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缘错 ...
-
冰冷的皇陵，一派沉重肃穆，萧瑟的寒风中，胤祯只穿了单衣，在庭院中将长剑舞得呼呼作响。
剑尖呼啸着寒光划破长空，直指沉声禀报的侍卫，不过一指微距，再向前半寸便能要了来人的命。满头大汗的胤祯立稳脚步，强忍住凌乱的呼吸，沉声喝道：“再说一遍！”
明明是数九寒冬，侍卫的发间蜿蜒而下的汗滴落入眼中，扰得他微眯了眼眸，慌张拿起手中信笺，颤巍巍的又念了一遍：“贵妃年氏薨，陛下悯其柔孝，赐封敦肃皇贵妃……”
“胡说八道！”胤祯狂怒的将剑一挑，那侍卫早已跌坐在地，看着眼前狂怒的十四阿哥，不住哆嗦。
她死了？那个侠女般洒脱的女子，也被那深宫熬尽了年华么？
不……不该是这样的……
“坚持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不想得到了以后再失去，那比从来没有拥有过更痛苦。”
“我是活在地狱里的女人，离我越近，就离地狱越近。”
素言，你告诉我，为何我从来不曾拥有你，却仍旧这样痛苦，难道是遇见你的那一刹，已经坠进了地狱么？
乌压压的云朵仿佛近在咫尺，胤祯缓缓伸开了双臂，放松了身子向后躺下去……
天空那么近，素言，你去哪里了……
~
“绿萝，你怎么来了？”胤祯睁开沉重的眼皮，却看到完颜绿萝一身旗装皱了小脸目光哀怨：“我不还没死呢……”
“十四爷，您……”
“好了好了，我可是所向披靡的大将军王，哪儿那么容易死。”说着，胤祯双手一撑便要起身，只是突然发现竟然被绑在了床上，立刻瞪大了双眼看向绿萝，“你让他们绑了我？”
“是我！”绿萝突然大吼：“不绑你，难道任你醉死不成！”
胤祯突然嗤笑出声，重新躺下，无奈道：“绿萝，今时今日，只有你还惦着我。”额娘没了，素言也没了，那冰冷的紫禁城再没了他的期盼。
完颜绿萝便这样守着胤祯，相对无言。
“咕噜……”
一声，在寂静的殿阁中格外刺耳。两人都是一愣，旋即嗤笑出声，胤祯略显无奈的自嘲道：“看吧，如今你绑着我，不醉死，也饿死了。”
“我去让他们传膳。”绿萝说着起身，向殿外走去。
不过一会儿炕桌上便摆了四样小菜，一碗清粥，绿萝犹豫了一番，还是解开了胤祯的手脚。
~
“姑娘，奴才只能送您到这儿了，前面拐个弯便是皇陵，您自己保重，奴才告辞了。”小顺子恭敬地扶了一身汉人衣衫轻纱覆面的素言走下马车，恭敬地行了个大礼。
“顺公公……”素言自腕上脱下一只翡翠玉镯，塞在小顺子手中：“多谢顺公公往日的照顾，这点心意，还望公公笑纳。往后……皇上便劳烦公公了。”
小顺子拿着玉镯，无奈的笑道：“娘……姑娘往日对奴才多方照顾，尚无以为报，况且伺候皇上本就是奴才本分，姑娘放心，奴才定会尽力而为的。”将玉镯塞回素言手中，小顺子翻身跃上马车，绝尘而去。
素言轻笑的看着手中玉镯，无奈的摇了摇头，套在腕上，背上手中的包袱，转身向皇陵走去。
因为握有皇上赐的令牌，素言一路畅通的寻到了胤祯的屋子，飞快地步子在房门外戛然而止，她不禁在脑海中想象，胤祯看到了她，会是怎样一幅表情，光是想，就已经掩饰不住面上的欢喜。
“绿萝，近来……可好？”
是胤祯的声音，他房中有人，素言敲门的手，却在听到下一句时，僵在了半空中。
“有十四爷惦念着，怎能不好？”
“是啊，爷如今能惦的，就只有你了，别光看着我吃，你也多吃点，看你瘦的。”微微叹了口气，素言移步到床边，侧身依着窗柩向内望去。
一身宝蓝色旗服的女子浅笑着夹菜放在胤祯的碗里，而繁复的帐幔遮去了胤祯大半身子，看不清楚。
“爷，这是绿萝亲手做的，您尝尝看。”
