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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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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月余一晃而过,很快到了进宫的日子。
天还未亮,安陵容和甄嬛便各自拜别了萧姨娘和甄府众人,一人一顶小轿,入宫去了。
浣碧陪在甄老爷身侧,在门口送别二人。她心里再次泛出一丝不甘,她自问虽为庶女,姿色与真实身份却并不比那安陵容差,缘何自己就不能进宫光耀门楣。只因她娘是罪臣之女吗?也不知父亲对她是何安排,日后可有她出头之日。
再说这一头,直至天光大亮,两顶小轿才到达顺贞门的偏门。安陵容、甄嬛和沈眉庄三人再次相聚。
“小主们,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先进宫去吧。”芳若姑姑打断几人的叙旧,问等在一旁的内侍,“菀常在、娴答应都在哪个宫?”
“可巧了,两位小主同住碎玉轩,菀常在居主殿,娴答应居侧殿。”
安陵容惊诧于自己也被安排在了碎玉轩,她这是顶替了淳常在的住所吧。想来不是皇后就是华妃,对今世多了封号的自己有了丝忌惮,所以才有了这般安排。她眼下更多的是开心,旁人都道住这地儿和被打入冷宫差不多,却不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安排于她是大大的好事。
至于那上头二人的忌惮,容日后再慢慢筹谋。
甄嬛更是未想那么多,只觉得姐妹二人同居一宫,是个喜事儿。日后来往也方便了很多,就不知眉姐姐住的咸福宫,离她们远不远。
领路的小太监很是伶俐,先说鸿雁高飞是好兆头,后说碎玉轩不是偏僻是清净。
安陵容以前没觉得,现在再看,这宫中的太监们也都似无根的浮萍,却不能轻易得罪了去。只看眼前这个,年纪如此小,回起话来就已然八面玲珑了。
一行人终于抵达碎玉轩之后,安陵容示意南椒(二妮入宫前改了名)塞给领路小太监一个丰厚的荷包。也不为别的,就为了日后在这深宫之中,若是不慎失了势,凭借广结善缘,能别被糟蹋的太狠。
甄嬛身边的流朱自然也赏了小太监一个荷包。
跑一趟腿儿,拿双份儿的赏,小太监很是开心,嘴巴更甜了几分:“谢小主们的赏,奴才祝小主们日后盛宠不断,安泰吉祥。”
……
众人进了碎玉轩,就见首领太监康路海,把一张胖脸愣是笑出来了菊花般的褶子,前来跟菀常在、娴答应见礼。
只他明显对甄嬛更热情,对同时入宫的安陵容写满了面子情——过得去就行。
他可知道谁才是自己要烧的热灶,旁人无需他在意,毕竟主子认一个就好,哪个会希望伺候的人朝三暮四的不是?
