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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传 ...

  •   殿前奢华软塌上坐着一位墨色长发不羁地散在身后的男子,他将手放在屈起的膝上,似是随意地看了看面前已是一身伤的人,俊逸不凡的面容缓缓勾出一抹笑意。
      “戈夙在哪儿?”他问道。
      他的声音有如淙淙流水,轻缓而又危险。
      面前满身染血的男子仍是不肯说一句话,君虚扬眉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颔,“皇子打算就这么跟我耗下去么?”
      君虚的手轻轻磨过他的下唇,眼睛里分明是柔柔的笑意,却让路挽犹陷三尺冰寒中。
      下一瞬,他便觉得脖颈被人狠狠地卡在手心,几欲捏碎。面前的人笑容有如五月妖莲,绝美得像让人无法自禁的毒。
      “路挽,若是夙儿有什么,你也不用活了。”他甩开路挽残破的身子,迈出大殿。
      却不想身后有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父皇让你在这儿是为了镇压妖界,不是顾着儿女情长。戈夙若是不除,你便会为了她徇私,迟早有一日坐不稳这位子。”路挽间断咳嗽的声音下,是如斯坚定的口吻。
      “是以将她交给天庭委实是个好法子啊。”君虚的脚步未停,只是一挥手又将身后的人打去几丈远,“可这不是逼着我要造反么?”

      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从云朵上直往须弥山上掉,碧珏眼疾手快地接住那奄奄一息的女子。
      她紧紧抓住碧珏的衣襟,分明已是毫无意识,口中却不停息地唤道:“君虚,君虚……”
      碧珏蹙了蹙眉头,抱着她走进新隍殿内。
      正卧在榻上阅卷的男子见他折返,怀里又抱着个看似伤得不轻的女子,有些不解地扬了扬眉。
      五曦问道:“怎么捡来的小东西?”
      “大概是天上的人又嗜血了。”碧珏淡淡地答道。
      五曦轻笑,“等治好了她就将她送走,我须弥山这儿不接生人。”
      碧珏点了点头,往内屋走去。走过五曦身旁时那女子轻微低唤的“君虚”正巧入了他的耳,他讶异地瞧着她。
      一凝神,五曦按上碧珏的肩膀,“将她留在须弥山,尽快治好伤。”
      虽是对他的反常感到奇怪,碧珏却也没说什么。

      只不过当女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到面前的五曦时,却怔怔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君……君……”她深蹙起眉,抬手要抚上那张让她千回百转的面庞。指尖停顿在半空中,她缩了缩手,想要唤出那个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名字。
      可终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五曦的手覆在她的头顶,轻叹一声,说道:“你以后就叫琬琰吧。”

      再过了万儿八千年,琬琰正在溪水洗浴的时候,正巧碧珏过来。
      惊得琬琰连忙竖起一道雾霭挡在身前,一手划出束白光向来人打去。
      碧珏身影一晃避了过去,那道光束连连穿过几颗树木,旋即,树木应声而裂。
      “你真该自挖双眼。”琬琰愤恨道,一闪身,人已经站在岸上穿戴整齐了。分明是张邪美的面容,却著了袭素雅的白衣,即便是这样,仍挡不住骨子里散发的媚气。
      岸上另一面碧珏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大人找你。”
      琬琰轻巧地一跃,落在水面上,缓步朝对面的人走去。身后的长袍无风自动,柔柔地飘摇出芙蕖花般地形状。
      “可有说什么事?”她脚下行过的地方漾出一抹抹涟漪,渐行渐远。
      碧珏扭头将目光转向别处,声音疏远而冷然,“是白莲子的事。”
      琬琰勾起一丝讥诮,朝忉利天望去,“大概是寻到它的下落了,看来九天之尊的好日也快到了头。”说罢,不等招来云朵,一纵身便朝须弥山飞去。
      五曦大人蛰伏的这八千年,想必也忍得够了。

      须弥之山一派清寂,山头偌大的秘宫甚有些孤僻。
      琬琰在殿前落下,白衣呼啦啦在空中曳动。
      从新隍殿走出一名极漂亮的男子,待见着了琬琰后,微露惊异之色,“你几时改穿如此素朴的衣服了?”
      也着实不能怪玓瓅拿这般看怪物的眼神觑她,一百年前,琬琰非红衣不穿,且穿得十分柔媚,由骨子里散发的风尘之气令不少人为之痴迷。
      可怎的才一百年不见,美娇娥就成了良家女?
      琬琰抬眼不经心地将他望了一眼,“你不知道么,我在为你守丧。”
      玓瓅被噎了一句,很有些不痛快,果然无论人怎么变,琬琰这毒妇的本性是改不了的。
      他不过是出去办事花得时日多了些,又恰巧没来得及知会一声,如今却要被这般开涮,实属冤屈。
      琬琰凉凉地瞅了他一眼,绕过他往新隍殿内走去。
      此时,一道好听带笑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小琬琰来得真慢。小玓瓅也先别忙着离开,一同进来吧。”

