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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妄念 ...

  •   戚思彦和乐瑶一左一右站在阶前,静候圣命。

      对于皇上突然点他上前的做法,戚思彦早有准备,面上毫无波澜。相比之下,乐瑶就显得茫然许多。

      万众瞩目下,皇上悠然开口道:“朕今日设下踏雪之宴,不只为赏乐。冬雪素有祥瑞之兆,定能护佑大昭来年国泰民安。

      在座诸位皆知,景西王为大昭开疆拓土、收归蛮夷、镇守边关,实乃大昭肱骨之臣,这些年来劳苦功高。其子戚思彦入朝为官多年,心思敏捷、政绩卓越,常能为朕分忧。故而今日在此,将九公主乐瑶赐婚与大理寺少卿戚思彦。”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坐在席间的阿柔更是愣住了。

      赐婚?为何会如此突然?

      像他们这样的权贵子女,婚姻之事基本做不得主,被圣上赐婚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不过景西王毕竟位高权重,阿柔本以为,圣上就算要给二哥赐婚,总也得等阿爹回京之后与之商议再做打算,不想直接毫无征兆地在百官面前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他。

      乐瑶错愕万分,失声道:“父,父皇?”

      两年前,父皇明明亲口允诺她,让她自己做主婚事。父皇最是疼爱她,几乎从来不肯违背她的意愿。可如今为什么突然变卦,连商量都没有?

      戚思彦向来稳重知礼,闻言便稽首谢恩道:“臣戚思彦谢陛下赐婚。”

      乐瑶神情空白地看了戚思彦一眼,也跪了下来,还想再争取些什么,“父皇,您之前明明……”

      “好了乐瑶,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朕有些累了。”皇上难得没有顺从小女儿的意思,打断她的话,用手按了按太阳穴,一副疲倦的模样。

      身旁的熙贵妃连忙为他按摩头部,说道:“今日吹了这么久的风,陛下身体可还受得住?要不今日宴会就到这里吧,陛下赶快回宫歇着去,仔细又生病了。”

      乐瑶虽然个性略有些骄纵,但也掂量得清楚轻重,知道自己若是当众拒绝了赐婚,便是在文武百官面前驳了圣上的颜面,也驳了景西王的颜面。乐瑶何等聪明,仔细一想便知道,皇上之所以毫无预兆地在宫宴宣布赐婚一事,就是为了让她乖乖听话,切莫再胡闹。

      “也好。”李钰叹了口气,没有去看阶前跪着的两个人,“今日宴会就到此为止,摆驾惊鸿殿。”

      熙贵妃柔媚地笑道:“是。”

      “臣恭送陛下。”

      直到李钰和熙贵妃的车辇完全消失不见,百官才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场。

      乐瑶被贴身侍女扶着站了起来,垂着头对身旁的戚思彦福身行了一礼,只字未言,带着侍女近乎狼狈地转身跑开了。

      戚思彦看着乐瑶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些麻木地接受着四面八方的官员贺喜的声音,脸上扯出几分微笑来。

      阿柔有些担忧地扶住了他,“二哥,你脸色不好,我们快些回去吧。”

      戚思彦安抚似的笑了一下,抚了抚阿柔的脑袋,说道:“好。”

      他强撑着精神,和身旁前来恭贺道喜的官员同僚们一一道过谢,把面上该做的礼数都做周全了,才领着妹妹往宫外的方向去。

      空中还夹杂着毛毛细雪,轻缓缓地飘落下来。阿柔看着身旁兄长单薄的身影紧紧地裹在毛领外氅里,只觉得许久不见,二哥又瘦了好几分,定然没有好好地照顾自己。

      急匆匆地回到府中,戚思彦脸色更差了几分,好像还有些发热,侍女明珠扶着他在榻上歇下。阿柔吩咐家丁去寻了大夫来,诊过脉后,说是吹了太久的风,寒气入体,导致旧疾复发,须得安心静养几日。

