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戒》庄雨寒

98、第 98 章

　　我在周航那边坐了很久。其间，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不论认识与否的，俱都对我视而不见，不是刻意，而是他们的确太忙，不仅忙，而且焦虑。每一个进出安旭办公室的人脸上都带着那样深刻的焦虑与无奈，那种神色，是我在安氏那么久从未看到过的。
　　看来，乐华所言非虚！
　　我一直等到晚上8点过，才有机会进到安旭的办公室。
　　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一份文件。
　　我轻轻地走到桌前，看他纤长苍白的指头很灵巧地在那“特制”文件上摸索，鼻子蓦地酸了。
　　我还记得当秘书时，第一次为他翻译的文件，被他狠狠地丢过来。
　　“我不需要这个。”彼时，他薄薄的唇间坚定如斯。
　　我无意间碰到了桌上的另一个夹子。
　　他抬起头来，瞬间的茫然。
　　“是我，旭。”我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我让周航给你买晚饭去，想吃什么？”
　　我故意说得轻松。
　　“随便！”他很努力地想冲我笑，可是那个努力之后的表情实在看着让人难受。
　　“没有随便这种东西。”我勉力笑出声来。
　　“月月……”
　　“什么事都没有身体重要。”
　　我没等他说完，抢先堵住他想说的话。
　　“你昨夜，就睡在这里？”
　　“会开得太晚，将就了下。”他拉起我的手，把我往他身边扯，“让我抱抱……”
　　我偎在他怀里，听着胸腔那里不甚和谐的响动。视线所及，是文件夹旁，堆满了烟头的烟灰缸。
　　“你曾说过，我回来，你就真的戒烟了。”我说，手指轻轻地按上他的太阳穴，浅浅地揉，“这话，你说过第二次了。第一次，你没遵守承诺；这一次要再不遵守，你就成了‘放羊的孩子’了……”
　　他伸手按住我的手，把它们拉下来，一起抱住。他的头搁在我的发间，似是深深地呼吸着我的味道。
　　“月月，哦，月月……”他的气息晃荡着，带着几不可闻的喘息，“只要你在，我只要你……”
　　那样浓烈的烟草味铺天盖地，那样深重的无奈铺天盖地……我却只能很无力地说：“旭，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对不起，让你替我操心了。”他侧头轻咳了两声，声音越发低沉下去，“我很久……没有打过这样的一场硬仗了。”
　　“你会赢的，对不对，最后你一定会赢！”我吊着他的脖子，很紧张地问。
　　他没有说话，很久很久，室内响起很长很长的一声叹息。
　　“我在努力……”他的头俯下来，他的唇轻轻地落在我的脸颊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我渐渐地厌倦了这样的战斗，我厌倦了尔虞我诈……这些年，我做成过很多桩生意，也盖起了好多高楼大厦，当然，也得罪了不少的人，甚至做过一些错事，现在回过头来，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旭……”我的面部表情已经僵硬，我差一点就忍不住告诉他关于我和乐华，关于我那些年的爱与恨。可是他用他的唇堵住了我的。
　　一个疯狂的令人窒息的吻！
　　甚至，我们彼此分开时，我能清楚地看到他过分苍白的脸和微微起伏的前胸。
　　“月月，等我把这场仗打完。”他抬起头，空洞的眸子竟也散发着灼人的光芒，“我们离开这儿……”
　　“去哪儿？”
　　他苍白的脸映在灯光下，似也带了点微红，他的气息微微地急促，他的声音也略略提高了些。
　　“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如果，你愿意，我会在那儿建一座木屋，顶上有大大的露台，朝伴斜阳暮伴星，听松涛，闻鸟鸣，到处是花草树木笼罩，再也没有这些勾心斗角，再也没有这些尔虞我诈，我们回归到最自然的生活，日出日落，月升月降……”
　　我完全能够在头脑中勾勒那样一副如诗如梦的画卷。天地之间，仅有我们……
　　那是我一生向往的梦境，我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可是……
　　“如果有那么一天，月月，你可曾愿意，和我一道？”
　　他的手紧紧握住我的，他的脸上满是期待。
　　“如果……我愿意……”
　　我垂了眸，低低地答，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我不知道！
　　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我们暂时的静谧。我匆匆挣脱他的怀抱，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康童一脸凝重地站在外面。
　　“是康童。”我回身对安旭说，又知趣地让过一旁，随后走出去，轻轻地替他们关上门。
　　康童出来的时候已近深夜。其间，我端着周航买来的粥进去过一趟。室内烟雾缭绕，康童竟然也陪着他在抽烟。
　　看着他们特别凝重的脸，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放下粥便退了出来。
　　掩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康童说：“有人在刻意压低我们的股价……”
　　我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门外，甚至跟周航也不曾说过一句话。事实上，他也一直在忙，键盘上“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康童出来的时候，我正抠着指头撕着手上的皮。他出来得匆匆忙忙，手上还拿着一大叠东西。
　　“康童！”我叫，他回头望我。
　　我反复揉搓着衣角，嗫嚅道：“如果，你现在不是太忙，我能不能，能不能和你说两句话……”
　　他沉吟了片刻，点点头。
　　“到我办公室来吧。”
　　“你想说什么？”康童在自己座位上坐好，并不曾多看我一眼，一边批阅着手中的东西，一边问。
　　“安氏……”我绞着手指，拼命地组织着语言，“我是说，现在安氏的核心层，包括那几个人？”
　　他手上的动作骤然一停，慢慢抬起头来看我。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我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支吾道：“也没有什么。只是，只是看到旭那样忙碌，想知道现在这个公司，究竟还有那些人在帮他……”
　　康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重新埋下头去。
　　“你是在怪我们让他操劳了？现在董事会的核心成员你都认识。我、谢子健、章立……还有3名独立董事，平时是不参与公司具体动作的。你看看，是否有谁在偷懒？”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支吾得越加厉害，“安氏这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困难，也只有依靠你们……”
　　“还有你。”他突然打断我，“有你在，安旭才挺得过去。”
　　他说完，不再看我，我也没有再在他那里多停留。我要打听的东西已经知道，我也再没有留下的意义。我道了句再见，匆匆离开。
　　那么重要的项目，核心机密的标底，知道的人，不会太多。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内鬼”一定在康童刚刚说的那几个人加上周航之中。
　　到底会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句话也是留给大家的。
PS：明日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