保持着淡漠的神情,不想让司言看透自己的心情,不卑不亢地说道:“阿柔一介奴婢,如何能知?”

      “不打紧,在下告诉姑娘便是。”司言对于这样的回答毫不意外,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这些杀手,出自云影山。”

      阿柔眉头皱了皱,“云影派乃是江湖中享有清誉的名门正派,司言公子请慎言。”

      司言打量了她一会儿,笑出了声。阿柔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顿时面色沉沉,闷声不语。

      “张夫人说,府中上下对于江湖之事知之甚微,看来此话也不尽然。”司言戏谑地道。

      “公子与我说,追杀之人出自云影山,该不会只是为了诈我吧?”阿柔语气不善地道。

      “在下背靠师门,自然不敢胡言乱语。但姑娘要知道,这天底下,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比在下更了解这世上之事,就算这些蒙面杀手将招式隐藏得再小心谨慎,我也有十足的把握能认出来。”司言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看向阿柔,“这幕后之人是铁了心要置张家人于死地,请来的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张府护卫以少敌寡,背水一战,几乎人人都负了伤,而阿柔姑娘却能在蒙面首领的手下毫发无伤。贵府连一个丫鬟都身怀如此绝技,这让在下怎能不心生佩服?”

      阿柔听出他话语中试探和质问的意味,心中也不慌张,只是冷笑了一声,“我记得那蒙面首领刚认出故渊门的飞镖,便毫不犹豫地带着手下撤走了,并未与司言公子直接交手,甚至连个照面都没有打。即便如此,公子仍然信誓旦旦,一口咬定追杀之人出自云影派。如此自信,阿柔远不能及,应当是阿柔佩服公子才是。”

      司言假装听不懂她言语中的嘲讽,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姑娘过奖了。”

      阿柔:“……”

      脸还挺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姑娘何不坦诚一些?”司言道,“你就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吗?姑娘深夜不眠,应当不只是来这里吹风赏月的吧。”

      阿柔心中有了打算,便干脆地说道:“那封求救信,是我写的。”

      司言并不惊讶,只是点了点头,“猜到了。”

      阿柔抬眼看他,“从何得知?”

      “在庙中的时候,我提到了这封信的存在,张夫人下意识地看向了你。”司言回答。

      “就凭这一眼?”

      “就凭这一眼。”司言道,“也许姑娘以为,这一眼只是不足为道的细枝末节,但事实真相往往就蕴含在细节之中。”

      阿柔点了点头表示了然,继续说道:“我确实不是张府婢女。方才我不愿轻易交底,便扯了个谎,还请公子见谅。我算半个江湖中人,喜好云游四方,此行正好路过岐州。因家母与张夫人曾是故交,我幼时又受过张家恩惠,便有意去张府拜访,不想张府突生事变,知州大人因得罪权臣而遭人暗算,张夫人携一双儿女流落在外,下落不明。我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他们,为了报恩而倾身相护,也想替他们寻一个容身之所。”阿柔说道,“但我力量有限,只好找上了故渊门。”

      司言沉静地听完了她的叙述,夸赞道:“姑娘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谈不上,只是报恩罢了。”阿柔觉得自己可担不起这么高的赞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即便如此,姑娘也不必扮作丫鬟吧?”司言又问。

      “我刚找到张家人的时候,他们才刚从岐州逃出来。那群护卫疑心重,不肯轻易信我,我便信口胡诌说自己原是夫人身边的丫鬟,逃亡时走散了,求他们带我一起走。”阿柔回答。

      司言觉得有些好笑,不太能想象得来眼前这个性情冷淡的人,求起别人来该是什么模样。

      阿柔看了他一眼,用冷冷的目光表达了对他努力憋笑的行为的不满,没好气地说道:“我听闻,故渊门是个世外桃源,不受世俗礼法约束,门人性情和善、慷慨大方,经常施恩于山下百姓,收留过很多因政治迫害而无家可归的无辜之人。我原以为,故渊门既然肯出手相助,应当考虑清楚该如何安置他们了。可在庙中听公子的意思,竟要将他们送到京城去,这是何故?”

      司言问道:“你可知张知州得罪的是什么人?”

      阿柔想了想,道:“不知。”

      司言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就姑且当你是真的不知吧。”

      阿柔:“……”

      迎着阿柔锐利的目光,司言继续道:“宣睿侯祁照,世袭爵位,掌管整个烟云四州的军务,在这一带可谓是只手遮天。如此权高位重,不免干出些蝇营狗苟的勾当来。张知州管辖的岐州,正好属于烟云四州,这些年共事下来,知州大人收集了不少关于祁照鱼肉百姓、横行乡里的罪证出来,可还未来得及寻找机会上报朝廷,便被祁照提前探知了消息,这才身死人手。”

      “这祁照在烟云四州横行作乱,搅弄得百姓苦不堪言。名声败坏至此,朝廷却始终没有任何作为,情理何在?”阿柔说到此处,眉头紧锁,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姑娘以为,宣睿侯不遗余力地要置张家亲眷于死地,只是为了泄愤吗?”司言问。

      阿柔仔细想了想祁照此人的名声与所为,然后认真地答道:“也不是没可能。”

      司言:“……”

      好像也很有道理。

      被噎了一下之后,司言头疼地继续说道:“我说要护送张家人入京,张夫人对此并未反驳,便斗胆猜测猜测夫人对于知州大人这些年来的计划是有所参与的,并且手握对宣睿侯非常不利的关键证据。”

      “所以,你想让他们作为人证入京,揭发宣睿侯为非作歹的行径?”阿柔问。

      “正是如此。”

      阿柔觉得有些不解,“故渊门一介江湖门派,居然也管起朝中之事来了?”