      这些诊断之辞,阿柔年年深冬都要听一遍,早就听习惯了,轻车熟路地拿着药方去煎了药,端给二哥。

      戚思彦不爱喝药,总觉得味道太苦,但在阿柔直勾勾的注视下,只能皱着眉一口气喝完。阿柔将空药碗递给明珠,看着二哥恹恹的神色,劝道:“明日早朝就不去了吧,跟皇上告个假。”

      戚思彦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皇上刚赐婚与我,明日我便托辞请假,只怕皇上会觉得有失颜面。”

      阿柔不满地嘟囔道:“什么踏雪盛宴,不就是一群傻子聚在一起吹风淋雪么。”

      戚思彦困倦地半阖着眼,听了这话,有些被逗笑了,说道:“你这话若被别人听去了,少不得要说你妄议圣上呢。”

      “说就说吧,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样折腾。”阿柔撇了撇嘴,又回想起宴会上时,戚思彦淡然的反应,说道:“二哥,今日皇上在踏雪宴赐婚之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戚思彦轻轻地点了下头。

      阿柔张了张口,过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问道:“那你……喜欢公主吗?”

      戚思彦微微睁开眼,眸中闪烁着难得一见的茫然与窘迫,说道:“自古以来,婚姻之事,鲜少有自己能做主的。两情相悦,也不过是话本里的闲谈罢了。但即便如此……二哥还是希望,往后你能找一个真心待你的人。若是不成,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阿柔看过许多民间流传的话本,其中赞颂的大多是比翼双飞、至死不渝的爱情。再加上她经常游历在外,见过快意恩仇、敢爱敢恨的江湖侠侣,便更觉只有真心相爱,方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就像她阿爹和阿娘,还有大哥和大嫂那般恩爱。

      可谁知甫一回京,就碰上圣上强点鸳鸯谱,包办婚姻——更不必说被指婚的其中一人,还是阿柔自小就亲近依靠的二哥。

      阿柔说不出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是心疼二哥此生为了王府上下牺牲了太多的骄傲与理想,甚至连婚姻之事都由不得他做主,亦或是在亲眼目睹圣上不容置疑地下旨赐婚后,对自己此身何归也生出了几分迷惘来。

      最后,阿柔见二哥药劲上来,已有些困倦,便思绪万千地从二哥的房里退了出来,嘱咐他安心修养,不要再想明日早朝之事。

      只是,阿柔并不知道,在她走后,二哥默然地躺在榻上,久久没能入眠。

      “你喜欢公主吗?”

      一句不经意的提问,将戚思彦的心绪拉扯回了两年前。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长祈灯市如昼。这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奈何阿爹和大哥仍旧守在边关回不来,阿柔也因为一些事情误了回京的行程,因而只剩下戚思彦一个人在京中过年。

      戚思彦其实不是一个讨厌热闹的人,只是来到京城之后,一个人的日子过惯了,便也慢慢忘记了从前热闹的日子是什么模样。于是他给王府上下奴仆杂役放了假,自己一个人上街闲游。听着街坊酒肆人来人往的喧闹声,好像就没有那么孤单了。

      戚思彦裹着厚厚的外氅,漫无目的地在灯市里穿行着。元宵晚市摊位种类众多,有猜灯谜的,有卖零嘴小吃的,还有卖书法字画、挂件饰品的。

      戚思彦从这些摊贩面前经过,却没有什么让他驻足停留。

      就在这时,流动的人群突然朝着同一个方向攒动,原本就拥挤的街市显得更加摩肩接踵起来。眨眼间,就有许多人强挤着从戚思彦身后涌上前去。

      这种人挤人的感觉,让戚思彦有片刻呼吸不顺,头晕目眩。恍恍惚惚之间,只能听见前面好像是有舞狮表演,才会有那么多人争相往过挤。

      “小贼,往哪里跑?!”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吸引了周遭许多视线,戚思彦也朝那边望了过去。过度拥挤造成的呼吸不畅,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呆滞。然而,就在目光望向那说话的少女身上时,视线却陡然清明几分。

      眼前之人,不过十五六岁,眉眼清丽动人。她一身正红色齐胸襦裙,襦裙胸口点缀着细腻圆润的象白色珍珠,袖口绣着比翼连枝的纹样,外穿一件直领惊鸿披袄,绾着飞仙髻,在周围灯火辉映中显得更为娇俏明艳。明明一身艳红,却没有半点俗气。

      乐瑶擒着一个约莫三十多岁、贼眉鼠眼的男子。那人手腕被紧紧攥着,疼得龇牙咧嘴的。

      “怎么回事儿啊?”

