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共，望苍穹》香衾梦遥

2、（二）叹别烟雨斜檐

　　清欢和伏穹同撑着一把油伞，踏在被三月细雨打湿的青石板路上，伞柄两边的人像是来自两个世界，一边轻逐渺步如踏风而来，一边狼狈不堪如雉鸡落汤。
　　路上有人认出了清欢，便掩着嘴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
　　“那个不就是容家的扫把星大小姐？”
　　“哎呀你看她一身透湿，不知道又走了什么霉运，嘿嘿嘿。”
　　“别看了，快走快走，免得沾了霉气。”
　　说完三人结伴快速离去，临去前还给清欢留下了个幸灾乐祸的大笑脸。

　　清欢对这种际遇早就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着。
　　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她转头去看。
　　伏穹比她高出一头，这时正偏头看她，等她抬头，忽然牵起嘴角朝她一笑。他的笑容那么大那么温暖，甚至还露出了左边微微突起的一颗虎牙。
　　“没什么啦，随她们说去。”清欢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你总是遇到这样的事吗？”少年仍是微笑着，只是半垂的眸子中不经意流露出几丝悲悯。
　　“嗯。”清欢垂下脑袋，“不过我本就是杀破狼之座命，克人克己，她们怕我也是理所应当。”
　　少年把伞又向她那边移了移，挑眉道，“我不怕。”
　　他肩头迅速晕开的深色缠进清欢的眼里，生生把那颗她本以为铜墙铁壁的心揉成了一团，皱得展也展不平。

　　到了客栈，伏穹替她要了间房，清欢站在柜台前扭扭捏捏，搓着衣角不说话。
　　伏穹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来，便又折了回去，“怎么了？”
　　“我……我没有钱。”清欢红着脸宣布自己的一无所有。
　　伏穹突然笑得狡黠，伸出两指将她怀间露出的白纸一角拈出，“你有。”
　　“那是什么？”清欢看着他手中的几张纸不明所以。
　　少年愣了愣，“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看着满纸的鬼画符，清欢摇头，“我不识字。”
　　他们这个时代私塾十分普及，基本上连普通人家的孩子无论男女也都会送去先生那读个几年书，以增长见识。
　　清欢的穿着看上去怎么也不像一个穷到读不起书的家里的孩子，况且，伏穹看了看自己手里拈着的一叠银票——如果真是连书都读不起的家庭，那这么多钱是从哪来的？

　　清欢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开口说道，“我去上私塾第一天，先生家的房子就塌了。虽然有惊无险，但在我们这种小城也算是件大事，传出去之后就再没其他先生敢收我了，我爹后来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读也罢了。”
　　伏穹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这种可能性，他还真是没想到。
　　清欢虽然被迫回忆起过去的倒霉事，但这会心里还是暖暖的，爹没有不管她的死活，至少临走时，还往她怀里塞了这些钱。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清欢对镜梳头，伏穹坐在一边的桌几旁把玩着茶壶，手腕间绛红的串珠偶尔与瓷器碰撞，擦出悦耳清脆的声响。
　　“你的家乡是哪里呀？”清欢转身问道。
　　“很远的地方。”伏穹微笑答。
　　“你怎么没和家人一起……”
　　“我们先去哪里呢？”伏穹忽然打断了她，支着额问了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清欢见他这样，便知道他不想提起，也不再多问，摇了摇头，她哪知道该往哪里走，打从一开始，她就是打算跟着伏穹走的。
　　“不如去边境吧？早听说那里大漠孤烟，壮观的很。据说一望无际都是金黄色的沙子，风若扬起沙子便是漫天遍野如浓雾一般，衬着澈天流云，美得不似人间呢。”少年说完兴奋地盯着清欢，“好不好？”
　　“好。”
　　旅途方向一锤定音，三日后他们便添置好细软，买了辆马车，开始了在清欢后来的一生中都无法忘却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