甄嬛见自称康禄海的内侍对陵容不甚恭敬,便知此人不是个值得相信之人。才入宫第一日就见宫人这般逢高踩低,实是让她心中不快。
安陵容却不想入宫第一日姐姐就因自己和首领太监闹不愉快,忙称想先去自己的侧殿看看,待安顿好了,明日再给姐姐请安。
甄嬛也不是个傻的,自然明白陵容的意思,只兴致不似刚入殿那般好,饶是康禄海把碎玉轩夸出花来,也没太开颜。不过她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不熟之人是看不出她的不快的。
安陵容这边领着南椒和半夏来到了东配殿,只见上方的牌匾写着摘翠轩。
这碎玉轩虽然整体地处偏僻,宫室也少,估摸着最多只能住下三位小主,实则每个屋子还是很大的。至少比自己曾居的延禧宫西配殿要大的多,在这炎炎夏日里,摘翠轩室内也更为透气凉爽。
屋内的陈设不甚华贵,只重在一个简约,想来答应的份例是该如此。只是自己此次多了个封号,按理说应该丰厚一分才对。看来内务府那边收到了上头的暗示,克扣了去。
是华妃吗?不会。安陵容否定了这个猜测,自己能来碎玉轩应该就是华妃的手笔,她是断不会再费心安排屋内的陈设的。只不知是那内务府的黄归全体察上意,还是“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的暗中手笔。
安陵容心中想着,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坐下受礼。
跪在地上的宫女中除了熟人宝鹃和宝鹊,比上一世还少了一个小宫女宝鸳,想来是因此次她带了两个侍女进来,内务府那边更是往少了给自己这儿安排人。另碎玉轩的太监们并未全来给她见礼,只有两个名叫小允子和小茁子的小太监从姐姐那请安完毕过来了。
作为答应是没有专属太监的,但仍可以使唤这碎玉轩的小太监跑腿。她记得小允子日后成了姐姐的首领太监,这个小茁子倒是没有印象,自己日后多观察观察,看是否可用。
还有宝鹃,作为皇后埋在她身边最深的一步棋,上一世换做聪慧的姐姐肯定早就发现了。只自己蠢,竟被蒙骗了一辈子。
要不是那个什么沉浸式体验的走马灯,她竟是从头到尾都当宝鹃是个衷心的,还受了她多次挑拨。
识人不明,心性不稳,是她上辈子犯的错。
安陵容边想边抬手抚了抚耳坠上的玉珠,腕上的玉镯也随着动作滑落到肘间。这两样饰品,正是殿选那日甄姐姐和眉姐姐赠给自己的。
不能急,她按下心中的毛躁与烦意。
不能急,她一再告诉自己。
一切都已不同。
……
第二日一早,安陵容先是迎来了姐姐身边的玉湖,是特意过来给自己送点心来的,送的是她在甄府暂居时,最爱吃的牛舌饼。因着玉湖还要去沈贵人那里送小食,安陵容并未留她,只让她带话给姐姐们,下晌想约着甄姐姐一起去看眉姐姐。
安陵容这边早膳只用了块牛舌饼配一些牛乳茶,定例里的早食都匀给了南椒和半夏她们。她们二人一个本身食量大,之前又有些亏损,一个年纪尚小,还在长身体,都亏不得。
至于其他的宫人,安陵容嘱咐二人不要交恶,能卖个好结个善缘最好,但也不要被人欺侮了去。例如康禄海并他两个徒弟,日常可以少些来往。她们吃食若还有剩余,尽可以关照一下其他宫人。
用过膳没多久,摘翠轩便迎来了皇后的赏,只不过剪秋去了正殿姐姐那里,来安陵容这边的是皇后身边伺候的并不算出挑的宫女织画。
这次得的赏赐倒是比上辈子丰厚一分,其中一匹布料是很清雅的湖绿色,似是当初皇后赏给夏氏的。
“多谢皇后娘娘的赏赐,请代为向娘娘转达嫔妾的谢意。”安陵容抚过衣料,示意身边的南椒给荷包。
“奴婢多谢娴小主,话儿一定带到。娘娘那里离不得人,奴婢便先行告退了。”织画守礼的一福,带着小宫女转身出了摘翠轩。
这之后摘翠轩便清净了下来,倒是碎玉轩主殿姐姐那边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听说华妃娘娘跟前的大太监周公公也来送了赏。
宝鹃并未在内室伺候,而是站在门口,见此口中不忿道:“怎地如此瞧不起人,不知‘英雄不问出处’吗?”
安陵容听了这挑唆的话微惊,直接撂下绣棚快步走到门前。
“跪下,谁教的你如此没有上下尊卑,怎可口出狂言?”