      新隍殿内,一位衣衫微敞,俊极无俦的男子坐在华美的床铺上,以手支颐淡笑地看着走进来的二人。
      墨绿色的眸子微微流转,停留在琬琰身上,他偏头嘴角轻笑道:“小琬琰穿白衣甚是好看。”
      琬琰一直僵硬着的目光瞬时柔和下来,没半响,又从喉咙里哽咽出一道不甘的声音,双手紧紧地握在身侧,目光强硬地转向别处。
      五曦见琬琰这般模样,好心情似地轻声笑了一笑,对一旁的玓瓅问道:“小玓瓅可是真寻到白莲子的下落了?”
      “嗯,在中部东面的青要之山,此山曾是帝之密都。山上有位名叫武罗的山神,似乎与琬琰有过渊源。”玓瓅说这话时神色复杂地觑了觑琬琰,那目光让琬琰不由得抖上一抖。
      青要山的武罗,她的确是见上过几面,可就是这几面,见出了一个大麻烦。
      她不过是有次路过青要山,不巧拆了武罗用来捉拿一些不听话山鬼的陷阱。为了不招来祸端,琬琰便答应留下来帮忙,此后一直在青要之山住了个把月。
      如若是能知道这一住住出来比麻烦更可怕的事情,即便是打死她,也不敢再往青要山跑了。
      在琬琰住在青要山的日子里,这位性情温和,姿容姣好,笑起来嫣然倩兮的女神对同样身为女子,只不过性情有些冷然的琬琰产生了爱慕之心。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千儿八百年,可再次想起来,还是另琬琰心里忍不住翻江倒海一阵。
      琬琰缓缓闭上眼睑,平复自己杂乱的思绪。五曦如今特地将她叫来,不过是想叫她去武罗那儿一趟。
      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复了如初的淡然,只不过双手依然紧握。
      她道:“知道了,我这就动身。”

      五曦但笑不语。
      琬琰在新隍殿前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五曦道:“大人什么时候将刀还给我?”
      五曦弯了弯眼睛,“可是小琬琰实在是太嗜血了,若是将它还给你的话,小琬琰这次指不定又要用多少人的血来喂它呢。”
      一边的玓瓅双手抱在胸前,挑起眉眼玩味地看她,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况且这次还是你的旧情人,琬琰怎么舍得?”
      这个玓瓅,分明就是含着方才所受的气,小心眼儿地回击她。
      琬琰杀人的目光在他身上狠狠地逡巡了一遍,直看得玓瓅周身的寒气逼人。
      五曦听后若有所思道:“旧情人啊……那还是把三月还给小琬琰好了,不然可就没意思了。”他拿着一柄汤匙在桂圆蜜饯里搅玩着,手撑着下颔仍旧是那副闲闲淡淡的表情,眉眼间有浅浅的笑意。
      他面前的桌上化开薄薄的白光,待白光散去,一把有大半个人高的长刀已静静地躺在上面,莹白的刀身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琬琰走上前去,将三月刀拿在手里,定定地将五曦望着,良久,一声叹息,“多谢大人。”
      “不谢不谢。”他摸了摸琬琰的头顶,弯起眸子,“小琬琰成功的话,我会送你一件礼物哦。”
      琬琰因为五曦的话呆怔了片刻,心里咯噔作响,咬了咬牙道:“琬琰很期待。”
      他心里十分清楚她对他执着的念想,可是却总不点破,一点一点以此玩弄着她,越来越过分。
      他一定以为所有人都逃不开他给划的圈,可是他不知道,她的执念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青要山前,琬琰驾着云头与三十位修罗齐齐停在半空,阵势并不十分庞大,却气势逼人。
      琬琰站在最前端,白色的衣摆猎猎随风而动,极美妖娆的面庞神色有些复杂。她身后斜挎着三月长刀,刀身细长,在她身后隐隐现出一抹闪着阴阴白光的刀尖。及地的长发在身后绽放有如莲蓬,几缕青丝碰上刀身,便已被轻柔地割断。
      “你们在这侯着,我先下去看看。”琬琰不回头地命令道。
      那三十人均是她的下属,自然没二话地应了下来。
      琬琰飞身落在青要山,站稳了身子向四周瞧了瞧。这里还是跟几百年她来过时没多大差异,尽管不愿记起,但并不代表就真的记不起。
      这儿的一木一草,她闭着眼睛都清清楚楚。
      “可是……琬琰?”一道轻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彼时,她也曾用这般仿佛受了惊吓的语气问她:“你是谁?”
      琬琰回过身来,便见一名身上佩戴玉器,行走之间都会发出琳琳声响的女子,正拨开树间的枝叶向自己走来。
      她身姿嫣然,温婉而美,却不知怎的,偏偏恋上了琬琰。
      见眼前的人转身,真真确确是琬琰,武罗终是释然一笑。
      她也傻,明知道这场思恋不过是她一人的执着,可就是不肯放下。
      而今,她是不是终于等到了头?

