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张白璞

12、十二、

　　说不上算好事还是坏事，展颜没有想好应该怎么说的话，就这样便可以不用再说。因为有人的动作比她麻利了很多——从明远湖旁边小路上过来的不单是许承聿一个人，旁边还跟着个姑娘。

　　虽然也还没怎么见过她穿便装的样子，不过那张脸展颜记得很清楚，是方队长汪雨佳。

　　不敢抬头看他们两个言笑晏晏的样子，展颜只能低下头假装在玩手机。耳朵里却屏蔽不掉汪雨佳甜糯的声音：“你今天短信怎么这么多啊？好不容易军训完了，你就不能专心一点跟我约会吗？”

　　展颜心里一跳，这样说的话，她比汪雨佳慢了不只是这一个下午。情绪一下子乱了起来，以至于许承聿说了什么，她再也没听清楚。

　　等他们俩渐渐走近，又经过了她面前再次走远，展颜才敢抬起头来，微微转了眸子，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两个人。许承聿已经换下了那身军装，穿了件灰色圆领T恤，一条牛仔质地的休闲裤，脚上是一双NIKE经典板鞋。

　　干净清爽，是展颜喜欢的类型。

　　旁边的汪雨佳也收拾得十分利索，她留着时兴的直板长发，穿条淑女范儿的连衣裙，鼻子上也没架着副镜片厚得跟啤酒瓶底子一样的眼镜——同样是南方来的姑娘，但是无论怎么看，展颜都觉得自己的确是不如汪雨佳。

　　但是展颜有点意外，自己居然不讨厌汪雨佳，反而对她忽然就像多了许多好感一样。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其实不够喜欢许承聿，那么还有个词叫爱屋及乌。

　　展颜握着手机，自嘲地笑了笑。还好第一条短信忘了署名，要不然刚才还真的会有一点尴尬。

　　展颜没想到自己头一回有打算要告白的暗恋会是这样结束，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展颜在原处发了一会儿愣，就站起来朝着读书公园外面走，她准备去商场买上些美白面膜回来，补救一下被晒黑的脸。

　　等展颜买好了面膜又在导购推荐下败了一套洁面产品回到寝室，另外四个姑娘也都已经回来。唐瑾一看见她就对着她挤眉弄眼，展颜当然明白她这是在关心什么，于是摇了摇头。

　　唐瑾脸上表情微僵了一下，旋即过来把展颜拉到床边坐下，安慰她说：“你别太难过啊，往后你要是喜欢当兵的，我给你介绍，我们大院儿里什么好爷们儿没有啊。你要喜欢南方人，我让我发小在他们学校给你物色物色……”

　　展颜笑了，打断她说：“我没事，一点儿不难过，你不用那么着急，我像是那么想谈恋爱的人吗。诶，跟你讲个八卦听不听？”

　　展颜说话声音有一点儿大，即便是她努力压低了声音，也比寻常的姑娘压低了的声音大上一些。所以其余三个姑娘听见八卦两个字，不约而同地望向展颜，说：“听！”

　　“耳朵还真好使啊。二班的汪雨佳和许承聿谈上了。”展颜轻声说，淡定地好像跟别人谈了恋爱的那个人不是她喜欢的许承聿。

　　唐瑾、袁鸢还有刘小雅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嘴里也发出了各种叹词，唯独王婉宁坐在自己床上对着对面的展颜发愣了。展颜看见王婉宁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一个念头忽然从心底浮了起来。还没等展颜问出来，王婉宁就瘪着嘴像是要哭出来。展颜看着她张了张嘴，王婉宁却霍地站起来，撂下一句“看什么看”，就摔了门冲出去。

　　剩下四个人面面相觑，展颜问：“她喜欢许承聿？”

　　袁鸢和刘小雅只是摇头，王婉宁什么也没跟她们俩说过，她们也不知道王婉宁这是怎么了。

　　“总不能是喜欢汪雨佳吧，”展颜扯了扯嘴角，也站起来开门出去，“我去看看。”

　　王婉宁并没有跑很远，展颜出去时，她正蹲在楼梯间的台阶上，两条胳膊抱着腿，头埋在膝盖上，肩膀一耸一耸的，一看就知道在哭。展颜心里又是一阵唏嘘，她亲眼看见了别人一对小情侣从她面前有说有笑地走过去，居然没有哭。不知道是感情这东西已经伤不了她，还是她对许承聿其实压根儿就没有感情。

　　展颜过去在王婉宁旁边蹲下，伸出胳膊攀在她肩上，说：“嘿，战友，咱们不哭了好不好？学校论坛上那个Iris什么的，是你吧？”

