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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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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有些迷离地望向他,似乎现在看到的这个男人和之前的不是同一个人。
现在的他很温柔,很细心,也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可是林夕月还是让自己的头脑清醒,或许这只是自己的妄想。
后备箱被他们的行李箱塞满了,所以只好把林夕月的收纳箱放在后排。
寒淮之坐在副驾驶座,林夕月看着他的手肘撑在车窗旁,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撑着脑袋。
他偏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象,林夕月也跟着他的目光望向外面,那整齐一排的路灯,零零散散的车辆行驶而过。
恍惚之间,林夕月仿佛自己还在北溪,这个城市,这个时段,这个角落,一切的一切都跟北溪如出一辙。
可是唯一不同的,在这辆车里,有一个陌生人,一个长相与自身品质完全不符的陌生男人。
在灯光中,林夕月回想起“monkey”的戏谑,虽然可能自己的妆容真的不如自己想的那般好。
再加上一整天没有任何人夸奖过,刚刚叔叔的表情或许才是大多数人最真实的反应。
林夕月看着窗外的凄凉的风景,她的心也跟着冷了许多。
寒淮之把车窗打开后,冷风不停地灌入,林夕月的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她想了许多事,尤其是今天和寒淮之的相处。
林夕月觉得眼前的那个男人是矛盾的,口上的确不饶人,可是做的却是不一样。
“你是J大的?”
寒淮之的头还是看向窗外,他的几乎没有动作,他轻轻地应答了一声。
他的脑海里还在回想一些让他心情糟糕的事。
或许是寒卫,他的父亲做过让寒淮之无法理解,甚至是怨恨的事。
因为他母亲的缘故,寒淮之和他父亲的关系一向是不好的,况且临行前,因为照顾寒淮之外婆的事,寒淮之和他父亲还大吵一架。
那是他不堪回首的童年,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父亲,寒卫向来是一个继承家族财产的纨绔子弟,对于做生意没有什么头脑。
在儿时,寒淮之记得寒卫有一段时间生意陷入困境,一次偶然的机会,寒淮之意外撞见寒卫胁迫他母亲去引诱一个外地老板。
而他的目的就是牺牲他的妻子来挽救他那烂摊子的生意。
当时年幼的寒淮之想要拉住他母亲朱莎的手,不让她去干这些破烂事。
可是在寒淮之即将伸出手去拉住朱莎时,一旁的寒卫伸手把寒淮之一把推开。
朱莎看着倒在一旁的寒淮之,虽然眼含泪水,可还是无奈离开了。
那是寒淮之只有十一岁,而他的妹妹寒欣怡也就刚刚满一岁。
大概过了不到一周,寒淮之再次听到朱莎的消息,就是在殡仪馆。
他和寒欣怡穿着白色的丧服,在那个巨大的殡仪馆,除了花圈,人却是稀少的可怜,除了朱莎的娘家人和朱莎生前的朋友。
寒家只有寒淮之和寒欣怡。
寒淮之永远都记得那天的景象。
他跑到寒卫的办公室,苦苦哀求他能够去他妈妈的灵堂前哀悼一番。
可是寒卫宁愿一整天都待在办公室,隔着玻璃躺在椅子上发呆,也不愿真切地看寒淮之一面。
即便寒淮之坐在门前也只是让秘书把他打发走了。
那一刻,寒淮之清楚地认识到了他父亲,寒卫的无情,对待自己接发妻子的薄情寡义。
尽管寒卫在自己童年时期对自己,对朱莎,对刚刚到来的寒欣怡有着原本极大的偏爱。
可是在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崩塌了,寒淮之受够了他父亲的无情,虚伪。
也在那天,两父子彻底离心。
在寒淮之的眼中,他那高大伟岸的父亲形象跟着他母亲的离世也随之消散。
寒淮之道现在回忆起那天还是在胸口隐隐作痛,似乎所有人都在惧怕寒家的威严,草草了事后就离开了。
他的舅爷在那天喝了许多酒,在灵堂前耍酒疯,一边骂着自己的侄女,一边摔着花圈,寒淮之想上前阻止,可是被他舅爷拉着衣领。
那副凶恶的形象,寒淮之到现在也还记得。
他那胡子横生的舅爷,那双似乎要吃了他的眼睛盯着寒淮之。
“你妈就是个贱货!天生的孬种!”