      琬琰不敢对上武罗那双痴痴哀怨的眼眸,她捏了捏拳头,下狠心道:“武罗,我此番是来拿白莲子的。”
      她跟五曦这点倒是很相像,都有杀人于无形的本事。
      武罗原本燃起光亮的心房霎时被狠狠碾了一脚,那一小簇一小簇的火苗瞬间泯灭不复。
      在原地怔仲了许久,武罗垂下头,残哀地笑了一笑。
      她本来就不该希冀能够同琬琰共守白头,她比谁都清楚这是禁忌之恋,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你明知道,你来要的话,我是不会不给的……”武罗抬起头,冲琬琰绽出一抹无奈的笑靥。“可是这样的话我就要被处死在这青要山,你说,我的性命是不是比那白莲子还不值?”
      琬琰看向她,不语。
      白莲子乃是洪荒之时孕育出的一颗果子,从远古到现今,吸收了不少天地灵气与远古神祗的精气。五曦之所以想要得到,便是因为其中蕴含了十分强大的力量。
      “等你遇上对的人后,就不会这么问了。”琬琰道,“到了阴间与转轮王打好关系,让他给你找个好身份转生。”
      武罗面如死灰,万念俱散。
      眼前这个人,她都说出了如此决绝狠心的话来,可自己为什么恨起来了却又放不下爱。
      “你随我来吧。”武罗闭了闭眼睛,最后道。

      武罗将白莲子藏得很好。
      琬琰随着她走过一道道葱绿的树木,最终停在一棵不怎么起眼的杉木前。
      武罗伸出手覆上树皮,一道白光闪过,已有一颗圆润莹莹发光的莲子躺在她的手心。
      琬琰正欲取来,却听得忉利天一个声音传来,“武罗,你好大的胆子。”
      随即一指光束划破九天直朝武罗袭来,而她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定定地将琬琰望着。
      琬琰抽出身后的三月刀,纵身一跃挡在武罗身前,长刀一挥打开了那狠准的攻击。
      “你还真不要命了?”琬琰轻蹙眉看向身后的人,可最后一个字还在嘴边,口中就已被武罗塞入了什么东西,她运用法力使那圆滚滚的东西自己滑进了琬琰的喉咙。
      再一看,武罗手中的白莲子已经没了。
      饶是向来不轻易展露情绪的琬琰,此刻被稀里糊涂地喂了白莲子后,也不免错愕地睁大了眼眸。“你、你做什么?”
      武罗轻轻一笑,“你食了它,即便被君尊捉拿,他也伤不了你分毫。”
      琬琰霎时没了言语。
      这、这不是重点啊……
      她此番来要白莲子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寻给五曦大人的,如今,他寻了近八千年的东西,就这么进了自己的肚子里……这叫五曦大人情何以堪?

      正是由于被武罗的举动深深地震撼到,琬琰怔怔地看着众神仙从天而降,不知该如何同五曦解释好。在外面侯着的三十位修罗没来及赶来,她同武罗已被拿下。

      白莲子已经融在了琬琰的体内,无法再逼迫出来。
      君尊大怒,命人施以琬琰荒火焚烧,重雷轰顶之刑。
      可鉴于白莲子的庇佑,真真是动她不了分毫。君尊即便愤怒非常,也拿她没了办法,便暂且将她锁在天牢内。
      武罗被打入六道轮回,成了凡人。
      琬琰的头轻垂下来,青丝掩去了她一半的脸,她眼睑轻闭,翘睫楚楚地颤着。
      她的手脚都被沉重的铁链拴着,琵琶骨被锁,法力没法施展。
      “小琬琰成功的话,我会送你一件礼物哦。”
      轻快的话语不断地脑海里回荡,琬琰蹙了蹙眉缓缓睁开眸子,眼底似一汪深沉的潭水。
      体内似乎有股清明的力气在凝聚,缓缓走遍她的全身。

      “启禀君上,修罗鬼琬琰从天牢里逃了出去,现正往下界去。”
      君尊猛然站起身子,顷之,长袖往身后一挥便往外赶去。

      琬琰也不知自己怎的来得这股力气,仿佛这具身体已然不受自己控制。
      将将出了天界大门,一道墨绿色的光影使她躲避不及,狠狠撞进她的左眼,她的身子向后仰躺而去,直直地坠下青冥九天。

      须弥之山,新隍殿内,一位男子看着面前的玄镜,忽然弯起一双墨绿色妖异的眸子笑道,“小琬琰,这是礼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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