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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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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月朗星稀。
“你的刀用的很好。”
“我爹教的。”
“你还有爹?”
南看了她一眼,“我有爹很奇怪吗?不过我自出生起就在这里,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南在前面走着没怎么说话,高桉夏跟在后面,脑袋放空,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走得越远,越远离镇中心,青石板路变成了窄窄的沙石路,两边长满了野草。
在沙石路中间,高桉夏远远便看到一个东西蹲在那里。
“陆家的狗跟来了。”南语气不屑。
灰浊蹲在路中间,瞳孔泛着银光,灰色的毛发不断有火花闪过,不时发出“噼啪”爆响。
“大人,您要去哪儿?”
“那什么……我就出去散个步。”高桉夏尴尬道。
“夜深了,既然是散步,就跟我回去吧。”
高桉夏这回没回答,也没转身的动静,只是静静地看着灰浊。
“大爷爷说您是大妖,要我们不要惹您生气,可陆家上下对您无一不恭敬,为什么您还要走?”
灰浊慢慢起身,它的头顶乌云聚集,遮掩月光。
忽然,一道惊雷自云中劈下,南闪身躲避,待灰尘散尽,就见高桉夏面前出现一个深坑,而她衣袂翻飞,如老僧入定般站着,眼神晦暗,实力深不可测。
高桉夏:“……”完了,蹭吃蹭喝果然要遭雷劈啊!
高桉夏不动如山。
灰浊也吃不准,毕竟这人的实力连大爷爷都摸不透。
厚云越聚越多,黑沉沉地仿佛压在头顶,月光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四周更加黑暗,让人压抑。
不断有闷雷在云中滚动。
高桉夏看着天上,她咽了咽口水,小狼崽子这回是真要把自己往死里劈啊,这得挫骨扬灰了吧!
雷声越来越大,忽然刺眼的亮光乍现,一道巨雷划破黑夜,直直地落在不远处一座山上。
“轰!”
巨大的雷声混着撞击声让地面猛地一震。
“轰!”
紧接着又是数道惊雷,暴雨倾盆而下。
雷声轰鸣,大雨瓢泼,远处的山却火光通天。
“遥望山……是遥望山出事了……”灰浊喃喃自语道。
“吼……”
在惊雷声中,能听到无数野兽的嚎叫,甚至越来越多,让人心惊。
没过多久,雷声渐消。
一声惨叫从不远处的镇子里传来。
“怪物……有怪物!”
“救命……快跑!快跑!”
“救救我的孩子……”
南难以置信地看着山的方向,“遥望山的凶兽……下来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灰浊说着就要回去,“我大爷爷还在遥望山,有它在,遥望山就不可能失守。”
高桉夏深吸一口气,她抱住灰浊,”没失守,没失守,你先冷静一下。”
灰浊不停挣扎,锋利的爪子在高桉夏胳膊上划出好几道口子,“放开我,灰清还在陆府,我要去找它!”
灰清……
高桉夏愣了一下,但还是紧紧抱住灰浊,“它有你大爷爷关照,你别担心了!”
再抬头看向南时,发现她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南!”
高桉夏大喊一声,南猛一回神,眼神里透着惊慌。
“你说要去都城,怎么去?”
“坐……坐船。”南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船票,慌乱间船票掉到地上被水浸湿大半。
凄厉的尖叫声不断响起,而且越来越近。
高桉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右手使劲搂着灰浊,左手拉起南就跑,“还愣着干什么,等那些人把怪物引过来,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高桉夏带着一大一小不知道跑了多久,才终于在不远处看到几点亮光。
“船!是船!”她兴奋地说。
码头上已经聚了很多人,脸上都是惊恐和不安。
所有人都拼命往前挤,却被码头的人死死拦住。
高桉夏被人群推搡着,她踮起脚,看到码头边上停着好几艘船,却没让一人上船。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人上船!”
“让我们上去!”
人群里不断有人大声抗议,船上却没有任何人理睬,只抓紧把一个一个的大木箱塞进船舱。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搬货!”
一个男人闯过阻拦的人群冲到船主面前,“我是驭师,信不信我放火烧了这里所有的船,大家鱼死网破!”
船主被拎着衣领,双脚离地,面色憋得涨红,“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现在让所有人都上船,听到了没有!”那人厉声道。
“是!是!快放人!快放人!”
那人拎着船主站在一边,直到所有人都上船后,才拉着早已经脚软的船主上了最后一艘。
高桉夏拉着南,抱着灰浊,混在人群中上了第二艘船,她们窝在船底的货仓,里面乌泱泱挤满了人。
货舱很矮,只能半弯着身子走动,高桉夏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才发现自己握着南的手心全都是汗。
船慢慢开动,即使装了六艘船,码头上还是挤了密密麻麻的人。
“不能再上了,再上船就沉了!”
