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等你》水川

1、随影篇

　　苏瑾男刚到菖蒲镇的时候，天正下着毛毛雨。看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柏油马路，她禁不住骂了句“土乡镇”。
　　硕大的行李箱被放在身旁，她手拿着笔记本，肩上还挎着个的画板。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个外乡人。
　　“嗨！小姐需不需要坐我的车？”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开着出租车热情地招呼。
　　苏瑾男像是遇到救星般，赶忙向那个男司机招手。却说这小镇虽小，好心人还是有的。男司机把她送到一家小店，又把行李帮她搬到了房间才罢。苏瑾男感激地拿着一百块给他，他却只收了三十块钱，剩余的说什么也不要。
　　旅店是一家普通的小木楼，房间不多，却也没有住满。室内干净整洁，摆设简单大方，是苏瑾男喜欢的类型。房间的窗户开在一旁，光线很好，阳台的一边，摆着一个小盆的仙人掌，绿刺的顶端长着两个敦实的果子，显是正在发育。
　　箱子里的东西被她一股脑倒了出来，是些干净的衣服和婴儿用品。苏瑾男默默地看着自己全部的家当，微叹了口气，看来是要在这住一段时间了。她打开电脑想写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写起，便简单地打了几个字：
　　宝贝。阴雨。菖蒲镇。
　　菖蒲虽是个小镇，但因城中古风原滋原味，且又靠近绍兴。故此地除了原住居民，其他的便是外来的游客。苏瑾男不禁想，她到底算哪一种呢？她带着属于自己的东西，离开那座喧哗的城市，仿佛将一切都抛开了去。
　　新升的太阳照亮屋内，鸟叫声把苏瑾男从梦境中唤醒。她坐在床上伸了个饱饱的懒腰便光着脚走到阳台。放眼望去，下面是一大片金黄色的油菜田。透净的空气中是雨后的泥土味和菜花的清香。
　　“以后我们结婚吧，然后把工作辞掉一起到菖蒲镇生活。”
　　“切，那里有什么好，不过一穷乡小镇，肯定没有都市方便。”
　　“在那里我们不需要太多就可以很舒服的生活。我们还可以在那生一群小孩子，你说好么？你天天都教他们唱歌。”
　　“说话没个正经。一群？你当我是猪吗？”
　　“哈哈哈……”
　　“好啊，你个死安旭，看我不打你。”
　　“哈哈哈……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成嘛。”
　　苏瑾男不觉皱眉。静了静后，她随便扎了个马尾刷，背起画板就向外走去。
　　热闹的街肆人来人往，她在街上胡乱走了一圈，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小姐，你是要去写生吗？”
　　又是昨天碰见的那位好心司机。苏瑾男站定，“您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去写生，是的话坐我的车吧，我带你去一个写生的好地方。”
　　司机下车，热情地把车门打开。苏瑾男有一丝迟疑，却很快打消了。她利落地取下背上的画板，即坐在副驾驶座上。
　　阳光沐浴下，汽车在柏油路上飞快行驶，车窗外的棵棵桦树迅速往后倒退。苏瑾男打开车窗的玻璃，风立即蹿了进来。呼呼地吹着她的脸庞，刘海被扰的凌乱不堪，心里仿佛跟着感受，小小的悲凉。
　　“小姐是大学生吗？”
　　大风把司机的声音吹的七零八落。苏瑾男并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却见司机伸手把她这边的窗子关上。她不解地看着他。
　　“呵呵，风这么大，把你吹着可不好。”
　　像是被掀起旧的伤疤，苏瑾男脑海中映出相似的画面。
　　“风这么大，把你吹着可不好。”
　　她忽地着了恼，“谁让你管我？”
　　不明所以的司机登时红了脸，讪讪笑道：“我……虽是春末，可温度并不算高，风吹多了，会头痛。”
　　原是为她，苏瑾男不禁有些涣然，淡淡地说了声“谢谢”，也没再开窗子了。
　　两人相对无言，直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司机才把车停在了条泥巴小路前。苏瑾男径自下了车，但见近处虽然风景优美，却没有想象的那么惊艳。那司机看出她的疑惑，遂指着那条小路说道：“喏，穿过这条路，树的背后便是美景。我以前也带学生来过这里的。”
　　她没有多话，而是取出车内的工具，转身掏出两百块递给那司机。却不想，司机只抽出其中的一张，便笑道：“小姐慢慢画吧，这里人烟稀少，想是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谢谢。”苏瑾男还是说了那两个字，随即向那跳小路走去，直到她穿过树林，都没有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
　　果然不错，灵动的小山墨绿，清澈的小溪在石子上轻快的奔跑，带着顽皮的青鲢鱼偶尔来个跳跃。一望无际的向日葵齐齐朝着太阳的方向，像宣誓着什么，又像在期盼着什么。时而飞过的白鸽会停住自己的脚步，流连于葵花美丽的脸庞上。苏瑾男不觉被眼前的景色深深迷住。直到画夹里的白纸落在地上，她这才回过神来。
　　树林只是一道屏障，把所有人的眼睛蒙蔽。单从那外表觉不出里面的内在，得自己慢慢去寻找方能看见。
　　苏瑾男支好画架，细细地调了一盘颜料，遂专心画了起来。传神的是韵，她每下一笔之前都会考虑一会儿。直到天色暗淡，她才恍然觉悟，忙收拾了画具向回走去。怎么没考虑到呢？此处风景虽佳，可离小镇二十多公里的路，白天的车都难见一辆，这时哪还有人？
　　看了看四周，苏瑾男只好沮丧地拿起画具徒步行走。荒郊野岭，孤身一人，她难免有些害怕。却在道路的拐角处看见停着一辆出租车。
　　“小姐，来坐车吧。”
　　居然还是那个司机，苏瑾男条件反射地起了身鸡皮疙瘩。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带着疑惑，倒没有推迟，她径自坐在后座上。那司机仿佛看穿她的心思，对她笑了笑：“小姐不必惊讶，我是刚才才来的。今早送你过来，却也不知道你怎么联系就走了，想起你一个姑娘家，若独自晚归倒挺危险。就自作主张的过来接你了，没想到你竟还在，便没有去打扰你，就在这等了会儿。”
　　“嗯。”苏瑾男点点头，心里顿时觉得有一股暖流流向四肢。“谢谢。”
　　司机打开阀门，把车驶向道上，“小姐今天对我说了三个‘谢谢’。呵呵……其实不用跟我客气，我这人就这样的。”
　　这次没人接话，司机看向后座，苏瑾男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遂笑着摇摇头，在后面的路程中，他开得很均速，尽量保持车的平稳。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司机总算把苏瑾男送到了旅店的门口。他叫了很多声，苏瑾男都没有回应，他只好用手去拉了她一下。
　　下车后的苏瑾男仍然睡眼惺忪的样子，但看司机问道：“明天还去吗？要不要我送你？”
　　苏瑾男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是的。那幅画还没有作完。”
　　“那好，明早我来接你吧。”说罢，对苏瑾男摇了摇手，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