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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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把陈思予送回家以后，路远又一次从后座拿起了那只文件袋。
关于陈思予的所有资料和这些年的动向，上面都写得一清二楚，她没有发生过什么车祸，什么坠楼事件，更没有与失忆相关的蛛丝马迹。
他一遍一遍地看下来，最终停在了高中毕业那一年。
那之后，她没有读大学，也没有就业，整整一年时间都是空白期。
那时候的她在干什么？
她说过高中毕业以后，父亲就去世了，那么会不会所有的变故就发生在那一年？
陈思予回家以后，看见冯程站在阳台上发呆。
她把钥匙往桌上一扔，“怎么没看电视？”
冯程答非所问：“那个男人送你回来的？”
“我脚扭了，所以——”
“昨晚你没回来。”他打断她的话，继续陈述这个事实。
“我昨天因为劝架，不小心——”
“陈思予。”冯程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她，那眼神寂静深幽，一瞬间叫她张着嘴也说不出一个字。
两人对视良久，冯程望着她，轻声说：“不要丢下我。”
陈思予忽然间觉得喉咙被谁扼住了。
她试图笑着说：“我怎么会丢下你呢？这么多年都是你陪着我。”
“可我算什么？”冯程无力地笑起来，“我害你被人当成精神病，害你没办法交朋友，害你住进那种地方，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也帮不了你——”
“冯程！”陈思予打断他，一张脸因为生气涨得通红，“我看得见鬼又不是因为你，即使没有你，还会有其他的鬼。被当成精神病跟你没关系，交不到朋友跟你没关系，送我进去的人是我爸，又不是你，你为什么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呢？你到底在怕什么？”
怕什么？
冯程沉默了。
他当然怕，因为她哪怕全然不记得那个人了，却依旧和以前一样任由他闯进了她的世界。
孤身一人的陈思予可以和他一人一鬼好好地活着。
可是有了路远的陈思予……冯程想到了以前的事，怕得都快要发抖了。
＊＊＊
陈思予大概能猜到冯程在怕什么，因为他跟她一样，都是有记忆缺陷的人。
遇见冯程的那一年，她才十岁，因为忽然之间能看见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被周围的人当成疯孩子。
而冯程呢？
冯程是一只没有记忆的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也不知道自己生前是什么人，总之，从他站在那盏路灯下起，他就已经是一只鬼了。
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站在那里，每天看着行人来来去去，看着他人的悲欢离合。
直到他遇见了能看见他的陈思予。
后来他就这样跟着她回家了，在她写作业的时候帮她检查错误，在她睡觉的时候坐在床边看她，在她上学放学一个人孤零零的时候陪着她，在她考试的时候帮泪眼汪汪做不出题来的她作弊。
其实他是不想这么做的，但她脑子不算好用，特别对理科不敏感。
她对着一卷子的数学题愁眉苦脸，然后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对他比了一个拜托的手势，眼珠子亮晶晶的，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掉下一两颗泪珠。
他就站在那里看她半天，最后无奈地叹口气，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给她报上答案。
那时候的她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幼稚的小姑娘，因为突如其来的特殊能力而不被人认可，自卑又敏感。
可是很多年过去，他却慢慢地开始依赖她。
他想到了被她带回家的那个晚上，当她抬起头来天真地望着他，问他：“你会当我的朋友吗？”
那是一种渴望陪伴的眼神。
而多年以后他才意识到，其实渴望陪伴的不止是她，还有他自己。
＊＊＊
陈思予再看见杜承泽时，是电视上的新闻在放关于他的画面。
这个世界毕竟不是什么皆大欢喜好事一箩筐的童话世界，他伤得太重，顶着医生关于他醒不过来的寓言神奇地醒了过来，但最终还是没能活过一周。
他醒来的时间里一句话也不能说，只能清醒地承受着身体的疼痛，然后听赵茜在他的床边絮絮叨叨地说很多事情。
所有的真相都揭开了，不管是那些无可奈何的过去，还是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情思。
赵茜与张若婚后过得一点也不幸福，因为张若发现了她心中另有他人。
结婚以前，赵茜哭着求张若放过她，他们既然没有办法彼此相爱，又为什么要勉强过日子呢？
