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戒》庄雨寒

121、第 121 章

　　我坐在坐在德国杜塞尔多夫郊外的别墅院里，看一份当地的报纸。初秋正午的阳光很好，隔着大捧大捧的矢车菊暖暖地晒进来。
　　医生说孩子在四肢的时候，多晒太阳会促进他们生长。
　　你们不要以为我用错了词，是的，是他们，不是他（她）。上个月的例行检查，那个白发苍苍的德国大夫比我还要兴奋。
　　“太太，恭喜你，是孪生子。很快，你就会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和一个英俊的儿子了！”
　　我应该感谢上天吗？冥冥中安排着一切的上天。它一定是可怜我了，才赐予了我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我照了四维照片。两个孩子安静地蜷在我的子宫两侧。
　　“左边是男孩，右边是女孩……”医生指着照片给我解释。
　　其实不用他解释，我已经看出来。那个有着细长眼睛挺直鼻子薄嘴唇的就是男孩，十足像他的男孩！
　　现在，我满足地抚摸着他们，目光掠过我手中的报纸。突然，我的注意力被八版角落上的一小篇报导吸引住了。
　　虽被告缺席审判，罪名依然成立。LH公司前董事长乐华被判无期徒刑，下半生恐在监狱度过。
　　乐华一案于本月初中国大陆地区开庭。中方起诉乐华的主要罪名为商业诈骗、金融诈骗及侵害商业利益等……庭审进行到第三天时，乐华的诽闻女友易丹及前安氏集团副总经理谢子健分别作为污点证人出庭指控乐华，乐华竭力为自己辩护，但在出示相关证据时，突发疾病。虽经中方竭力抢救，已全身瘫痪。但经法庭调查，三项罪名最终成立，按中国法律，乐华仍将留在监狱中服刑……
　　上天真的是公平的。乐华这样的结局只能说是“罪有应得”。而我这个帮凶，也只能悄悄地躲在这个遥远的地方，接受上天的惩罚。
　　肚皮有些饿了，德国阿姨也正在叫我吃饭了。我撑着椅子扶手慢慢站起来。或许是因为怀了“龙凤胎”的缘故，我的肚子比一般的孕妇大得多。虽然还有接近一个月才到预产期，可我一旦站起来，已经没有办法看到自己的脚了。
　　“ROSE，ROSE,来帮我下……”我扶着腰，冲屋内的德国阿姨叫。
　　今天早上坐到太久，我那双因怀孕而陡然变粗的腿竟然有些举步维艰了。
　　“太太，我来了……”ROSE是个典型的德国女人，金色头发，蓝色眼睛，膀大腰圆，即使以我现在因为怀孕而胖了两倍不止的身材，在她面前一站，也只是个“小不点”而已。
　　“太太，刚刚有架飞机从我们屋顶上飞过，我看了一会儿……”ROSE扶着我，给我解释她晚到的原因。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们这儿是郊外，原本离机场很远。不过天气好的时候，会有表演用的飞机和小型运输机从我们这边飞过。ROSE最喜欢看飞机掠过房顶的场景。她说那会让她想起她的丈夫。ROSE的丈夫原是德国空军飞行特技表演师，在一次训练中遭遇意外去世了。她常常会在我面前很自豪地提起她的丈夫，虽然他去世时，他们结婚还不到一年。
　　“他是英雄，这一辈子被一个英雄那样爱过，我很幸福！”
　　她常常这样说。
　　然后，我会想起我的英雄，爱过我的那个英雄……
　　自从回到德国，我就断了一切和国内的联系，我没有他的任何一点消息，也不敢去打听。我想，他一定早已经醒过来，一定逐渐康复起来，一定和典典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一定平静而幸福，一定在慢慢地忘记我……
　　我滞了一下，抬头望天，明亮的阳光刺得我眼花，我抬手挡了下。
　　“怎么了，太太？”
　　“没事，我只是在看你说的那架飞机……”
　　“早过去了，很漂亮的一架飞机，有红白相间的外壳，流线型的躯干，我很少见到那么漂亮的飞机……”
　　红白相间的外壳，流线型的躯干……
　　曾经我也见过那么一架——漂亮的飞机，那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从院子里回到房间，短短的一截路，我在ROSE的扶持下，走了很久。直到坐在餐桌边，我还在模糊地想着，这样猪一般的我，如果被安旭看到，不知他还认不认得出来……可是他又怎么会看到呢？怎么会认得出来呢？我在他的眼中，从来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而这一辈子，也许，他也再没有机会看到现在的我，比较过去的我……
　　我就这样胡乱地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听到门铃声，也丝毫没有注意到离开去开门的ROSE，直到，ROSE带着他们走到我面前，我才恍然。可是顷刻间，又如同在梦中。
　　“太太，这三位先生说是找你……”
　　ROSE站在他们仨儿前面，她硕大的身躯不偏不倚地挡住了中间的那个人。我突然疯了一般的推她。
　　“ROSE让开，快让开……”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慌忙往旁边退开。
　　然后，我终于看到他了，康童和林医生当中的他，坐在轮椅中的他，穿立领黑衬衣，浅灰V领羊毛线衫、灰蓝格子大衣的他，风尘仆仆满脸憔悴却向我微笑着的他。
　　“旭……”我以肚子大了之后最快的速度站起来，一步跨到他面前，“旭，真的是你……”
　　他没有说话，他只是冲我的方向伸出手。他的脸依旧那么苍白和瘦削，他的眸子依旧是黯淡无光的，他的手依旧是纤长嶙峋的。
　　他是安旭，真的是安旭，不是梦中，不是幻想中，他是实实在在的，我的安旭！
　　我握着那只手，依旧带着微微凉的手，声音已然颤抖。
　　“你……怎么来了？”
　　他很努力地把视线对着我的方向，很努力地冲我笑。
　　“我……来……接……你……”
　　四个字，他说得极慢，也极艰涩。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听在我耳朵里，是那样低哑模糊，可是，对我而言，那却是世间最美丽的天籁。我说不出话来了，我心里哽得厉害，我只能握紧了那只手在自己胸前。因为，我只有凭着这份真实的存在感，才能确定，我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

作者有话说

　　终于给大家有个交待了，呵呵，后面就是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