最后一艘船慢慢驶离码头,有些人甚至想跳起来抓住船檐,却落到水里不断挣扎。
活下来了……
高桉夏呼吸着污浊的空气,长叹了口气。
灰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下来,趴在她的腿上,闭着眼睛,不知道醒着还是睡着。
而南则静静地看着码头的方向,不哭也不闹。
就算是遭受白眼的贱民,但她在不西街一定也有很要好的朋友。
相比于他们两个,自己好像冷静得没心没肺似的。
货仓里很安静,偶尔传来低低的啜泣的声音。
听着声音,高桉夏慢慢睡了过去。
“柳州到了,所有人都下船,听到了没有!”
高桉夏被一阵敲击仓门的声音惊醒。
一睁开眼,就见一个壮汉手持木棍站在门口,凶神恶煞地说着。
她忙伸手,摸到怀里小狼崽子还在,再一转头,就见南手里捏着一块饼,正悠闲地嚼着。
见高桉夏醒了,她递过来半块饼道:“饿了吗?吃点饼?”
饿是饿了,可这半块饼也不够塞牙缝的。
高桉夏接过饼吃了几口,怕小狼崽子给饿死,也给它强塞了几口。
“那人说要柳州下?柳州是哪儿?”高桉夏问。
“听说柳州的小曲是一绝。”南吃完烧饼,起身道:“窝了这么久,去外面走走。”
高桉夏也坐得腰酸背痛,她抱着灰浊走出门,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
天已经蒙蒙亮,日光隐在云层后面,今天似乎是个阴天。
高桉夏环顾四周,海面无浪,甲板上站了几个人,而南背对着她,正在和刚才的壮汉交谈。
两人说了一会儿,南才走过来,伸了个懒腰,“刚才谈妥了,这艘船要经过都城,正好带我们过去。”
高桉夏点点头,她看着宽阔的海面问:“还要多久才到都城?”
“差不多还要两天。”
两人吹了一会儿海风,远远看到一个小码头,码头上人来来往往地搬货。
柳州到了。
无家可归的人被赶下船,船主不敢停太久,催促着赶紧离开。
“听说了吗?昨晚皖州不知道怎的出现无数凶兽,一夜之间差不多整个州都沦陷了……”
“现在那里全是凶兽……”
“听说了啊!哎呦,昨晚雷声大的,吓死人了,还以为怎么了,一大早起来就听到这件事……”
“那怎么办,柳州离皖州这么近,那些凶兽不会过来吧。”
“放心,有几个从皖州逃过来的人说在那里见到白家的人了。”
“白家!就是那个都城的白家?”
“那还能有哪个!不过白家既然到了,皖州的凶兽很快就能除了……”
几个刚上船的人在甲板上谈论昨晚的事。
高桉夏看了眼南,发现她托着下巴,靠在栏杆上发呆。
“等到了都城,你想干什么?”高桉夏也靠着栏杆,抱着灰浊问。
“随便干点什么,饿不死就行了。”
南无所谓道:“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可能一两年,可能一两个月。”
高桉夏心中一惊,“你……你病了?”
“算是吧。”南挠挠头,“生来便落下的病根,治不好的。”
“什么病根,你一只半兽,寿不过十八。灰浊忽然冷声道。
“呦,诈尸了。”南暼了灰浊一眼,“半死不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凶□□手了。”
“吼……”
灰浊喉中低吼,冲南龇牙。
“切。”南轻蔑地笑了声,不再理它。
天空阴沉,海像搅了墨,海深处墨色浓重。
寿不过十八……
高桉夏抱着灰浊,右手僵硬地摸着它的头。
自己之前活了二十多年,都没在这里三天见到的死人多。
一颗树的枯萎,一个天才的陨灭,一个家族的覆灭,一个州的沦陷,数千人的生死仿佛弹指间消失。
“你一个大妖,怎么动不动就摆一副要哭的表情?”南失笑道。
她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去。”
虽然答应顺路送去都城,但船主也没有准备房间,高桉夏几人依旧睡在货仓,饿了就嚼几口干饼。
就在高桉夏也不知道是被晃得还是被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终于有一天,嘈杂的声音把她吵醒。
高桉夏睁开眼,远处或大或小的船慢慢靠近,汇聚在一起,朝前面驶去。
“都城到了……”南轻声道。
吆喝声四起,漂浮在空中的楼阁,满天闪着金光的灵气,伟大的都城似乎在引导每一个归途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