      “这是怎么了?”

      “什么?有小偷?”

      “……”

      那男子一边吱哇乱叫,一边争辩:“你,你这小娘子,怎么信口胡来,污人清白?”

      “污你清白?”乐瑶冷笑一声,没有过多解释,伸手便往男子衣袍里面摸。

      男子大惊失色,显然没想到一个姑娘家,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也不顾忌男女有别。

      周围看戏的人群同样指指点点。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哦,行事作风怎的如此剽悍?”

      “是啊是啊,这不是有伤风化吗?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

      乐瑶似是有些不耐,转过头来冲着人群道:“闭嘴!你们这些人,惯会在嘴上占便宜。遇到小偷,可有一个人上来帮忙么?”

      刚说完,她就在男子的身上摸出一个纹样精致的荷包来,轻哼一声,说道:“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辩的?”

      “这,这……”男子支支吾吾片刻,梗着脖子嘴硬,“这是我的荷包,姑娘如何就说是我偷的,你可有证据?刚才可有人看见了吗?”

      “哦?你说这是你的荷包?”乐瑶笑了一下,“你确信吗?”

      “这有什么不确信的?我的就是我的。”那人似乎是料定乐瑶拿不出证据来,干脆肆无忌惮起来。

      “这可奇了。”乐瑶说着,将手中荷包展示出来,“大家看着,这虽只是一个小小的荷包,却是用严州云锦制成的,寻常人家可用不起。再看荷包上的金线绣艺,应当是出自京城锦绣阁。诸位都知道,锦绣阁可是给皇家加工缎料、供给绣品的地方,可见制成这钱袋的料子,十有八九是御赐之物。”

      乐瑶每说一句话,男子的脸色就白了几分,说到最后,几乎已是面无人色。

      乐瑶不依不饶,直直地看向他,说道:“若我真冤枉了你,定然是要向你赔罪的。既然如此,你不妨向在场诸位说说,这制荷包的缎子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我,我……”男子就算再没脸没皮,也不敢贸然自称京城权贵,再加上眼前少女身着打扮以及言谈举止都绝非普通闺阁少女,唯恐又得罪了什么人,于是扔了荷包就仓皇逃跑。

      “哎?这人怎么跑啦?”

      “抓小偷啊,别让小偷跑了!”

      “……”

      乐瑶淡然地看了一眼男子逃跑的背影,轻蔑地笑了一声,弯腰捡起荷包。

      戚思彦刚才被拥挤的人潮推搡了半天,尚未从浑浊的空气中缓过神来,还是隐隐有些头晕。恍惚之际,看到刚才抓贼的那个少女正拎着荷包,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公子,你的荷包可收好啦。”乐瑶将手中之物递给戚思彦,“冬日天冷,大家都穿得厚,再加上元宵灯会人来人往的,最容易被小偷浑水摸鱼了。”

      戚思彦惊奇地一摸腰间,果真空空如也,这才迷迷糊糊地发现刚才丢的竟然是自己身上的荷包,连忙接过来,向乐瑶行礼道:“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还未散尽,叽叽喳喳地插着嘴。

      “这位公子看着样貌不俗,又有如此家世,是哪家的少爷呀?”