“哎呦不得了，侠女完颜绿萝都能下厨了，爷可得好好品品。”
素言突然回身抬首，将眼中晶莹咽回腹中，脑袋里嗡嗡乱响，却理不出一丝头绪。平稳了心跳，再侧目望去，却见胤祯抬手浅笑着倾了身子，自绿萝颊边摘下一颗饭粒，嗤笑出声：“多大了，吃饭还能吃到脸上去……”
“爷！”绿萝突然一声娇嗔，却是向外跑来，素言连忙脚下错步，一个纵身跃上屋顶，看着那宝蓝色的身影垂首跑出殿外，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
那年太后娘娘过世时，求了皇上一定要给十四阿哥指婚。
御书房里，朝中各大臣递上的秀女折子，是她一一过目，仔细挑选了这名叫绿萝的女子，赐婚十四阿哥。
想起那夜月明星稀，他用了心来勾引自己时爽朗的话语：“因为我想要一个红颜知己，英雄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我向往的是一个像穆桂英梁红玉一样的女人，本来我是觉得你有点像，现在我觉得全部都像。”
想到这里，竟不由得出神，丝毫未曾注意站在身后的皇上。
“选好了么？你觉得哪家女子配得上十四弟？”皇上冰冷淡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唤回了素言的心神。
微微仰首，对上那深不见底的眸子，莞尔一笑：“臣妾听说完颜家的小姐英姿飒爽，毫不逊于男子，样貌也十分标致，不知皇上意下如何？”说罢，递上手中的画册，那是一名纵马扬鞭的红衣女子，就像一团张扬的火，绝对称得上侠女二字。
看到皇上唇角难得溢出的弧度，素言的心也渐渐宁静。此生做不了你心里的那个女人，因为与死人争，我一辈子也争不过。只是如今守在这个位置的是我素言，即便不是爱，也一定要你心中有我！
~
当一颗心全用在皇上身上时，素言从未想过，这一生还能离了自己亲手打造的金笼子，看海阔天空。
自作孽，不可活。
这句话如今应验在自己身上，倒也恰当。既然是她亲手选的福晋，皇上定然会一番教导，如今他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自己不该替他高兴么？
尽是自嘲的面上一片冰冷，再忘了一眼这森然皇陵，素言一手扯下掩面白纱，转身离去。
这样碧蓝的天空，属于她佟素言的岁月，还很长……
~
素净的白纱翩然下坠，忽的一阵清风穿堂而过，它不甘的落在窗柩上，悬而未落。
胤祯奇怪的看着这从天而降的白纱，撑起僵硬的身子下地，一步一步挪至窗前，拾起那白纱，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柔软。
“爷怎么起来了？”绿萝端着药碗远远走来，看到站在窗前吹风的胤祯不由责备道：“老这样，风寒怎么能清呢，快把药喝了吧。”
没有争辩，攥紧了手中白纱，端起药碗一口饮进，看着眉间郁结的绿萝，认真的开口：“绿萝，快回去吧，你要再呆在皇陵几天，范时绎便要杀过来了，”放下药碗，胤祯向房内踱去：“你放心，我再不饮酒了。”
看着胤祯孤寂的背影，绿萝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跌落，重重放下药碗，哽咽道：“爷，她都死了，您眼里还是没有绿萝么！”
胤祯的身子微微一颤，语气突然柔和许多：“她说她活在地狱里，如今我身在地狱，总该离她近上几分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缘错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