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与萤火虫》猪美美

42、第四十二章

　　“忠次殿下。”我从马车上起身与他见礼。

　　“久治。”松平忠次上下打量我一番，最后眼睛落在我的粽子脚上，“久治受伤了？”

　　“只是扭伤。”我说道。

　　“哦，让我看看，我这里有些好药，对治疗外伤甚是有效。”松平忠次说着，翻身下了马。

　　“谢殿下关爱，这点伤不碍事。”我婉拒道。

　　松平忠次却一弯腰，抄起了我的脚，“还是看看的好。”

　　“殿下太客气了，真的不……”我正要缩回脚，突然间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我猛然咬紧牙关，硬生生忍住几乎溢出口来的痛呼声，捏紧了拳头，看着松平忠次。

　　松平忠次也看着我，手紧紧的钳着我的脚踝，脸上却神色不变，“是久治太客气了，受了伤就要好好医治才是。”

　　我转头看向父亲，父亲看着这一切，面上没有任何的表示，我深吸了一口气，“那就有劳忠次殿下了。”

　　松平忠次一层层揭开我脚上的绷带，当他将所有绷带都解下来的时候，我的脚在这短短时间，已经肿起一个紫色的大血包，我也已疼得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啊！伤得这样严重，看起来是骨头断了。”松平忠次故作吃惊的说道，然后转头对车里关切的向这边探头观望的，他的夫人说道：“快些拿药箱来，这孩子伤得这样重，却怎么就这么草草包扎。”

　　松平夫人闻言，连忙取了药箱过来，看着片刻工夫就肿的越发严重的脚，神情凄切的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夫君你懂得医术，快帮他好好看看，不要落下什么终身的伤痛。”

　　“嗯，不会落下什么病根，但伤筋动骨，要将养百日了。”松平忠次说着，取出伤药为我涂上，然后又给我的脚打上夹板，缠上绷带。

　　看着这夫妻俩如此虚伪的做作，我再大的隐忍工夫，也忍不住气得微微发抖。

　　“疼得厉害吗？”松平夫人拿出帕子，要给我擦拭额头的渗出的汗水，我心中恹恹的想要躲开，但却发现她眼中有泪光隐隐，顿住了躲闪的动作，“多谢王妃。”

　　“夫人身体不好，不要在太阳底下呆太久，回车里去吧。”松平忠次对他夫人说道。

　　“是。”松平夫人看了我一眼，坐回马车去了，车夫放下了车帘。

　　松平忠次凑近我的耳边，低声说道：“久治，在海战中你的表现只能算是及格，如果你当时够老练、够狠辣，原本是可以收获得更多的。你明白我的意思。有一种人天生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对也好，错也好，都只能往前走，哪怕脚下是淌血的河，也要一步步趟过去，直到终点。”松平忠次说完，放开我的脚，转身跨上了他的马，挥了挥手。两匹马、一辆马车，向前行去。

　　“主人。”藤齐助连忙上前扶住我，石井介之等人也神情义愤的看着我。明眼人都看到了，刚刚松平忠次对我做了什么。尤其他的手段是相当残酷的，因为如果是猛的一下扭断人的骨头，那种疼痛是尖锐的，但是却是短促的，像他这样不停的施压，直至骨头碎裂，对承受者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

　　我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几乎立刻就瘫倒在藤齐助的怀里，半晌都无法开口说话。长谷九兵卫重新检查了我断骨，“肿的太厉害了，现在摸不到断骨的情况。”

　　“放心，”我喘息了几口气，才勉强开口道：“他还要用到我，不会让我就这样成了瘸子的。”

　　“松平忠次为什么要这样做？”藤齐助低吼道。

　　“给我一个下马威，一个警示，让我看清父亲是站在哪一边的，让我明白他洞悉着一切，让我知道我的这点本事翻不出他的手掌心。”我咬牙切齿的道：“就好像猎人训练鹰隼去逐鹿一样，用之前，先要驯服它。”我唇边牵起一个冷笑，“这次真让我见识了松平忠次的厉害。”

　　“哎呀，我还以为有钱人家的公子日子过得多舒服呢，啧啧啧。”屋代丸看着我的伤脚，嘴中啧啧有声。

　　“石井介之。”