张若的回答是：“你得了我家的帮助，帮你爸挽回了生意的败局，现在就想把我一脚踢开？你不怕我把你得到的一切都收回来，重新让你爸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然后他们结婚了。
婚后的张若花天酒地，回家以后就把赵茜当佣人使，稍有不顺心，还会动手动脚、拳脚相加。
赵茜一开始还会哭，但每次哭起来的时候，就会被张若怒斥：“怎么，后悔嫁给我了？后悔当初没有投入你情郎的怀抱？”
她越是委屈，越是可怜，张若就越是憋屈，越是暴躁。
再到后来，张若接手了家族生意，却因为缺乏经济头脑、只会和狐朋狗友在外鬼混而常年处于亏损状态。如果不是张家的人脉与势力还在，基础牢固，恐怕就是万贯家财也被他败光了。
他在外的不顺心越多，赵茜在家中的日子就越悲惨。
甚至有一次，当他发现赵茜拿着一对相思锁发呆的时候，怒从中来，狠狠地夺过那对锁，朝壁炉里扔去。
赵茜惊呼一声，竟然不顾滚烫的炉火，伸手去捡，把自己搞得浑身狼狈，手臂烧伤。
那一天，她哭着捡回那对锁，苦苦哀求张若和她离婚。
“我们既然在一起都是相互折磨，为什么不放过对方呢？”
“放过你？你毁了我一生，要我怎么放过你？”张若已经疯魔了，听她讲着离婚的话，几乎是盛怒之下失去了理智，把她推下了家中的楼梯。
鲜血从她雪白的裙子下渗出来，那是他们失去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这么多年来，赵茜一直是杜承泽心头的一把刀，他不敢把她拔出来，却也忘不了。
他在外发展事业多年，终于在一次与旧友谈话时，无意中听说了赵茜的消息。
朋友说她过得很不好，遭受家暴，还流过产。张家的那位大少爷对她很不好，在外花天酒地，在家对她拳打脚踢。
那一刻，杜承泽心如刀割。
这些年来他一直活在一个人的孤单里，因为惦记着她，却又怕破坏了她的幸福，所以他一再隐忍克制，连她的消息都不去听。
可到头来得到她的人却不珍惜她，把他曾经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折磨成了现在这样。
这些年，他一直住在上海，这次与朋友见面是在首都的一次会议期间。听说此事后，当即改签了回上海的机票，当天下午就赶回了D市。
然而从D市高速公路回去的途中，他出了车祸。
那时候他刚好在给赵茜打电话，颤抖着手指播出那通电话，却连她的名字也没有叫出口。
他还有好多话想说的。
他想告诉她，当初如果他没有因为一时的胆怯而退缩，早一点告诉她他的心意就好了。
他想告诉她，其实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已经对她情根深种，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月亮，甚至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都拱手相送。
他想告诉她，这些年其实她一直在他心上。
他想告诉她，错过一时不要紧，他们还有余下的大半辈子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终于到了可以告知她的那一刻。然而还未曾开口，突如其来的事故就夺走了他迟来的告白。
赵茜站在电话那头，疑惑地拿着手机，“喂？喂？请问是哪位？”
然而短暂的沉默以后，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电话那头的杜承泽挣扎着躺在地上，张着嘴试图说点什么，却最终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还是来晚了。
就如同当初想要告白的那一天，因为他的迟到，她有了张若。
就如同他回国想要挽回一切的那一天，却只能亲手接过她的请帖。
＊＊＊
陈思予与赵茜约在咖啡馆见面。
赵茜脸上的伤已经痊愈了，穿着黑色的大衣，踏着高跟鞋朝她走来，沉默而挺拔，像是一株笔直的白杨。
杜承泽走之前，将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赵茜，从今以后，赵茜再不需要看张若的脸色。
短短一周时间，她拟好了和张若的离婚协议，将所有事情一并交予律师打理，就此离开张家大宅。
她坐在陈思予对面，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泪水早也都在杜承泽的病床前流干了。
陈思予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开家画室，如果可以的话，会招些想学美术孩子。”
她转过头去看着窗外，面容秀丽，安静如画。却不知这一幕落在陈思予眼里，几乎催人泪下。
因为在玻璃之外，那个男人也安然而立，静默地望着她。她透过虚无缥缈的空气依稀看见了恋人的身影，却不知恋人真实存在着。
杜承泽一直守护着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17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