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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丛浅淡一丛深(一) ...

  •   金香玉调戏金衣神捕楼一刀……未遂的消息,仿若无根之风,一夜之间传遍了八方城,一日之内传遍了萧魏皇朝的黑白两道。

      可这消息,却并不是从青楼里传出去的。

      有人替金香玉惋惜,七窍玲珑心万种风情的老板娘,却为这么个不懂风月的男人丢了脸面。也有人为楼一刀哀叹,堂堂六扇门最年轻有为的金衣神捕,怎么能光明正大的往烟花之地去,去的还是龙蛇最为混杂声名最为广播的八方城青楼!

      若说这八方城,北依瑶江东傍小秦淮河,占天下漕运水利的八方汇通之地。若说八方城最多的,那不是水,也不是小秦淮河畔的旖旎声色,而是消息。

      可真要来这八方城打听消息,就得去青楼,金香玉金老板的青楼!

      这日晌午,骄阳正懒,青楼里,一派的惬意自在。

      金香玉一支衔珠银簪斜挽了乌发,鹅黄的荷叶边罗裙难得显几分素净,却偏偏赤着一双粉白玉足,叠了双腿靠坐在天井边二层廊檐下的阴影里,一派慵懒惬意,媚态天成。

      对面街边的茶棚里,楼一刀一身藏青官服系暗红腰带,官刀摆在手边,倒比先前多了几分气派。

      此时日头渐盛,街上行人并不多,可往来之人,却都要将那眸光拣三分给他,可见这个男人,着实是美的。

      日暮天光下的小秦淮河畔,少了旖旎声色,艳丽的石榴花翘映着粼粼波光,倒也别致清幽。

      “妈妈,您可让我好找呢!”廊梯拐角处,一袭浅碧荷叶裙的柔婉佳人,缓步而来,杏眸晶亮尽含了得意的喜色,及至近前,素手向前一摊,“说好了的,一年的脂粉钱,可不兴抵赖!”

      躲在暗影里的香玉斜眼觑她,抬手拂开水绿的手,不耐道:“那楼一刀不过才来片刻,急什么!而且,不是半年的脂粉钱么,怎地就成了一年,水绿姑娘?”

      确然眼前这位,便是青楼里向来以清丽柔婉闻名的水绿姑娘,同着天下第一美人玉婵相比,也是不输几分颜色的。

      水绿莞尔,一步上前挤着坐在香玉身边,“说好了的,你若赢了是半年,我若赢了,可就是一年,不得抵赖!”小嘴一撅,格外娇俏。

      香玉一时憋闷,瞧着那张无辜且水灵的小脸愣怔半晌,许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拍着心口道:“还好我是个女人……”还好,我不喜欢女人。

      闻言,水绿立时贴过脸来,“难道,你还不死心?”瞧着香玉迟缓的点头,水绿面上,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来,“哎……都说那楼一刀生来忘了带情根,白长了一副桃花面,妈妈你若是非要输水绿两年的脂粉钱,我也是能答应的。”

      楼一刀奉命查探两江总督孙睿的死因,自他头一日进了这八方城,便已做了香玉同水绿的赌筹。楼一刀先做了哪个的入幕之宾,哪个便是赢家,水绿话语婉转间,原本定下的赌金,已翻了个番。

      定定将水绿瞧住,“你确定,输赢你我都是两年的脂粉?”不待她出声,香玉继续道:“回头没钱买胭脂,也不能耽误接客!”

      这回,金香玉是下了狠心的。

      “一言为定!”水绿眉眼一转,便应了下来。

      两年的脂粉钱,原不过百余两银子,可俗话不是说了么,不争馒头争口气,她金香玉也确然从来都不打无把握之赌!

      “傅大官人……有三日不曾来了吧?”小赌怡情,金香玉可没将财神爷忘在一边,仔细瞧着水绿的脸色。

      听到那一个“傅”字,水绿俏脸一僵,旋即作出一副无谓来,“他来与不来,自是由不得我,妈妈怎地非要来问我。”

      “他一掷千金将你的场子包了一年还多,这般舍得银子的登徒子,可并不多见。”男人好色,亦好财,都想着要财色双收,那真真是妄想,如傅大官人这般舍得钱财只为博红颜一笑的,香玉可不觉得,他就是因为好色。

      水绿一愣,眉眼间已凝了几分水汽,“听说……是傅夫人到了。”

      诚然,那位傅大官人,是个有家有室的财神爷。传闻中的傅夫人,出身江湖不懂风月,与经商世家出身的傅大官人初时还算和睦,时日久了,新鲜感退却,那曾经率性的女子便成了粗俗莽撞,当真可悲。

      瞧着水绿眼中水汽,香玉心中一惊,待要劝她收心,却听楼下一阵嘈杂,间或夹杂着女子的厉喝,就属那声“贱人!”唤得最为响亮清晰。

      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都有些尴尬。

      这声音,这气势,显然是哪位官人家的母老虎,打上门来了。

      “得了,傅大官人若再来,你便好生留着,妈妈我送瘟神去,可不知哪家的母老虎,这般彪悍!”说着屐鞋一个闪身,也未行楼梯,直接翻栏跃下天井,提步穿廊向外行去。

      青楼门外,左躲右闪拦人的小厮,却没谁敢真正往那寒光凛凛的宝剑上冲,瞧见老板娘从天而降,都松了口气,旋即让开一条道来。

      持剑的,是位身着箭袖红裳却梳着妇人髻的妙龄女子,一双杏眸恶狠狠地瞪过来,瞧得众人一个激灵,香玉却是面色不改,轻扯嘴角极尽妖娆的笑起来。

      瞧见香玉笑得妩媚,那女子更为光火,剑锋一转便直刺过来,口中还不忘开骂:“不要脸的狐狸精,纳命来!”