      “你没听方才那位姑娘说,能用这荷包的,定然是京里的显赫人物。”

      “我们大昭京城当真是人才济济啊。”

      乐瑶看向周围人群,扬声说道:“对不住大家,荷包确是这位公子的,但我方才所说缎料一事,实在是形势所迫,诓那小贼的,大家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打扰这位公子。今日正月十五,诸位切莫为了一点小事而劳心伤力,既然事情解决了,便各自散了吧。”

      围观之人听闻被骗,立时拉下脸来,骂骂咧咧地走了。片刻之后,就只剩下戚思彦和乐瑶还留在原地。

      人群散去,空气瞬间变得清朗了起来,刚才那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也在不觉间消散了。

      戚思彦看向乐瑶的脸。只见烛光衬得她的面容精致秀丽,额间一抹花钿,画着柳叶眉,脸颊晕染着红妆,如同浅酌一杯后的醉态,更添少女独有的娇憨。显然,她今日是特意来逛灯会的,这才会盛装打扮。

      目光不经意地相触,激起万千波澜。

      戚思彦莫名觉得两颊发烫,不敢再去看少女带笑的眉眼,连忙低下头,再一次郑重行礼,说道:“请姑娘原谅在下失礼,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在下日后定当亲自登门拜访,送上谢礼。”

      乐瑶摆了摆手,很是洒脱地道:“公子不必客气。我向来爱多管闲事,不是图公子的答谢。”

      戚思彦却会错了意,慌慌忙忙地解释道:“姑娘,在下不是那个意思,也知道姑娘今日出手,定然未曾图过回报,我……”

      “你这个书呆子。”乐瑶笑着打断了他,“公子既知我心,我也理解公子之意,不曾误会。只是,顺手相帮之事,本就不值当什么,公子若要这般大费周章地送上谢礼,反倒叫我无地自容了。你要真想谢我……”

      乐瑶思索了半天,灵机一动,指向莲心湖的方向,“你要真想谢我,就请我放一盏花灯吧。”

      戚思彦看着她的笑颜,心中温软一片。等他回过神来,已经不自觉地应了乐瑶的要求。

      两个人就这样来到莲心湖畔,同卖花灯的老伯付了钱,在花灯上写下心中所愿。

      承载着祈愿的两盏花灯,悠然飘向湖心深处,与湖面上的其它灯盏交汇在一起,一同融入万家灯火、明亮如昼的夜色之中。

      戚思彦坐在湖边阶上,挨着乐瑶,只觉得前所未有地紧张,连带着喉咙都有些干渴。他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大着胆子道:“不知姑娘许了什么愿?”

      其实话一出他就后悔了。戚思彦从来没有跟陌生的姑娘搭过话,此刻只觉得尴尬而无地自容。这么一句硬邦邦的搭讪之辞,也不知道人家姑娘听了,该如何想他。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乐瑶回答。

      果然,他真的很不擅长同陌生的姑娘聊天叙话,总会莫名其妙地就把天聊死了。

      见戚思彦半晌不说话,乐瑶有些奇怪,心道:他就这么想知道吗?

      “抱歉,是在下唐突……”

      “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说就说呗。”

      两个人同时开口,话一说完,空气又有片刻凝滞。

      戚思彦又紧张又尴尬,正想着要不要寻个借口,把这个话题岔过去,只见乐瑶忽地凑上前来,靠近了几分,明媚的面容近在咫尺。

      怦,怦,怦……

      心脏好像跳动得更快了。

      “那我告诉你,你不要同旁人讲。”乐瑶眯着眼笑起来。

      戚思彦完全无法拒绝,应声道:“好。”

      乐瑶贴近戚思彦的耳侧,将心中愿望付与他听。

      “嘭——”

      天边突然炸开了绚丽的烟花,缀在夜幕之中,璀璨闪耀。

      戚思彦和乐瑶就这样坐在湖畔边,头上是星夜烟霞,背后是万千灯盏。小小的河灯,装着心中所愿,驶向远方,漫天烟火成了祈愿的见证者。

      戚思彦心中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却无法言明这究竟是为何物,又是从何而起,这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还是头一遭。
      “小姐!”

