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夹竹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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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氏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谨慎，但是最大的缺点是疑心过重。
而苏襄，他从来没有完全相信过任何人，从小在程氏的算计下成长，当然不会把夜晚和破绽留给任何人了。
云丹是余氏带进府中的人，最忠心的自然是余氏，这一点，余氏知道，苏襄更知道。他不信任云丹，所以不会留云丹在枕边。
但是在余氏眼里，这种不信任便不是针对云丹，而是针对她了。
昨晚只是云丹服侍的第二晚，苏襄一定会有一个更好的理由，但是她不能让他说出来。这两人看似牢固的关系其实也脆弱不堪，更何况现在还只是刚刚合作。
如意回到清竹院将瓷瓶放好，敲了门进去，苏襄刚醒。
从十岁入府，如意便被指给了苏襄，因为不受宠，他身边也就只有一个侍女和小厮。直到余氏进府后，才按府中少爷的规矩给他又添了一个一等丫头，二等丫头、三等丫头和小厮各两个。
服侍他穿衣洗漱这些事，如意做了七年，每个细节都了然于心，云丹再聪明，也不可能在三个月内就能把如意比下去。
云丹过来的时候正见到如意正给苏襄梳头，云丹便去泡茶，才拿出平日苏襄用的早膳要用的雪杉，就听苏襄道：“昨日娘不是送来了苏啼春晓吗？如意还去收了荷露，今日便试试吧。”
如意为苏襄扶好玉冠，转头对云丹笑道：“那荷露就放在桌上的青玉瓶里，云丹姐可要省着点，一会儿少爷去书房时也要用的，这可是今日一整日的茶水了，明日我再起早，多收集点。”
苏襄满意地看了如意一眼，看到云丹沏茶，突然道：“如意还是你去吧。”
如意冲着苏襄一笑，欢快道：“是，少爷。”
其实这只是苏襄用茶的一些习惯，很多茶师喜欢在苏啼春晓里加松针，这也是非常常见的一种喝法，但是苏襄喜欢加嫩竹叶，香气会有一些轻微的不同，却只是各人的小爱好而已，也是如意特地没有告诉云丹的小诀窍。
云丹站在一边看如意泡茶，轻声道：“以后我会记住的，这些事情，如意姐姐以后可要多教教我。”
如意眼中光芒闪动，说话时故意带了几分骄傲：“只是少爷的一些小习惯而已，我一时哪说得清，做事时才想起来，而且少爷身边也是我服侍习惯了，这些小事还是我来就好了，你好好服侍少爷就行。”
云丹谦卑地说：“我们都只是奴婢，这些都是份内事，夫人既然把我给了少爷，只要是服侍少爷，我自然都要一一做好。”
泡好的茶刚端在手里，如意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那边正用早膳的苏襄，有些不愿地把手里的茶碗给了云丹：“虽然我们都是少爷的贴身丫头，但是夫人也吩咐了要好好教你服侍少爷，以后这些事，我想到了，就教你。”
那边才动筷子的苏襄听到他们在自己的院子里还一口一个夫人，微微皱了眉头。
早膳有几份是余氏命人送来，如意吩咐过的都是平日里苏襄爱吃的，但是余氏送来的东西摆到桌上时，云丹并不知晓，便把余氏送来的都摆到了苏襄面前。虽然他并不挑食，只是人都是有喜好的，云丹入府三个月，进清竹院不到一月，自然不知道这些。
如意站在苏襄身后，看苏襄才吃了几口便放下，连茶也只尝了尝，心中闪过一丝冷意。
用过早膳之后，苏襄便往书房去，如意的爹曾经是秀才，所以她从小便识字，入府后书房的笔墨也是她和自小跟在苏襄身边的小厮苏墨伺候。
云丹本来就是余氏送过来准备代替如意的，自然也识字，书房的笔墨也是可以伺候的。之前如意不服气，喜欢和云丹争，便也惹了苏襄的不满。
但是今天如意表现格外懂事，虽然脸上似有不满，但是仍然细细地把苏襄的习惯说了一遍，云丹做事勤快，服侍得苏襄舒服，但是苏襄却更是多看了几眼如意。
大将军宫慎还有一年回朝，那时十六岁的如意正娇艳得如同一朵刚刚盛开的芍药，当时她已经是苏襄的通房丫头，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她的名字也是传遍京城，而苏襄，以接风宴为由请宫慎，还让李悦安排并不会舞的她出场现艺，借机送给了宫慎。
宫慎爱美女，甚至还建了一坐群玉楼，用以供养他在各处收罗的美女，因为战功赫赫，又是瑞亲王之子，皇帝对他宠信有加，人人都以美女讨好，只要礼物得他心意，便是来者不拒。
她三次出逃，最后宫慎知道后放了她回来，当时她在半路差点被人劫去，苏襄带人救她，当时以为是郎情妾意，却不知，只是为了来寻她的哥哥，刚刚平反的状元，安竺玉。
如意端着空掉的茶碗出了书房，眼光中的恨意如波涛般汹涌，这一年，她会让苏襄尝尝当年她的痛苦。
踏进小厨房时，婆子们都一边闲聊着一边摘着菜，看到如意，连忙迎了过来，笑地满脸的褶子都想堆成一朵花：“如意姑娘来了？可是二少爷要吃点啥？”
在余氏入府前，苏襄的菜都是由大厨房统一做，平时偷工减料是少不了，但是余氏进府一个月后就向苏老爷提出要把苏襄养在她名下，之后更是在各方面都比同大少爷苏澈，苏府的奴才们也都望风而动，知道二少爷是咸鱼翻身，今时不同往日了。
如意朝着灶台上看了一眼道：“少爷在书房练字呢，我是看离早膳也有一会儿了，来看看有什么点心没有。”
张婆子连忙冲一个正洗菜的丫头喊：“小竹，快去把刚蒸好的莲子糕拿来，手脚麻利点。”
