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睁开眼都看到你去上厕所》丹笙

2、第二章

　　“宿舍就剩你俩了，什么时候搬家跟哥们说一声，随叫随到帮你们搬东西！”
　　宿舍里四个人，其中一个早就在大四下学期刚开始的时候就搬出去了，现在另一个也找到工作去外面住了。
　　严辰和陶乐一趟趟帮他搬运东西，热得满头大汗，陶乐抹了一把脸，无力地挥挥手：“快滚吧，累死小爷了，大老爷们怎么就那么多东西。”
　　那同学嘿嘿嘿地笑，直说下次请他们吃饭，最后被严辰一把推上了车甩上了车门。

　　回到宿舍，看到里面又空出来的一片地，陶乐才意识到刚刚舍友说的话。
　　宿舍就剩他们俩了……
　　陶乐心砰砰跳，转头去看严辰，却正好跟人对上视线。
　　汗水顺着严辰的侧脸滑落，此刻他正盯着陶乐。

　　“看我干嘛？”陶乐扯了张抽纸，按在脸上。
　　严辰微点着头，似笑非笑，“那你看我干嘛？”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陶乐心头一跳，又按捺下去，想着下句接什么，等他再转头的时候，严辰已经拿了衣服去洗澡了。

　　工作室的项目不急不缓地进行着，家具项目是长期合作项目，工作室里的人员流动性大，一般都是学生，有些甚至是义务帮忙，主要还是来学点东西。
　　陶乐原本就对建模这一块不太热衷，相比三维他对二维的东西比较感兴趣。
　　严辰知道他家里等他拿了毕业证就让他回去工作的，所以平时在工作室里对陶乐的偷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天严辰又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居高临下地望着技术部。
　　陶乐忽然仰头，两人视线在半空对上，严辰嘴角又浮现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陶乐心里抽搐了一下，总有种被看透的毛骨悚然感。

　　“陶老师，今天没有蛋饼吗？”严辰调侃道。
　　技术部成员都笑了。
　　“……”陶乐动动嘴唇无声威胁。
　　严辰很闲地趴在栏杆上，挑挑眉毛：“陶老师，去买蛋饼吧，快饿死了。”
　　“我也要带！”技术部某成员配合地响应一声。
　　“还有我，要放辣椒！”
　　……
　　陶乐在众声中只默默做了一个动作，那就是推开转椅，若无其事地上楼了。

　　“你是有多爱吃蛋，”陶乐吐槽道，“我觉得你胆固醇过高啊！”
　　严辰笑着躺倒在转椅上，无聊地点着鼠标，斜睨他。
　　空调就在他边上呼呼的吹着，其实天气还不是很热，今年闰四月，夏天来迟了。
　　陶乐倚在他办公桌旁，两人一时无话。
　　夏天来迟了，毕业不会推迟，他们分别在即。
　　“要下班了，收拾收拾该走了。”陶乐看了眼手机，又收起来。
　　严辰收了笑容，一手抚着额头，随意道：“能不走么？”
　　“啊？要加班？”
　　“不是，”严辰放下手，长出一口气，“开玩笑，你先下去收拾收拾，我这边马上就好。”
　　“好，快点。”

　　陶乐是典型的上班慢腾腾，下班像逃命。
　　两人站在路边一起等公交车，812路公交车总是很慢，而且很挤，有时候错过一辆，下一辆等半小时也是有可能的。
　　陶乐颇有点烦躁地揉揉肚子，眼睛不时地瞟着站牌后的餐馆，想着要不先吃了饭再回去。
　　然后肩膀突然一沉，扭头才发现严辰一条胳膊搭在他肩上，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
　　这种诡异的被需要感让他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于是他立马站直了，跟旁边的白杨树有一拼。
　　两人站在二零一二年六月的公交站牌下，夕阳倾斜，余晖脉脉，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天了吧。
　　陶乐又失落又宽慰地想，至少此刻他是依靠我的。

　　宿舍里开始变得闷热，风扇呼啦啦地转，却是一点凉气都没有，天气总是变化得很诡异，一会儿凉飕飕一会儿又热起来。
　　陶乐翻来覆去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翻身坐起，在黑暗中呆望许久，条件反射般机械地慢腾腾地下床。
　　以前他住不惯上铺，但是爬上爬下了这么多年，他早就熟门熟路闭着眼睛都能安全下床，只是这样爬上爬下的日子，不多了。
　　尤其是，以后就算还有机会住上下铺，爬下来之后的满足与酸楚，也再不会有。
　　那个时候，是失落多过痛苦，还是痛苦多过失落呢。

　　陶乐心不在焉的想着，结果一个脚滑，就摔了下来。
　　脚底一阵发麻，屁股坐在地上也毫无知觉，和脚一样麻。
　　他这边还没什么反应，下铺的蚊帐立即大开，严辰光脚跑下来蹲他跟前：“怎么了？摔哪了？”
　　那声音异常清醒，一点都没有睡着了被吵醒的感觉。虽然知道严辰不太可能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他还是忍不住心虚了一下，小声道：“没事，踩空了。”
　　说着他手一撑地自个站了起来，黑暗中没有注意到严辰伸出来的一只手。
　　踩上拖鞋去洗手间洗干净了脚，严辰也穿了拖鞋进来洗脚，陶乐想等他洗完出去再象征性地上个厕所冲冲制造点声音的假象，结果严辰洗完了就站在边上不走了。

　　“……你不睡去？”陶乐不确定地问。
　　严辰冲着马桶一扬下巴：“等你呢，快点儿。”
　　陶乐满头黑线，洗手间就在宿舍里有什么好等的。
　　“……你在这里看着，我尿不出来。”
　　“那就别尿了，等你想尿了再来。”严辰似笑非笑地看他。
　　陶乐：“……”

　　关了洗手间的灯出来，大屋里一片黑暗。
　　陶乐摸黑爬扶梯，刚踩上第一阶，就感觉到腰上一紧——
　　“以后小心点儿。”严辰的声音近在耳旁。
　　陶乐身体以腰部为中心点开始散热，他强自忍耐，咬牙往上爬，尽力脱离这可怕的沉溺感。
　　安稳到达上铺，拉好蚊帐，朝下看去，严辰还站在床边，正看着他。
　　两人隔着蚊帐对视许久，严辰才缓缓道：“晚安。”
　　陶乐咽了咽口水，干涩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