“不准你说我的妈妈!”
寒淮之委屈到眼泪和鼻涕流在了一起,他那瘦小的手似乎根本就抵不过他舅爷因常年做农务而生成的糙掌。
寒淮之即便用脚踢他,也是无可奈何的,一旁的寒欣怡拉着他舅爷的衣角,一边痛哭,一边哀求。
最后还是那舅爷的一双儿女把他架走,他才不情不愿地离开,走之前还踢了一脚朱莎的棺椁。
寒淮之看着躺在里面安静祥和的朱莎,似乎那一刻也无法接受那个温柔贤良的母亲就那样离开自己。
后来那个舅爷也没再回到灵堂,剩下的人走的走,留下的也不多。
只有寒淮之和寒欣怡在灵堂前足足待了七天。
那时的寒欣怡似乎还不能理解她的妈妈为什么要躺在那个冰冷冷的大盒子里,为什么不出来和自己玩。
寒淮之拉着寒欣怡的手,眼里的委屈和痛苦却让他在寒欣怡面前收住了眼泪,他明白这个时候,他的妹妹需要一个坚强的哥哥。
当寒欣怡一脸天真地看着寒淮之的时候,寒淮之总会在自己麻木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妈妈现在已经是天使了,所以她不能跟你玩。”
“哥哥,妈妈成为天使后就不能跟我玩吗?”
“……”
寒淮之心疼地看着眼前那个懂事的妹妹,可是她不能那么直白地告诉她,他们的妈妈已经永远地离开他们了。
在那个刚刚认识到死亡的年纪,寒淮之似乎用了脸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勇气去坦然地接受自己母亲的死亡。
那种痛苦就像是敲碎骨头,还有吸干骨髓的痛苦,可是当他看见眼前那个不懂世事的妹妹的那一刻。
似乎只有自己的坚强,才能挽救她妹妹的童年,可是自己的却是如同那破旧寺庙里的木鱼。
腐烂发朽,直到慢慢丧失那股疼痛。
“妈妈会一直陪着星星的,如果你想,她就是那个仙女教母,偷偷实现星星的愿望。”
星星是寒欣怡的小名,一般寒淮之还是喜欢叫她欣怡。
寒淮之回过头的时候,那张红漆木椅上,他们的外婆杨素英,如同一尊了无生气的铜像一般伫立在那里。
她只是安静地坐那里,看着眼前的闹剧,痛苦,悲伤,人情冷暖,各自心里的算盘。
而在她的眼里,没有光泽,没有悲伤,没有任何能流露情感的色彩,就好像躺在里面的那个女人不是自己的闺女。
自己和这场葬礼没有任何关系。
她手里的黑木拐杖像是支撑着她所有的力量,她依旧沉默着。
直到一个穿着碎花白裙的女人出现在灵堂时,杨素英仿佛是看见鬼一般。
她举起拐杖冲到那个女人面前。
“你这个坏心肠的东西!你赔我女儿的命!”
跪在一侧的寒淮之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他外婆居然冲向自己的干妈——刘小燕的面前。
当杨素英刚要把拐杖打到刘小燕的身上时,刘小燕一把握住杨素英打来的拐杖。
“我是来纪念朱莎的,你还是不要这样!”
“她不想看见你,你这个坏心肠的东西!”
刘小燕没有理会杨素英说的话,而是郑重地跪在朱莎的棺椁前,正要嗑第一个头的时候。
杨素英年迈而笨拙的躯体,因为激动而显得更加不协调,差一点就要摔倒了。
一旁朱莎的同事上前搀扶着杨素英。
可是杨素英还是念叨着:“就是你这个坏东西,把那个垃圾男人介绍给我们莎莎,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些事!”