　　这话在王婉宁听起来就像个炸弹，她立刻不哭了，抬头看着展颜：“你也逛BBS？”

　　“我去那儿的目的跟你一样，”展颜收回放在王婉宁肩膀上那只胳膊，从兜里掏出一包面巾纸递给她，低头轻声说，“我也喜欢他。”

　　本来展颜以为那个“Wan”是汪雨佳的“Wang”去掉了最后一个字母，然而没想到，居然是王婉宁的婉。

　　王婉宁拿纸擦了脸，吸了吸鼻子，说：“汪雨佳动作还真麻利啊，你说她长得又不漂亮，许承聿怎么就看上她了？”

　　“外表不漂亮可以心灵美啊，她长得不漂亮，说明许承聿不是那种外貌协会的。好事儿啊，咱们没喜欢错人。”展颜也抱着腿坐在台阶上，透过窗格子看着远处的明远湖。

　　王婉宁还是觉得很遗憾，说：“你知道么，我跟室长她们今天下午去买了条裙子，准备明天去找他告白来着……不过还是迟了。”

　　展颜噗地一声笑了，说：“我能不能告诉你，我今天下午正准备跟他告白，就看见他跟汪雨佳从我面前走过去啊？”

　　“你就一点儿不难过？你肯定早哭过了吧？然后去狂买了一包东西？”就好像是找到了同盟分掉了一半的伤感，王婉宁虽然还有点抽噎，但是心里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难过了。

　　展颜语气里有点自嘲的意味，说：“大概我不够喜欢他吧，没哭，特淡定地去买了东西，跟导购笑了好久，看那个姐姐人不错，就买了套产品。”

　　王婉宁也好像突然想通了一样，站起来说：“笑霸就是笑霸，心态真好。唉，不就喜欢一个人没喜欢上么，有什么大不了的。饿了，咱回去叫她们一块儿吃饭去吧。”

　　展颜不太会安慰人，好在王婉宁也不是一个感情丰富得需要人好言好语得安慰上半天的人。这么一折腾，两个人也都没再瞒着寝室里其他人，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喜欢过许承聿。

　　是的，喜欢过。

　　学前教育之后紧跟着就是国庆假期，国庆之后各大学生组织纷纷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笔试面试，大浪淘沙般的确定了学生会团委的新干事。展颜会用PS、CE这两种软件，虽然不会画画，也还是被招进了宣传部。

　　然后正式的大学学习也拉开了序幕，原本以为大学真的就是解放的同学们，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不过又是高中老师的无情欺骗——就好像初中的老师说上了高中就等于进了大学一样。

　　展颜每天除了上课、值班，还要从零开始学画画，时不时学生会再派个作图的任务给她，直接把她累成一条狗。然而虽然累，日子还得这么过下去，忙也有忙的好处，起码不会随时在校园里闲逛，然后迎面又遇到牵着手优哉游哉的许承聿和汪雨佳。

　　很奇怪，虽然展颜一直在说服自己，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许承聿了，但是那种看见他就会心动的感觉，怎么也压不下去。有时候在校内网看到别人转载关于国防生的日志，展颜心里也会缠成一团。

　　她不能承认那是因为想起了许承聿，因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不道德。

　　所以展颜果断地关了浏览器，打开没看完的学术论文继续研究起来，这是旅游学概论课的中期作业。旅游管理这个专业学的东西很杂，管理学要学，导游业务要学，饭店管理、客房管理也要学，其他诸如旅游学概论、旅游法律法规、旅游心理学、旅游资源学就更加不用说了。

　　这时候她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

　　展颜瞟了瞟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刚刚好一点三十分，不多不少。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来显，没有备注，但是那个号码她倒背如流。是她爸爸展望。展颜弯了弯嘴角。向来很少有人会打电话给她，包括她的爸爸妈妈。接通电话放到耳边，张嘴是很久没有过的轻快语调：“喂？”

　　“笑笑，你在干什么？在外面吗？”

　　展颜合上笔记本盖子，转向寝室窗户那边，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朗得人的心情也豁然开朗。展颜答：“在寝室里看资料，怎么啦，爸爸？”

　　“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展望的声音有点涩，“你妈妈让我改天去把你们现在住的房子直接过户到她的名下，她要去贷款买新房。她说已经跟你商量过了，是么？”

　　展颜一愣，过户，贷款，买房，商量……多么陌生的词语。于是她摇了摇头，也不管电话那头的
　　展望压根儿就看不见：“没有，妈妈没有跟我提过。”

　　展颜只觉得脑袋里一下子炸开了。

作者有话说

　　下节预告：展笑霸背后的故事【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