      香玉堪堪侧身躲过,不觉也有些心惊,这深闺妇人,身手勉强也能算个高手,当下再不敢小觑,“这位夫人,舞刀弄枪,岂不伤了体面?”

      “体面?原来你们这些不要脸的狐狸精也知道讲体面!”

      她一口一个不要脸,两口一个狐狸精,香玉近来本就肝火旺得很,火气正没处发泄,当下便恼了,“好啊,狐狸精说谁?”

      “狐狸精说你!”

      瞧热闹的人群里,有人吃吃笑出声来,她这才觉察被戏耍了,当下怒火攻心,不管不顾的一剑向香玉劈来,正砍在门框上。

      “让一让!借过!”

      男子焦急匆忙的声音,在一众的窃窃私语里显得格外突兀,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那女子不经意一个回身,又恶狠狠地瞧过来。

      听着那声音颇为熟悉,香玉心里便有了几分底,抬手轻抚门框上那道剑痕,故作可怜道:“哎,这可是上好的洪柏松木呀,我上好的洪柏松木的门框啊,你怎的这般命苦,便是站着都能中刀啊……”

      她感慨完,那劝架的男子刚好冲出人群,对着挥剑的女子便是一声厉喝:“阿简!休要胡闹!”说着便要去拉她,可剑光一闪,若不是香玉拉着他躲得快,便要做刀下冤魂了。

      香玉松了那男子衣袖,惊魂未定地感叹道:“傅大官人,可亏得妈妈我眼疾手快,要不你可就做了尊夫人剑下亡魂了……”

      这劝架的男子,赫然便是金香玉对水绿几次耳提面命要她好好把握的大财神,傅雅赋傅大官人,而这闹事儿的女子,八成便是傅大官人家中那位不懂风月粗鲁无知的傅夫人了。

      “官人,您也知道做生意这这门脸多金贵啊,傅夫人一剑毁了我这青楼的门脸,这洪柏松的门框最是难得,您说说我是招谁惹谁了,水绿一天眼巴巴的等着您,可您……哎!”傅雅赋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得金香玉口中喋喋不休,而傅夫人的脸,越发的青白僵硬。

      香玉原就生的媚态天成,今日虽穿得清爽,可一颦一笑活色生香,尽是妖娆勾魂的姿态。

      傅夫人原就是为傅雅赋流连青楼打翻了醋坛子的,当即剑光一凛直直向着香玉刺去,口中不忘大喝一声:“妖女!”

      香玉堪堪躲过,指尖夹了利刃正要丢,冷不防腕上吃痛,指尖一松,那利刃一声微弱清响便掉在了地上。

      “口角之争,不可如此歹毒!”铿鸣若洪钟,气势卓然刚正的字句,惊得众人都愣在当场,只定定瞧向扣住老板娘手腕那一身气派官服的楼一刀。

      香玉被他反手扣住,挣脱不开,眼睁睁瞧着长剑刺来,竟不觉恐惧,心头一腔的恼火。

      只是那剑,终归没刺伤金香玉。

      她被楼一刀横抱在怀,足尖轻点便躲开了傅夫人的长剑,跳出人群。

      而香玉被他稳稳当当地抱在怀中,“傅夫人,何事辩驳自当交府衙由太守大人定夺,怎可刀剑相拼。”分明正气凛然的话语,可那一张桃花面,怀中丽人妖娆,确然有些……不着调。

      傅夫人抬手甩开傅雅赋,一步上前,“楼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怎能袒护此等勾人狐媚的妖妇!”

      香玉瞧着楼一刀精致的下颌弧线略有些晕,被她这么一吼,猛地回过神来,立刻挣脱了楼一刀的束缚。

      “我这青楼里的姑娘,哪个也不曾绑着尊夫不让走,傅夫人自己看不住相公的心,作何来埋怨我等苦命女子!”气势凛然,半点不输阵仗,“再说,这大魏律法里,哪一章哪一条说了不许人开青楼,即便是朝廷命官,也不得干预我这正当生意!”

      楼一刀被香玉瞪得心虚,话到嘴边又给生生咽了回去,憋得面色苍白。

      “你这狐狸精,勾引别人相公还一脸的理所当然,天生的狐媚子,不要脸!”傅夫人脾气火爆,当即一脚踢开阻拦的傅雅赋,朝香玉劈来。

      这一回,香玉半点没躲,抱臂而立,嘴角轻扬,越过傅夫人风风火火地身影,得意地瞧着坐在地上的傅雅赋:“傅大官人,水绿柔婉,您可千万莫要伤了她的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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