只见周宁海还未带人走远,明显是听到了宝鹃的话,正立在廊下回身看过来。
便是隔着这么远,安陵容也能感受到他那双阴恻恻、充满狠毒的眼。
因着宝鹃这话,此番华妃必恼了自己。她本因封号已然碍了华妃的眼,三日后的阖宫觐见怕是会再添一番波折。
“既如此轻狂,我这里是不敢留你了,反正我这儿人手足够,你便回内务府去,重新领个好差事吧。”
“奴婢错了。”宝鹃面上骇然,直直跪了下去:“奴婢再也不敢了,小主不要把奴婢退回内务府。奴婢真的知错了。”
周宁海见此才算稍稍满意:什么东西,也敢置喙娘娘。别说是个小宫女,就是她伺候的娴答应,又算得了什么?出身微贱,给他家娘娘提鞋都不配。
如是想着,周宁海一甩浮尘,带着人急步出了碎玉轩。
“你下去吧,不必在这儿服侍了。回屋去好好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安陵容面上淡淡,瞧不出是否还在生气,只低垂着眼,看进宝鹃带着求饶意味的眼里。
“刚刚你说的话已被华妃跟前的周公公听去了,你猜,若是他回去告知了华妃,你会有什么下场。”
宝鹃的眼底,真实地泛出了惧意。
安陵容这才福身,假意扶起了她,借着这个动作,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再猜,你的主子,可会救你。”
宝鹃这次是真真地骇然,腿软地一个趔趄,好悬带着安陵容一并摔倒。
她听出了话中未尽之意,心慌意乱:难道娴答应凭此次之事已然怀疑自己的忠心了吗?她并没有投靠其他的主子啊,只是刚恰巧碰到剪秋姑姑,拿了的一份皇后的赏而已。她仅仅是不忿华妃不把伺候的娴小主看在眼里,感慨还是皇后和善,这才多了句嘴。
“你看你,吓得什么似的。”
安陵容直起身待她站稳了才松手:“华妃娘娘大度,必不会跟你个小宫女计较。而我是你的小主,自该训诫教管你如何做事。”
“是,小主,奴婢受教了,以后绝不再犯。”宝鹃急急表白道。
“小主可是喜欢那匹湖绿色的缎子,奴婢这便回屋去赶一身衣服出来。”
安陵容点头示意她下去,这才在南椒和半夏的陪伴下回到窗前坐下。炕桌上的绣棚才绣了一小半的蝴蝶,此刻却再没了继续的心情。
“小主……”半夏只觉得她家小主的侧影此时透出了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暮气,好似一个人阅尽千帆后的疲累一下子全迸发出来了,看得她忧心。
安陵容只是在想三日后的麻烦,没了夏冬春顶在前头,她可不想被华妃拉去杀鸡儆猴,尝一尝那一丈红的滋味。只是想得有些入神,这才看到自己未来的左膀右臂俱都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呢。
“别怕。”她忍不住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一手牵过一个丫头。
“这宫里啊,说起来规矩大,但有时候却又是个最不讲规矩的地方。比如华妃盛宠,她便可以不讲规矩。而如我这般还未侍寝的嫔妃,位份低,家世不显,那就是最底层的存在,甚至不如宠妃跟前的奴才过得好。”
“小主不要妄自菲薄,您温柔娴雅,皇上还赐了您一个封号,日后定会宠爱于您的。”
宠不宠爱现下并不是安陵容关注的重点:“我自是知道,只是我想提醒你们二人,在这宫里必须谨言慎行,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可张狂。尤其以我现下的位份,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恐怕没有能力护住你们。”
“小主说的什么话,该是奴婢二人护住小主才是。”半夏半靠在安陵容身上,伸出空余的手臂,努力做出一个保护的姿势。
“奴婢们省得,必不叫小主担心。”南椒跟着保证道。
“好啦,都别跟我这腻乎了。南椒你去寻一下玉湖,问可有制好的酸梅汤,若有便拎一翁,回头带去眉姐姐那里。”
“奴婢这就去。”
“半夏你取了书本自去翻看吧,快快成长起来,以后用到你的地方才多呢。”
“好,我这就下去。小主不如把宝鹊叫进来,您这儿不好没人。”
“行,让她进来前先去小厨房讨些点心,我觉得有点饿。”安陵容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