如意看那小丫头跑去了，冲着张婆子笑道：“还是张妈妈心细，这都提前准备好了，真不愧是服侍过夫人的人。”
张婆子讨好地笑道：“哪里能和姑娘比，婆子也就是个灶下婢，不像如意姑娘，那可是少爷身边的人儿。这些事情，也是夫人心细，特地吩咐的，就是姑娘不来，一会儿也要让人送过去的。夫人那是把二少爷当亲儿子疼呐。”
才说几句话的工夫，小竹已经把食盒拿过来了，走到书房外特地停了停敲门：“少爷，我去厨房拿了点心，是夫人特地给少爷准备的，少爷现在要用吗？”
里面响起苏襄的应允声，如意推开门进去，云丹还在磨墨，放好莲子糕，如意才说：“少爷，这莲子糕虽然清甜，但还是有些微苦，奴婢去给您泡杯甜茶。”
苏襄放下笔尝了一块道：“不用了，这清甜微苦，正是莲子好的味道，若失了这苦味，便也失了风味了。”
云丹在一边安静地磨着墨，如意看苏襄连着吃了好几块，给他沏上茶，笑道：“看来今日这莲子糕做得好，正合少爷胃口。”
苏襄喝了茶：“说起莲子糕，你的手艺最好，往年，都是吃你做的。”
如意笑道：“今年的莲子糕可是夫人心意，想必比如意做的要好吃。”
苏襄随意地说：“那你尝尝看。”
“谢谢少爷，那奴婢也不最多贪嘴，就尝一块吧。”如意说着，从点心碟子里拿出一块，细细地吃了。
苏襄重新拿起笔道：“拿走吧，我还要练字。”
“是，少爷。”如意端了莲子糕，推门出去，路过内院门时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墙边开得正盛的夹竹桃，花朵艳丽芬芳，在夏日的阳光下灼灼盛放。
午膳时分，余氏带着侍女急急地赶到清竹院，苏襄正躺在床上，眉头紧皱，脸色也有些苍白，看到余氏，就想要起身。
余氏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起身，才问大夫：“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病了？”
一边的大夫把写好的药方递给云丹，才回答：“回二夫人，二少爷除了腹痛，还伴有恶心，呕吐和头晕的症状，可能是误食了什么，不过食用不多，所以并无大碍，按药方一日两次，最多三日便好，这几日要好好休息，饮食清淡。”
“误食？”余氏的目光看向云丹。
云丹连忙道：“回夫人，少爷今日并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早膳和茶，只用过一些莲子糕。”
苏襄对余氏说道：“娘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想必是吃得东西多了，怕是有什么冲撞。”
余氏让人送走了大夫，在屋里打量了一下，才问：“到底是什么回事？”
苏襄靠在床上，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眼底却是有暗色：“娘既然明白，又何必问儿子。”
余氏有些恼色，端起桌上的茶碗却只是浅尝了一口便放下：“没想到她的手段这么厉害，这里外都是我的人，这些脏东西还能送到你的口中。”
苏襄听到那句“都是我的人”目光微微一闪，却只是说：“是儿子大意了。”
余氏的目光一转看向云丹：“之前看你是个心细的，没想到也不长心，这些个腌攒东西怎么会进到少爷的饮食里！”
云丹连忙跪下：“是奴婢的错，当时如意说是夫人吩咐做的，奴婢便……”
余氏的目光冷了下来：“谁送来的都要注意，我吩咐的，可不是我送来的。”打量了一下屋里问：“如意呢？”
云丹答道：“少爷赏了她莲子糕，所以也有些不舒服，大夫正在瞧。”
余氏这才看向苏襄，眼里的利色收了回去，显出些柔和来：“没有大碍就好，你先休息，这些事，娘来为你操心。”
苏襄低头顺从地说：“谢谢娘，儿子让您劳心了。”
余氏走后，云丹也拿着药方出去了，不一会儿，如意便推门进来，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却是比苏襄要好多了，看到苏襄，眼眶一红：“少爷，你好些了吗？都是奴婢不好，以为现在和以前不同了，至少可以放心些，没想到……”
苏襄眼神幽暗，看了如意良久，才开口：“如意，这世界上，你能相信的，永远只有自己，知道吗？”
如意先是一愣，才说：“少爷，你是说……”
苏襄没有回答，眼神莫测。
如意有些犹豫：“可是，会不会是误会，夫人如果没了少爷，她没有子嗣，在府里也站不住脚。”
苏襄靠在床头，淡淡道：“她当然不会害我，这只是个警告而已。”警告他，有她才有他，莫有其它心思。
如意恍然大悟般，咬咬牙说：“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把那莲子糕拿来！”
苏襄笑了笑，盛夏里却没有温度：“傻丫头，那莲子糕那么好吃，谁还会留给你。”
如意跑了出去，却在墙边的夹竹桃前站定了脚步。
夹竹桃，味苦、性寒、虽是良药，却也有毒，根、叶、花粉少量，便可至人头晕、恶心、呕吐、食欲下降、腹痛、腹泻。
似药似毒，便是银筷也测不出。
这些都是上辈子苏襄教她的，如今她便用这些，来“报恩”了。
阳光下枝头缀着的艳丽花朵，花开正好，虽艳，却苦，虽美，却毒。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夹竹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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