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口道别》丹笙

4、第四章

　　宋远航不喜欢上海是一种本能。
　　这种本能源自于从小到大道听途说的种种偏见，他不喜欢南方人，可是他却向往电影中那些所谓的江南水乡。
　　于是他便告诉自己，来上海是因为想感受下南方的环境，尽管不管是哪种原因，都阻挡不了那种想逃的心情。
　　当初美术集训的时候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临到结束时他还有点恋恋不舍，所以他一直觉得任何事只要习惯就好。
　　但是他在上海待了四年，这四年始终都徘徊在上海之外，面对这个城市他找不到归属感，走在街上是陌生的感觉，来来往往的人群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完全听不懂的上海话让他有时候特别厌烦。尤其坐地铁居然那么贵，按路程计费，在上海只要出门，身上带的钱从来不敢低于一百块。这四年里，没能让他对上海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留恋。

　　对于经常被吐槽的交通费，曾有上海籍同学说过，这简直没什么好吐槽的，交通费用代表了一个城市的发展水平，像上海这种地方，自然当得起这个价。
　　彼时宋远航面无表情地听了，一言不发，心里默默地更加排斥有关上海的任何事物。

　　在外住了一个多月，学校通知举行毕业典礼。
　　都是些无聊的玩意，讲讲话，领领东西，拍拍照，就各自散了。
　　宋远航的饭卡退掉了，没法再去食堂吃，想着去学校后门找个地随便凑合一顿，然后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去就看见了卓一舟。
　　卓一舟穿着白色T血衫，眉清目秀的正冲他微笑。
　　“……你们班结束了？”宋远航总是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能没话找话。
　　“嗯，刚刚在那边拍照，”卓一舟点头回答，“你要去吃饭吗？”
　　“饭卡退了，想去后面看看。”
　　“我饭卡还没退呢，走吧，正好把里面的钱都花完。”卓一舟笑笑地说，斜跨着一只棕色帆布包，很是青春洋溢的模样。
　　宋远航张了张嘴终是答道：“走吧。”

　　卓一舟带他去了食堂二楼，那里的饭菜比一楼好些，也贵些，还有小灶。
　　宋远航端着餐盘跟在他后头，看他刷卡买菜，一会儿餐盘上就摆满了小碟子，卓一舟让他先回去占座，剩下的他自己端过去。
　　盛菜的盘子巴掌大，这也是让宋远航不满的生活习惯之一，常常一个菜没吃两口就见底了。
　　不过这次看样子卓一舟是真打算把钱花光，也不知道他那卡里还剩下多少，等他找过来的时候，他餐盘里也摞满了。
　　“这么多菜，吃得完么？”宋远航接过米饭，看着桌上满满的菜盘子忍不住问。
　　“没事儿，最后一顿，吃不完就丢这呗，卡里的钱都刷完了。”卓一舟笑着说。
　　宋远航看了看，半个食堂的菜色差不多都在这了，而且合他口味的居多——他想他跟卓一舟是老乡，饮食喜好应该也都差不多。
　　卓一舟饭量不大，吃完一碗米饭就丢下了筷子，他属于下饭不下菜类型的。宋远航吃饭就有点讲究，一口菜一口饭，没菜吃不下饭。
　　看宋远航吃的差不多了，卓一舟问他：“下午干什么去？”
　　“没什么事，也就来一趟处理学校的事儿，上午已经办完了。”
　　“那就出去逛逛吧，好久没出去玩了。”卓一舟建议到。
　　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他求之不得：“嗯。”

　　说是去逛，其实也是没有目的的，两人坐公交车到南京路，一路走过去就到了外滩。外滩的建筑是卓一舟喜欢的。
　　在外滩站了一会儿，他们又去坐轮渡，轮渡到对岸很近，只是对岸是什么，他们谁也不知道，都是第一次坐。
　　偶尔也聊天，聊各自家里的事，聊各自的侄儿，说来也巧，他们俩的侄儿年纪相仿，竟然在同一所小学同一个班级。
　　两人就各自的小侄儿聊了半天，对零零后的种种都佩服至极，然后又聊到相亲。
　　是卓一舟起的话头：“假期回家你妈让你去相亲了没？”
　　宋远航摇摇头，说：“你去相亲了？”
　　轮渡两分钟到达对岸，两人随着人流走出去，发现来到陌生的地方。
　　“没有，我妈一直催来着，大二的时候她就想叫我去相亲，她想早点让我有个家搬出去。”卓一舟开玩笑似的说。
　　宋远航有点惊讶：“这么早？你妈急什么呢，又不是女的。”
　　“谁知道呢，”卓一舟无所谓地说，“诶，前面是滨江大道。”
　　话题就此打住，两人一路步行过去。
　　滨江大道很整洁，这边很多高级写字楼，两人渡步到一个海边，那里有人在唱歌。
　　“这一般都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来这里唱歌练胆子。”卓一舟说。
　　“哦。”宋远航不了解这些。
　　有彪悍的卖花姑娘向顾客推销玫瑰花，卓一舟旁边走着一位女士，让小姑娘误会，上来就堵着人卖花，卓一舟张嘴想拒绝：“呃……”
　　宋远航拉了他胳膊一把：“小姑娘误会了。”
　　小姑娘扎着大辫子，衣着土里土气，瞪着大眼睛一脸不满。
　　宋远航看了也不爽，果断不理，想把卓一舟拉走。
　　卓一舟却掏出了钱：“来一朵吧，多少钱？”
　　“二十。”
　　“这么贵……”卓一舟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钱已被拿走找零。
　　宋远航挑了挑眉毛，心想这呆子。

　　卓一舟手里攥着一只玫瑰花与宋远航在滨江大道并肩而行，远处有坐在广告伞下喝咖啡的人们。
　　卓一舟小心翼翼地把玫瑰花放到帆布包里，对宋远航说：“你送过花没？”
　　“啊？”宋远航一愣，接着说：“没。”
　　“哦，我也没有。”

　　天色渐渐暗下来，宋远航提议去吃点东西，卓一舟中午只吃了一碗米饭，正好也饿了，于是两人又坐了轮渡回到外滩，来到南京路步行街，宋远航说：“想吃什么？我请客。”
　　“……这不太好吧。”卓一舟想到宋远航还没工作，又在外面租房住。
　　“这有什么，中午你不是还请我了，说吧，吃什么。”
　　“这不一样……”
　　宋远航不明白卓一舟在纠结什么，那表情就跟遭到女生表白似的难为情，“吃水煮鱼吗？我记得前面那个小胡同里有一家店做得不错。”
　　“大晚上的不想吃太辣，咱们去一品粥店吧。”
　　“……”
　　宋远航站在街上看着卓一舟，有点不理解对方怎么做出这么个选择。
　　“我晚上就想吃点清淡的。”卓一舟无辜地说。

　　南京路这么繁华的地，专门来喝粥的人还真不是太多。
　　跟着卓一舟七拐八拐来到这家粥店，环境倒是不错，里面就没几个人。
　　卓一舟微笑着点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一份山寨奥尔良烤翅，还有一个卤蛋，一碟豆干，还有一盘拌青菜，他看出宋远航有点不高兴，于是多点一些照顾他面子。
　　宋远航就这点不太好，太爱面子，有时候让他不知道哪里就得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