　　“介之在。”石井介之躬身应道。

　　我冲屋代丸一指，“把他狠狠给我修理一顿，明天他要不是猪头，我唯你是问。”

　　“遵命主人。”石井介之将他的铁扇子抄在了手里，向屋代丸走去。

　　屋代丸掉头就跑，但石井介之的扇子却比他的身形更快，转眼已将他笼罩在了重重扇影之下。

　　“饶命，饶命呀！”

　　在屋代丸的哀号中，我趴在藤齐助的背上，挥手道：“回家。”

　　晚上时，父亲为松平忠次举办了盛大的宴席，我强忍着脚痛和心中的愤怒，还是参加了。参加宴席的都是父亲亲信的家臣部下，没有女眷，松平忠次的夫人和女儿，被母亲和小白猪招待在后进的内宅中。

　　席间父亲和松平忠次谈笑风生，其他人，包括我在内，都是恭敬有加，仰慕非常，再加上歌舞丝竹，推杯换盏，一幅宾主尽欢的样子。

　　酒宴正酣的时候，突然看见长谷九兵卫的身影在门口一闪，我不动声色的又吃喝一会儿，然后起身道：“忠次殿下，久治有些不胜酒力，请求先行告退。”

　　松平忠次两颊带着微醺的酒意，走下来，亲手搀扶我，送我到门口，“久治呀，我对你的心意，你以后会明了的。”

　　“是的殿下。”我随口应着，接过守在门口的藤齐助递上来的拐杖，“殿下留步。”

　　拄着拐杖，在藤齐助的搀扶下转过正堂，对等在那里的长谷九兵卫道：“什么事？”

　　长谷九兵卫低声道：“马场道雪来了。”

　　“哦？”我心中一惊，不知道他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快步赶回去，马场道雪正在我房间里候着，仆人给他准备了饭食，他狼吞虎咽的吃着，见我来，丢下筷子，开门见山的道：“老师回来了。”

　　我大喜，“真的？”

　　“但情况很不好。”他叹了口气。

　　“什么不好？”我抓住他的肩头，“别吞吞吐吐的，说清楚了。”

　　“老师现在病得很重，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马场道雪说道。

　　“抱着病回来的？”

　　“中原皇帝抛弃了他，中原的那些官员要置他于死地，他服了毒，幸得他的一个朋友救助，才吊着一口气逃回来。”

　　“混蛋。”我心口一阵痛楚难当，“我现在就去见他。”转头对长谷九兵卫道：“快去备马。”

　　“且慢。”马场道雪说道，“北原封地那里，我们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拄着拐杖停在了门口，手上渐渐用力，手指几乎掐进拐杖的木头中，半晌才艰涩的道：“我留在这里，阻住任何想对他，对北原不利的势力，老师就拜托你照顾了。”

　　马场道雪对我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久治。”

　　直到马场道雪离开，我依然站在那里，无法移动分毫，心像刀割一样的疼，恨不得立时就飞到老师身边去，但我却走不开，如果我走了，松平忠次的目光立刻就会看向北原那里，绝非善类的他，绝不会只想掐断老师的骨头就算了，他会将手中第一个矛头就指向北原，抢去那里的粮食，然后再将老师卖给中原那个忘恩负义的皇帝，和那些泯灭良心的败类。

　　“主人，您的脚不能总这样箜着。”藤齐助要拉我坐下。

　　我甩开他的手，“吩咐人给我准备洗澡水。”

　　“洗澡？”

　　“还等什么，快去。”

　　藤齐助走到门口处却没有出去，而是将拉门关上，回身抱住了我。

　　“混账，滚开。”我吼道。

　　“如果主人气愤，就打助一顿吧，不要隐忍着，气急伤身的。”藤齐助哀求道。

　　我扑在他的肩上，一口咬了下去，直咬出满口的血腥味道。

　　藤齐助没有躲，也没有动，只轻柔的拍抚着我的背脊，“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冷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我捧起藤齐助的脸，狠狠的吻上了他的唇。爱与恨，痛和罚，都宣泄在他温厚的唇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