      烟火过后,周围人声重新清晰起来,涌入耳中。戚思彦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惊慌失措地往后拉开了一些距离,强行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抹除掉。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女孩朝这边跑了过来,责备说:“小姐,你怎么又乱跑,真让我好找。咱们快些回去吧,宫……家门马上要关啦。”

      “呀,都这么晚啦?走走走,赶快走。”乐瑶慌忙起身,又想起来什么,望向身边这个刚结识的陌生人,“今夜谢谢你请我放花灯,我们改日再见!”

      “哎,等等!”戚思彦伸出手,还想再挽留些什么,少女的身影却已然远去。

      戚思彦站在原地,望着乐瑶匆忙离去的背影,喃喃道:“还没有问她叫什么呢……”

      也许是缘分使然,没过多久,戚思彦再一次遇到了乐瑶,只不过这次却是在宫中。

      圣上一时兴起,在宫中大办演武大会,邀请京中年轻的官宦子弟赴宫参会,相互切磋比试。戚思彦是文官,却因是武将世家出身,得了皇上的应邀,前往演武大会一观。

      演武大会,乐瑶也在场。戚思彦这才知道,他在元宵灯会遇到的那个姑娘,原来就是皇上最疼爱的九公主。

      九公主身着宫装,比之先前在元宵灯会上惊鸿一瞥,更加光辉耀人。戚思彦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流,顷刻间又涌动出来。

      在世人眼里,大昭战神景西王膝下两子,一文一武,皆是朝中贤才能士。但只有戚思彦自己知道,自从身中奇毒,离开西北大漠的那一天起,他就卸下了过去所有的骄傲与意气,藏起了心中的理想与私欲,此后一个人在京中谨小慎微地活着,让所有人都挑不出半分错处。如此一来,阿爹和大哥才能真正放心在边关御敌。

      可只要是人,又怎么会真的无欲无求呢?情之将至,根本无处可逃。

      戚思彦的心中久违地生出了欲念与贪恋,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那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原来就是被欲望包裹着的喜欢。
      彻夜未眠,辗转反侧。

      待认清心意之后,戚思彦却不知该怎样将心中所念宣之于口。

      九公主身上流着世上最尊贵的血脉,是万千宠爱长大的天之骄女,是京城中最为明媚生动的一抹颜色。

      那日圣上心血来潮,在御花园中舞文弄墨、吟咏诗词,便召了戚思彦来身侧伴驾,谁知刚好遇上了来御花园闲逛的乐瑶公主。

      乐瑶自打知道那日在街上遇到的人竟是景西王次子后,每每想起,仍觉得尴尬万分。当时若不是看这个人样貌端正、温和有礼,又只当他是个一面之缘、日后再也不会相见的陌生人,怎么会失了智,竟真把花灯上写的心愿告诉他了。

      皇上全然没有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波澜,见了乐瑶,心情颇好,刚好近日正忧思着乐瑶公主的婚事,就半开玩笑地同她提及此事。

      乐瑶当时的回答,戚思彦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父皇,乐瑶骨子里流着您的血,而您的血又是全天下最尊贵的血。乐瑶要嫁便嫁个盖世英雄,京中那些慵懒没劲、孱弱不堪的公子哥,都配不上您的女儿。”

      这些话虽然并不是针对某个人,却一字一句地砸在戚思彦的心上,不觉间就忆起那夜元宵灯会,乐瑶在他耳畔说起她在花灯上写下的愿望:“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①”

      戚思彦离开边关,拜别至亲,褪去一身锋芒,藏起心中念想,不再敢奢求其他。渐渐地,所有人都忘了,戚家二公子,曾经也是在西北战场挽过弓、流过血、杀过敌的。

      戚思彦虽知道乐瑶在花灯上写了什么,却没来得及将自己的愿望告诉她。

      他也写了一句诗在花灯上面:愿请长缨系虏丑,誓将结发绝天骄。②

      戚思彦再也回不去金戈铁马的西北战场,也做不成心上人的盖世英雄。只能将种种妄念尽数收起,掩藏于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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