说着这些话,杨素英还在一旁有些撒泼似的哭闹,刘小燕想去搀扶一下。
可是当那些同事听到杨素英说的话时,跟着对刘小燕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随后刘小燕的脸色也变得暗沉下来。
“你只知道我介绍他们认识,你也不看看朱莎从里面得到多少好处!”
听到刘小燕的话,寒淮之越发肯定是自己的干妈介绍他妈妈朱莎和寒卫认识的,因为寒卫以及寒家人的离席。
整个葬礼,朱莎的娘家人都很反常,寒淮之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当刘小燕想来安慰一旁伤心的寒淮之的时候。
寒淮之一把打掉了刘小燕伸来的手臂。
刘小燕有些失望地看着寒淮之那双坚定而愤恨的眼神。
“你这个坏女人,离我妈妈远一点。”
寒淮之像是一个卫士一般守在自己母亲的灵前,那双瘦小的手臂将刘小燕一步步地推向门外。
“我不想见到你!坏女人。”
刘小燕看着眼前曾经软绵绵地叫自己干妈的小儿子,心里也油然生出了无限的愧疚。
她的眼泪也跟着流出来,随后她不用寒淮之推着,自己就走了出去。
当寒淮之回到灵堂时,所有人被他刚刚的勇气所震撼到。
可是寒欣怡却是哆哆嗦嗦地蹲在一个花圈前。
“哥哥……推干妈……妈妈……”
“那个坏女人不再是我们的干妈了,以后不准这样叫她!”
寒欣怡虽然不懂寒淮之口中的意思是什么,甚至连她自己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
可是她明白,那个女人惹恼了哥哥,也惹恼外婆,还有妈妈。
自己也不愿意搭理她!
直到葬礼结束,寒卫也没有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甚至都没有给朱莎购买一处墓地。
宁愿多花钱把她放在殡仪馆里,杨素英似乎也没再提起关于她女儿的事。
结束的那天的下午,寒淮之拉着寒欣怡的手,跑到杨素英的面前。
“外婆,你带我们走吧。”
杨素英看着两个刚刚丧母的可怜的小孩,心里的虽然心痛不已。
可是在伤痛之余,她的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
“你们是寒家的人,还是要回寒家的。”
寒淮之看着外婆微微佝偻的身躯,虽然这些年没有操劳而面色红润,但这几天下来。
她的脸就像是风干了很多年的枯木一般,褶皱深得如同沟壑一般,那一刻,寒淮之似乎是看见他外婆八十岁的样子。
心里很痛苦,可是他更不愿面对那个薄情的男人。
最后寒淮之还是带着寒欣怡回到了寒家,毕竟他也不愿意他们成为他外婆晚年的累赘。
她已经失去了女儿,更不能因为他们而更加操劳。
朱莎离开后的时光,寒卫似乎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般,甚至他也没有朱莎这个妻子一样。
他的生活一如既往,对待寒淮之和寒欣怡还是过往的那般温柔,可是寒淮之明白他父亲内心深处的冷漠。
更明白他的首鼠两端,他永远不可能成为自己可以依靠的臂膀,甚至展示自己对他那渴望父亲般的依赖。
即便如此,寒淮之还是不愿意影响到寒欣怡的童年,寒卫能对寒欣怡得过且过的好,寒淮之也不愿意在追究什么。
两父子之间也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气氛,他们不像是父子,更像是两个彼此需要的合作关系。
寒卫看着自己的儿子出现在己面前就满足了,而寒淮之目前也没有能力离开寒卫,自己挣的外快,他也都给了杨素英,希望她的日子能好过些。
只是因为朱莎墓地的事,寒淮之和寒卫在出发前大吵了一架。
即便寒淮之再怎么苦苦哀求,寒卫还是只原因将朱莎的骨灰居无定所般地放在殡仪馆里保存,即便付再多的保存费也不在乎。
最后两人因为这件事弄得不欢而散,况且寒欣怡现在已经长大了,两人也不敢说太多。
所以寒淮之凌晨的时候就从家里离开了,一直在高铁站旁的肯德基待到预计时间才去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