      “姑娘此言差矣。”司言面上带笑,眉眼间却已不见了笑意,“宣睿侯背地里做的脏事,远比姑娘想象的要多。你在烟云四州也待了一段时日,大概对这一带盗匪横行之事有所耳闻,想必也很好奇,匪患如此严重,却为何一直没有被治理吧?”

      阿柔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心中确实对这件事有所疑虑。

      司言冷笑一声,眸中暗藏杀机,极力地忍耐着愤怒与厌恶混在一起的复杂情绪,“祁照本人与匪勾结,搜刮民脂民膏,从中牟取暴利。这么一个权高位重的人带头作乱,底下的人怎敢轻易忤逆?”

      阿柔从未想过烟云四州的匪患竟有如此内情,一时间,惊讶错愕与憎恶愤慨同时用上心头,神情更凛冽了几分,咬牙切齿地骂道:“当真是不配为官。”

      “应当说是不配为人。”司言补充。

      阿柔稍缓一阵,抬头看向司言,严肃地道:“宣睿侯把事情捂得这么死,你又如何得知?”

      “只要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就不可能真的密不透风。”司言回答,“况且,故渊门一向以消息灵通之名而立足于江湖之中,我能打探到这些事情,也并不奇怪。”

      关于故渊门消息灵通这一点,阿柔倒是有所耳闻,这番说辞也并无不妥之处,点了点头表示相信。

      “故渊门一介江湖门派,原本确实不应插手朝中之事。”司言神色少有的认真,“可是身为大昭百姓,你我皆不能容忍宣睿侯这样的狗官为非作歹,迫害百姓。张知州为了揭发宣睿侯的罪行而死,此番如若不能将祁照的种种罪行公之于众,那他的牺牲是为了什么?民间疾苦何时能传到天子耳中?”

      阿柔沉吟片刻,略有些歉疚地说道:“如此说来,公子所谋乃是为了烟云四州的百姓,是我狭隘了,给公子赔不是。”

      “其实我也并非没有私心,但我向姑娘保证,故渊门既已应下护送张家人之事,便会负责到底,绝不会让为非作歹之徒再伤害到忠臣遗后。关于这一点,我和姑娘应当是一致的。”司言说道,“我已经对姑娘交了底,再无隐瞒,姑娘可愿信我?”

      阿柔看向他澄澈的眼瞳,低声说了一个字:“信。”

      ……

      “阿言,方才阿柔姑娘所说之事,你真的信了吗?”身穿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从层层树影中走了出来。

      “不可尽信吧。”司言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阿柔远去的背影,简短地说道。

      “那你还骗她说你相信她。你这……”叶温遥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形容词出来,就那样干瞪着眼睛噎住了。

      “我这什么?”司言眯了眯眼看向他。

      “你这负心汉。”叶温遥道。

      司言:“……”

      “就你这词不达意的交流水平,在外面跟人说话的时候少跟我扯上关系。”司言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我怎么就骗人了,不能尽信又不等同于不信。再说,这位阿柔姑娘也未必就全然相信我所说的话了。”

      叶温遥不再纠结用词方面的问题,而是好奇地问他,“你觉得阿柔姑娘身上仍有存疑吗?”

      “有。”司言确信地回答。

      “怎么说?”

      “我绝不相信她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之人。”司言分析道,“你可记得,我在庙中说起故渊门收到求救信时,张夫人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记得啊。”叶温遥点了点头,却又有些疑惑,“你同阿柔姑娘交底的时候,不就说过,因这一眼才能断定她便是写信之人么?”

      “不仅如此,其实还能品出更多的东西。”司言说道,“张夫人出身于医药世家,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名门闺秀,在张家当了二十余年的主母。张家出事之后,张夫人也未曾以泪洗面,带着一双儿女一路逃亡,可见其能力与魄力绝非寻常女子所能及。她若是有意想隐瞒写信人的身份,必不会暴露出这么一个破绽给我。况且,当时张夫人脸上的惊讶不似有假。因而,我更倾向于她本人并不知晓此事。在我谈及求救信的时候,她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叶温遥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

      “所以张夫人当时应当是在一瞬间猜到了写求救信的人正是阿柔姑娘,没能分出心神来遮掩情绪,无意识地看了她一眼,这也在情理之中。”司言继续道,“可照阿柔姑娘的说法,她对张夫人应当是极为尊重的,那么为何在写下这封求救信前未曾与张夫人商量?张夫人又为何能如此信任她、维护她?还有,身为一个心怀敬畏的小辈,真的会当着长辈的面扯谎,说她原是张府婢女吗?”

      叶温遥食指弯曲,抵在下巴上,做思考状,“有可能是她特立独行惯了,也有可能……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真实身份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尊贵,所以才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慢在其中,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何况在张家护卫面前自称府上丫鬟,难道不是很容易被揭穿吗?她既然敢撒这个谎,就说明她知道这群护卫根本就不是张家人!”

      司言赞同地点了点头,又沉声补充道:“其实还有最为可疑的一点。”

      “什么?”叶温遥怔愣地道。

      “距离烟云四州最近的名门正派是哪一家?”

      叶温遥想了想,回答:“云影派……嗯?云影派?!”

      司言告诉她,这帮杀手应当出身于云影派,当时看阿柔的反应,分明是不信的,甚至言语中都透露着对云影派的尊敬与维护。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舍近求远,向故渊门写下这封求救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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